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才送走賀尋沒多久,時遠志和向潔一前一後地回到家。

  手裡還拎著七七八八一大堆菜。

  「怎麼樣?」把賀尋拿過來的錄像帶放好,時晚看向時遠志。

  「順利得很!」方才在所長家裡喝了幾杯酒,時遠志的臉有些紅,眼神卻很亮,笑著摸了把時辰的腦袋,「等明天帶小辰去附小讓老師們看看,應該就沒問題了。」

  他說的附小是青城一中的附屬小學,一中的前身是某家國企的子弟學校,配套完善,從幼兒園到高中不一而足。後來被正式收編後,依舊保留了原有的規模。

  和一中一樣,附小在全市的小學中也是熱門學校。不少家長為了能讓孩子進附小,每年都要交一筆高額的擇校費。雖說和以後高昂的學區房不能相比,在這年也算是占比極大的開支。

  「謝謝伯父。」時辰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豌豆在一旁喵嗚一聲。

  「行了,別在那兒磨蹭。」把買好的文具放在茶几上,向潔招呼時辰過來看,然後又轉向時遠志,「趕快去廚房做飯,我買了不少菜。今天是個好日子,你可把飯做好點兒!」

  「我也去。」時晚連忙起身。

  準備去幫時遠志打下手。

  「篤篤。」她剛站起來,敲門的聲音。

  就站在玄關處,向潔隨手打開門,然後愣了一下:「賀尋?」

  站在門外,少年顯得有些焦急,也不看人,門一開就想往裡沖。

  幾秒後發覺來開門的不是時晚,硬生生剎住腳步。

  在最後關頭停下。

  「阿姨好。」一心只想著趕快把錄像帶拿回來,根本沒想到這次開門的會是向潔,賀尋連忙低頭問好。

  順便抬手飛快系上襯衫扣子。

  「你找晚晚嗎?」聽時晚說過賀尋也在一中,向潔並沒多想,而是仔細端詳著他的臉,「這臉上怎麼傷著了?」

  下頜上的傷痕依然明顯。

  「呃......」一旁,時晚侷促地捏住衣角。

  不願意讓爸爸媽媽操心,豌豆撓人的事她還沒告訴時遠志夫婦。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站在門邊,已經能看到茶几上的錄像帶,賀尋無暇顧及其他的東西,草草應了句,「阿姨,我......」

  聽完聶一鳴的話,現在他只想把那些錄像帶搶回來。

  要是被時晚打開看到了裡面的內容......

  賀尋不敢繼續往下想。

  「我們家剛好要做飯,你也一起來吃吧!」話沒說完,就被向潔熱情地打斷。

  因著和從前沈怡的情分,向潔早就想把賀尋叫到家裡來吃飯,由於種種原因一直未能如願,今天倒是趕巧了。

  擇日不如撞日,她不由分說地將少年拉進門:「你時叔叔的手藝好得很,一定要嘗嘗!」

  沒想到向潔會這麼直接地叫賀尋來吃飯,時晚有點兒懵。

  她抬頭去看賀尋,卻發現他的表情似乎更加奇怪。

  少年平素的神態往往走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不是透著孤高的冷淡漠然,就是嘴角噙著笑的頑劣放肆。

  而現在卻不同。

  從前硬生生挨錢小寶奶奶那一耳光時都是冷靜從容的姿態,此刻,賀尋難得抿緊唇。

  鋒銳的眉微微擰緊。

  似乎透著種壓抑不住的焦躁。

  這......

  時晚略顯猶疑。

  這是怎麼了?

  「你們倆先聊一會兒,」然而向潔並沒有注意到,而是拍拍時晚的肩,「我和你爸去做飯。」

  說完,便走向廚房。

  瞥了賀尋一眼,時辰默默抱著豌豆進了臥室。

  客廳里一時間只剩下賀尋和時晚。

  「那錄像帶......」在心裡已經把聶一鳴吊起來打了八百遍,賀尋難得磕絆兩下,接著語速飛快,「我突然想起來聶一鳴前幾天問我借過錄像帶,我得先給他。」

  今天就算用搶的也要把錄像帶搶回去。

  總之絕對不能讓小姑娘看到裡面的內容。

  「哦。」還以為是什麼要緊的事,時晚一愣,「好,那你等會兒就拿回去吧。」

  她其實不太愛看錄像帶,之前只是為了陪時辰。經過那晚之後,就更不愛看了。

  既然是這樣,他想拿走就拿走吧。

  少女應得十分乾脆,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賀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半晌後,才點點頭:「嗯。」

  嗓音低沉。

  時晚眨了眨眼。

  她覺得賀尋現在好像怪怪的。

  要說哪裡奇怪,一時間卻又琢磨不出來。

  但就是和平時不太一樣。

  在自己家裡畢竟要放鬆得多,並排坐在沙發上,給賀尋倒了杯水,時晚不禁偷偷去看少年的表情。

  察覺到小姑娘探詢的視線似有若無地掃過來,賀尋驀然坐直。

  襯衫下的瘦削軀體繃緊。

  嘴角抿著,他眼眸微垂。

  一副正襟危坐不假辭色的嚴肅模樣。

  這個人先前不還是一副沒正形的樣子嗎?

  時晚愈發困惑。

  怎麼現在突然變得這么正經?

  琢磨不清賀尋究竟搞的是什麼把戲,她索性不再去想。

  起身想把錄像帶給他拿來。

  剛走到錄像帶前。

  「時晚!」低沉的嗓音。

  比平時多了幾分凌厲。

  少年從來沒有直接喊過她的全名,驀然被這麼一叫,時晚嚇了一跳。

  驚疑不定,她回眸看他。

  小姑娘一雙杏仁眼水靈,此刻正疑惑地盯著自己,顯然十分困惑。

  賀尋定了定心神。

  拿起水杯,他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然後朝她遞出杯子:「還要。」

  時晚:「......」

  水壺明明就在旁邊。

  「你幹嘛啊?」儘管如此,她還是走回去,給他倒了杯水,「到底有什麼事兒?」

  從進門起就怪怪的。

  僵著臉,賀尋捏緊水杯。

  一聲不吭。

  他板著臉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挺凶,此刻指尖收緊,關節泛白,時晚甚至有些害怕水杯會被捏爆。

  她便沒再往下問。

  兩個人沉默地坐在沙發上。

  好在這個時候向潔從廚房探出身:「菜好了,晚晚去叫下小辰,你們幾個先吃!」

  賀尋和時晚都鬆了一口氣。

  時遠志繼續在廚房裡忙碌,時晚幫著向潔把菜端上來。

  不一會兒,剩下的菜也做好了。

  「多吃點兒,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比你胖一圈兒!」解下圍裙,坐到飯桌上,時遠志不停給賀尋夾菜。

  向潔笑著:「你讓人家孩子自己夾。」

  卻也沒阻止時遠志的動作。

  碗裡的菜堆成小山,賀尋只能努力吃。

  時遠志和向潔偶爾問上幾句,他就放下筷子回答。

  「當年我跟你媽媽還是一個宿舍的。」向潔語氣有些懷念,很快又笑了起來,「以後你有什麼事兒,儘管下來找我和你時叔叔,千萬別客氣!」

  從來沒想過沈怡和時遠志夫婦會是同學,賀尋動作一頓。

  此刻桌上的菜飄著香氣,桌邊,一家人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處。

  和從前沈怡帶他時一點兒也不一樣。

  他還在愣神,腿被輕輕踢了一下。

  那動作很輕,幾乎擦著褲管掠過。

  綿綿軟軟的。

  賀尋抬頭,飯桌對面的少女正垂眸小口小口地喝粥。

  模樣安靜,仿佛並沒在桌下偷偷踢他一腳。

  「哦。」這才發覺自己走神了,賀尋連忙應到,「好。」

  向潔滿意地笑起來。

  突然提到沈怡,賀尋難免有些緊張。然而時遠志夫婦並沒有一個勁兒抓著他聊這個話題,而是說起其他事。

  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

  這頓飯在聊天中結束。

  「喲。」眼看馬上就能順順利利把錄像帶拿回家,吃完飯,時遠志卻突然發現了多出來的錄像帶,「晚晚,你又去租了嗎?」

  他記得上次可沒帶回來這麼多。

  賀尋瞬間繃緊身體。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時遠志。

  並未察覺少年的異樣,時遠志興致勃勃地想要去拿錄像機:「不然我們看盤錄像帶吧?我還一盤都沒看過呢。」

  「時叔叔!」

  「爸。」

  賀尋跟時晚一前一後開口。

  「怎麼了?」時遠志看向他倆。

  「那是空白帶子。」心已經跳到嗓子眼,做好了直接上去搶的準備,賀尋聽見少女軟綿綿的嗓音,「是賀尋的,看不了。」

  「空白帶子啊......」這年頭倒也有很多人自己拿空白錄像帶錄東西,聽時晚這麼說,時遠志興致缺缺地放下手裡的帶子。

  恰逢此時,向潔喊他過去洗碗,時遠志也就沒再關注錄像帶。

  九月天氣漸涼,然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賀尋背上出了薄薄一層細汗。

  他看向時晚。

  小姑娘也在看他,清透杏仁眼裡有幾分懷疑和瞭然。

  「走吧。」對視幾秒後,時晚先開口,「我們把帶子換回來。」

  先前去拿錄像帶的時候就有所猜測,等到賀尋在時遠志拿起錄像帶時驀然出聲,時晚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跟賀尋一起上樓。

  手裡抱著錄像帶,不過短短几級台階,賀尋感覺自己仿佛在走刀山。每一步都舉步維艱。

  小姑娘應當是猜到了裡面的內容。

  不然怎麼會突然制止時遠志。

  全然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的局面,他沉著臉,一言不發。

  一心只想砍死聶一鳴。

  「你......你不用那麼緊張。」心如死灰,身側,少女卻輕聲道,「大家......都會有那種錄像帶啊。」

  賀尋腳步一頓。

  猶豫幾秒,他低頭看她。

  垂著眸,時晚語氣很認真:「小時候都會拍嘛,沒什麼的。」

  十幾年後的父母喜歡用視頻記錄小孩的成長,而在沒有智慧型手機的年代,大部分家庭會選用錄像帶。

  載體不同,承擔的卻是同樣的情感寄託。

  從來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黃.色錄像帶這種東西,時晚壓根就沒往那方面想。

  只當賀尋不小心拿錯了他小時候的錄像帶,覺得不好意思。

  原來他也會害羞嗎?

  這麼想著,她在心裡搖頭。

  這麼凶的一個人,根本不會害羞的。

  愣了足足十幾秒,賀尋終於反應過來時晚在說什麼。

  「嗯。」他捏緊手裡的錄像帶,「你說得對。」

  難得聽見賀尋這麼說,時晚有些驚訝。

  說話的功夫,兩個人走到六樓。

  「這、這是什麼!」視線一掃,時晚就看見了防盜門上醒目的流氓二字。

  筆跡稚嫩,卻異常熟悉。

  她震驚地抬頭去看賀尋。

  少年卻不看她,猛地打開門,飛快放下手裡的錄像帶,又迅速從玄關處拿起錄像帶塞進她手中。

  而後「啪」的一聲。

  直接關上防盜門。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幾乎不到十秒。

  抱著錄像帶,時晚一臉懵地被關在門外。

  垂眸看了看門上的字跡,她有些不真實的虛幻感。

  目光中最後看見的。

  是少年紅透了的耳尖。

  所以......

  她難以置信。

  賀尋居然真的在害羞嗎?

  作者有話要說:聶一鳴:尋哥你是純情掛???

  賀尋:你給老子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