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燈啪地亮起,書房擺設復古整齊,刺眼的燈光落在她眸底,朦朧了一陣,再次睜開眼,看清了面前坐在輪椅上的人。
男人銀河色澤的白髮垂肩,面色病態蒼白,眉目如水墨畫般描繪沉寂郁暗,冷白燈光傾斜在他那張俊美且冷銳的面容上,深色西裝一絲不苟地穿在他的身上,透著危險又矜貴漠然的氣息。
他的那張臉上已然找不到兒時的半點痕跡,二十年後的郁北寒好似換了個人。
這副樣子,讓姜織有些錯愕,懷疑自己認錯了人。
「你是餘澤?」
這一頭顯眼的白髮分明是餘澤才有的。
郁北寒抬起手指,書房門從外推開,一群人一擁而入。
幾分鐘的功夫,姜織被男人關進了一間雜物室里,四肢束縛,嘴邊勒著一條布限制她開口。
777小聲地道:「宿主,你在地下室幫助反派郁北寒逃出的劇情已經被修復了。」
所以現在的郁北寒,是在地下室經歷過三年折磨,被道士轉移了帝王紫氣,以及雙腿被廢,命數完全與男主相反。
姜織面色氣得漲紅,「所以我那些事都是白做的?」
陪伴他的幾天裡,她努力想要改變小閻王的命數,明明快要成功了的……
777道:「我早就跟宿主說過,你無意附身反派,那是出現了BUG,只要修復,一切都會回歸正常。」
姜織冷笑:「BUG?恐怕是劇情神柱不想看到反派過得好,更不想看到它一手創造的天運之子男主比不上反派吧。」
若是帝王紫氣沒有如劇情轉移到男主身上,男主的命運也只有一條死路。
777心驚膽戰:「宿主這些話你不能說啊。」
主神掌握每一個系統的動向,倘若這種話被主神知曉,宿主會被驅逐。
姜織靠在角落裡,不再說話。
就算那時候她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她也不後悔把小閻王從地下室救出。
只是眼下她有一件事要去處理。
陳阿倩今晚有危險了。
這時,雜物室門打開,輪椅滾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近。
微弱的光線從外投入屋內,姜織再次看到了郁北寒。
夏季夜晚溫度偏高,有些悶熱。
男人的雙腿上卻鋪著厚厚的羊毛毯子,身上披著件外套,他抵著嘴角輕咳了聲,片刻問:「你是誰派來殺我的?」
姜織聽著覺得離譜,有她這樣的殺手嗎?
嘴上纏著的布條被男人後面站著的下屬解開,她終於能說話了,看著他認真地道:
「如果我說我不是殺手,你信嗎?」
郁北寒微掀的眼皮下那雙漆黑瞳眸深處泛著冷漠無情的幽色,在她看他的同時,他也在看她。
女生烏黑長髮扎在後面,平劉海下的五官是典型的娃娃臉,一雙不含雜質的杏仁眼圓溜溜清澈純粹,毫無所懼地迎上他的眼,身上穿著深藍色道袍,老舊縫著好幾個補丁,身形略微瘦小,看上去像是剛成年的樣子。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他冷淡問。
姜織欲言又止,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在地下室幫他逃命,所以這裡是為了讓他履行曾經答應的承諾。
肯定會被他當做瘋子丟給警察局的。
忽然想起在路邊看到的新聞,如今的郁北寒可不是那個在地下室受人擺布的小孩,他現在是華國知名且傳奇的人物。
「我是因為崇拜你,才來找你。」
郁北寒:「帶去警察局。」
姜織在那幾個保鏢過來之際,綁住她四肢的繩子瞬間斷開,抬起手對著他們揮了一下,手心符紙亮起。
「哐當」
保鏢們應聲倒地,不省人事。
姜織揉了揉手腕,看向坐在輪椅上絲毫不慌的男人,抬腳走近,「我都說了不是來殺你的,你這傢伙偏不信。」
郁北寒微微眯起眼,視線在她手心符紙上掠過,面色冷沉,「你是驅鬼師?」
姜織扯了扯唇:「對啊,怎麼了?」
郁北寒情緒不穩波動,擱在扶手上的手指驀然收緊,另一隻手撫在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他面色越咳越白,像是病危的重症患者一般,下一刻仿佛要暈過去。
姜織指尖滑過右眼,看到失了帝王紫氣的男人周身籠罩著濃郁的黑霧氣息,陰冷裹著極致的惡意,是惡鬼眼裡增進力量最好的唐僧肉。
她抽出黃符,迅速貼在了他的背上,念出法咒。
金光很快將男人籠罩,驅散了所有的黑暗霧氣。
但這張黃符只能維持一時,只有功德才能完全驅散。
功德……那也要金色功德,不止一人的,需要上千人的。
如今的郁北寒身體更像一個無底洞,能夠吸收無盡的陰暗惡意。
郁北寒驟然伸出手緊緊攥住了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聲音沙啞:「你…你滾…滾出去。」
姜織抽了抽手腕,沒抽回來。
都到這種地步了,男人居然還有這樣的力氣。
她沒心情跟他在這裡扯,給他貼了張綿綿符咒,抽回手腕,沒好氣地道:「現在只有我能救你,老閻王,你再鬧,我就脫光你的衣服,把你丟到大馬路上。」
全身無力的郁北寒聞聲,愣了一瞬,一絲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生出這種感覺。
姜織也不能把他就這麼放在這裡,索性推著他出去。
陳阿倩家裡距離這裡不遠,離開獨棟別墅,一路沒有什麼阻攔,連一個傭人都沒看到。
她推著來到電梯裡,剛點了下按鈕,就聽到從輪椅上傳來的微弱沉悶聲音。
「你…要帶我去哪?」
姜織看著貼在他背上的符紙以肉眼速度消失,無奈又貼了一張,道:「放心,不是把你賣到山區里做童養夫。」
郁北寒:「………」
他明顯感覺到身體狀況好了很多,那股殺戮殘暴的念頭被什麼死死壓制,不像往常那般痛苦。
都是來自女生的功勞。
但她說的話總能噎死人。
郁北寒覺得自己也很反常。
他一向恨極了驅鬼師道士一類的人,可是對她,心裡非但不恨,還任由她推著自己去陌生的地方。
「你認識我嗎?」他問道。
電梯門打開,姜織推著他出去,往前走著,「不知道。」
郁北寒蹙眉。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