耳畔的嗓音輕慢冷淡,宛若浸在寒潭之中,裹著凜冽的寒霜,令人寒毛直豎。
姜織手指險些嵌入掌心肉里,刺痛勉強壓住了想要尖叫的衝動。
回過神來,她不動聲色地錯開了目光,低頭專注刷牙。
玄袍男人見她毫無反應,臉色愈發冰冷,墨畫般的眉眼森寒殺意,鋪天蓋地籠罩在少女身上。
凡人血契使他靈氣微薄,近乎所有力量都被束縛。想要殺人的慾念難以紓解,卻只能桎梏在少女身邊。
他回憶這萬年,困於那萬尺石柱封印之下。若不是那幾個該死的修者,他怎麼會被困萬年?
等解開血契,他一件事就是把這個凡人剝皮拆骨,吞噬她的魂魄。然後再去尋那些修者的轉世。
姜織背脊涼颼颼的,盡力無視,刷完牙轉身走出浴室。
發小端著手機如火如荼地打著遊戲,似乎要通宵的架勢。
姜織走到床邊躺下,視線餘光接觸到跟著她一同出來的男人,那一身惹眼的玄色龍袍以及墨如綢緞的長髮,好似影視里拍戲的演員。
她雖然怕鬼,但也是怕那種突然出現嚇人的鬼,這種像正常人的,她也不怎麼怕了。
關了大燈,姜織蓋上厚厚的被子。
這次睡眠質量極好,像吃了安眠藥般,她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好到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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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我方才看到那個怪物了。」
「在何處?」
「就在前面。」
姜織一睜眼醒來就發現自己好似來到拍戲現場,還是那種古裝劇。
眼前幾個十二三歲的小屁孩穿著華貴錦服,身後跟了好幾個宮女太監,排場很大,簇擁著往前面走去。
姜織看了眼自己的裝束,一個不起眼的宮女。
她明明在酒店裡躺在床上睡著了,但醒過來就到了這裡,最重要的是,她在腦海里喚了很多次系統,系統像是消失了,怎麼都沒有回應她。
姜織很快冷靜下來,穿就穿了,反正她習慣了。
跟著貴稱為「三皇子」的隊伍,彎彎繞繞來到一片偏僻孤寂的荒殿外。
姜織看到了他們口中惡意謾罵的「怪物」。
是一個穿著粗製濫造麻布的男孩,頭髮似枯草般垂搭在胸前,露在手臂瘦弱不堪,身形瘦小羸弱,就這麼站在河邊,盯著清澈的水面。
三皇子看了一眼,臉上滿是嫌棄的表情,片刻,嘴角一勾,充滿惡意,命令著身旁的太監:「去,把他踢下去!」
幾個太監得到命令,神色毫無猶豫,邁著悄悄然地步伐,走到男孩身後,旋即使勁一推。
瘦弱男孩猝不及防,就這麼被他們推入了河裡,水花猛地濺出,深陷河水裡的他不會鳧水,雙手拼命掙紮起來,沒一會兒陷入水池裡。
三皇子看都不看一眼,帶著人揚長而去。
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姜織沒跟去,在他們離開之後,跳入河裡,將男孩救了起來。
拖拽著他到河邊,冰冷的河水浸濕了身下的泥土,平躺在上面的男孩面色蒼白,唇色發紫。
姜織給他來了一番急救,在看到他咳出喉嚨里的河水後,才鬆了口氣。
男孩身體本就孱弱,身體十分瘦小,淹水差點要了他的命。
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可憐又悲慘。
姜織不知道他是誰,但也做不到見死不救,坐在他一旁,扭干身上濕透的衣服。
秋末。
溫度偏冷,這條河的水更是冷冽不已,這會兒被風一吹,她都有些支撐不住。
抬眼望了一下四周,姜織一把背起地上的男孩,離開了河邊。
這一片宮殿老舊、簡陋,似乎很久沒有修築過了,雜草橫生,屋檐紅瓦搖搖欲墜,牆壁裂縫似蜘蛛網般遍布。
姜織檢查了一下這座宮殿裡的情況,沒有居住的痕跡,灰塵厚厚鋪在上面。
她把男孩擱在院子裡一個破舊不堪的木質椅子上,隨即去拔院子裡的雜草。
在鐵盆里支起一個火堆,鑽木取火後,火光碟機散了院內的黑暗。
她才發現,這一折騰,天色都暗了。
一轉身,原本躺在椅子上的男孩,此時躲在樹后角落里,滿臉警惕地瞪著她。
姜織瞥了他一眼,發覺他此時像極了一頭警惕心極強的惡犬崽子,對周身一切充滿提防。
姜織有些累,並不想說什麼話,將剛才拔草時抓到的兔子,拿到井水邊宰殺。
男孩見她提著什麼走動,猶豫了幾番,緩緩挪了挪腳,走到另一邊離她遠遠的位置停下,好奇地盯著她的動作。
姜織在殿內找了一個略微鋒利的石片,把手裡的兔子剝皮,在察覺到男孩的目光後,她轉過身背對著他。
殺兔子還是不能給小孩看,太血腥了。
男孩看她躲著自己,眉頭皺了起來,又挪了挪,挪到她的側邊,看清了她手裡被剝皮的兔子。
姜織一不注意,就看到他人到了旁邊不遠,一雙融於黑夜的眼緊緊盯著她的手。
她斥了聲:「小屁孩,看什麼看!」
男孩像是被她的聲音嚇到了,身體劇烈一抖,像逃竄的小老鼠,回到那棵樹後躲著。
姜織不由失笑,想著這小屁孩膽子還挺小。
把手裡的兔子處理完,姜織來到火堆旁,開始烤。
沒一會兒,烤肉的香味迴蕩在整個院子裡。
躲在樹後的男孩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幽幽地盯著她手裡的兔子,肚子咕咕只叫。
待姜織烤完兔子,回頭對男孩道:「過來吃。」
男孩一動不動,對著她呲了呲牙,又凶又奶。
姜織只好把兔子分成兩邊,另一邊用樹枝穿過插到樹前,然後咬了口手裡的半個烤兔,步伐往後退了退,讓出一個安全的距離。
「吃吧,很香的。」
男孩看了看地上插著的烤兔,再看了看不遠處的人。
他口水瘋狂分泌,一天沒吃東西,餓得他近乎紅了眼。
一下沒忍住,他抱住樹枝上滾燙的烤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姜織見狀,笑了笑。
「你叫什麼名字啊?」
男孩沒有回答她,就算吃了她的烤兔,對她還是十分警惕。
姜織也不惱,坐在火堆旁,感覺到困意越來越重。
有一種要回去的預感。
轉頭看向躲在樹後盯著她的男孩,姜織對她擺了擺手,道:「我走了,小屁孩,下次別被人推到河裡去了。」
男孩聞聲,瞳孔微張,步伐向前,想要看清她的臉,可一瞬間,坐在火堆邊的人隨著火光消失了。
仿佛化成了天上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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