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被cue,溫顏足足愣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緩過神。
江成那幫人瞧見眼前這看上去斯文優雅,貌似毫無殺傷力的漂亮少年乾淨利落地給他摔牆上,原本已經很鬱結了。
這會兒聽他叫了幫手,摸不清對方來歷,一群亡命天涯之徒不免還慌了慌。
「成哥,這小子找了幫手,咋辦?」
小鬍子賊眉鼠眼地左右瞟了瞟。
他們這波人雖然跟著江成,不外乎就是落點零花錢,說過命的交情不至於,甚至連義氣都算不上。
「怕什麼怕?一群大老爺們還怕兩個小兔崽子啊?」
「就怕他們報警。」
這塊雖然挺偏僻的,周圍亂糟糟,加上拆遷,少有人來。
但保不准有人突然冒出頭,他們其中有幾個剛從局子裡出來,才見天日沒多久。
江成不屑地笑,「兒子報警抓老子嗎?要報警他早就做了,放心,為了老太婆他也不會輕易報警。」
……
溫顏聽他們議論,下意識就看向江嶼,男生一直很安靜,靠在牆壁,因為受了重擊,眉頭緊鎖,嘴角烏青明顯,隱隱有血跡。
上次聽韓淼提過一嘴江嶼的家境,溫顏沒想到現實比她想像的還要殘酷。
一個風燭殘年的外婆,對兒子家暴勒索的父親,自殺的母親和妹妹……
溫顏彎腰緊了緊鞋帶,從陰影里走出。
小鬍子忙提醒:「成哥,那小子的幫手來了。」
眾人往巷口一瞧,全都愣住了。
溫顏身形纖細,骨骼勻稱,東分的校服又是出了名的漂亮,顯身材。
一票人瞧見來人是個嬌嬌柔柔的小姑娘,愣了愣,哄堂大笑。
「嘿,這就是你找的幫手啊?」
「一個小姑娘?」
「老子一根小拇指就能給她摁下去。」
陸染白纏了纏手腕上的領帶,打了結。
他抬眸輕笑:「說誰老子?」
小鬍子隨口一答:「說你啊。」
「我可沒你這麼老的不肖子孫。」
被一個高中生懟臉上,小鬍子氣炸,掄起拳頭就砸了過來。
陸染白頭一偏,輕飄飄的躲過。
長腿一抬,小鬍子被踢到小腿,疼得一比,向前撲倒。
「溫女神,玩不玩?」
他還真的像逗狗一樣,十分不認真,打架也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模樣。
溫顏系好了鞋帶,活動了下手腕。
這會兒又上來兩個人,倒是沒動溫顏,全都撲向陸染白。
溫顏定睛一瞧,這些人看上去挺彪悍的,都是些花架子,經不起推敲。
陸染白應付的遊刃有餘,溫顏在原地觀望了一會兒,就見一個小年輕撿了塊磚頭,趁著陸染白不注意,往他後腦勺砸去。
溫顏沒時間多想,上前扯住小年輕的手臂,往後一拉,小年輕摔了個猝不及防。
「挺卑鄙啊,背後偷襲。」
溫顏撿起掉在地面的磚頭,拿在手上掂了掂。
小年輕沒想到這小姑娘看上去嬌軟,手勁兒這兒厲害。
「草泥馬——」
溫顏手指一松,磚塊從小年輕臉頰擦過。
小年輕嚇壞了。
溫顏歪著頭,微微一笑:「害怕啊?喜歡打架的害怕打架的武器?還挺好笑的。」
小年輕:「……」
他覺得自個兒被羞辱了。
骨碌地從地上爬起,一腳踹過去,身形還沒穩住,就被人從後頭扯開。
「我的人。」少年捏著他的肩胛骨,小年輕疼得直毛冷汗,往後一瞄,就見少年烏黑深邃的眼睛裡染了抹淺淺的戾氣,嘴角卻勾著抹淺笑,「再碰試試。」
他只動了動手腕,小年輕臉都嚇白了。
溫顏看了一眼陸染白,臉上一沉,沒好氣吐槽他:「陸嬌花。」
「怎麼?」
「你可真是個麻煩精。」
「嗯?」他分神地注視著她,輕笑一聲,「那你還來救我?」
「擔心我啊?」
溫顏被噎了一下,傲嬌地不肯承認,「誰擔心了?你少自戀。我是剛好路過——」
陸染白彎彎好看的眉眼,一臉戲謔:「跟著我路過了幾條街?」
溫顏:「……」
她沒想到這人早就發現了,發現她跟著他,自個兒卻不動聲色,挖個坑就等著她傻乎乎地往裡跳。
溫顏都說不清楚該罵他,還是罵自己活該。
兩人一邊打,一邊還聊著,完全不在意對方的人前仆後繼的撲上來,傲慢又氣的人牙痒痒,偏生兩個人武力值爆表,還打不過。
不一會兒,幾個大男人躺平了。
江成眉目狠戾地盯著陸染白,陸染白沒理會他,反而勾著溫顏的肩頭。
少年頭一低,挨得很近,許是剛吃了糕點,氣息里都是桂花的香氣,清新又蠱惑。
猝不及防被他攬著肩頭,溫顏抬眸瞪他,冷著臉警告:「鬆開。」
他沒搭腔,反而擁得更緊了。
低頭靠近她時,薄涼的唇似乎不經意地擦過她的耳垂。
少年嗓音喑啞又性感,透著點頑皮,「想不想看戲?」
溫顏:「?」
「打架挺累的,這種低級趣味的活動不適合我。」
溫顏黑著臉,「你想做什麼?」
陸染白語調輕佻,「速戰速決。」
溫顏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們,保守估計,還不知道多久能結束。
畢竟倆高中生就算再能打,面對成年人依舊欠缺了點火候,而且擱不住他們人多,車輪戰也吃不消。
溫顏哂笑:「速戰速決?逃跑麼?」
陸染白曲起手指颳了刮她小巧的鼻尖,溫顏萬萬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這人還要調戲一下自己。
手指碰上她鼻尖,他彎腰與她平視,似笑非笑的,「怎會?逃跑多沒趣?」
溫顏一頭霧水,陸染白湊近她,黑漆漆的眼睛裡盛滿玩味,一手扣著她的細腰,一手捏著她的下巴,「會嚶嚶嚶麼?」
溫顏:「?」
半個小時後。
呼嘯的警車停在巷口。
等警車消失在小巷,男人走向被江老太扶起的江嶼,「我姓賀,染白讓我帶你們去醫院。」
江嶼沒動,神情冷漠又茫然地盯著男人。
江老太顫巍著雙手,「是小陸讓你來的?」
男人點頭。
這件事本來就與陸染白毫無關係,江老太因為麻煩人家,心裡一直過意不去。
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這會兒不由得慌神。
「小陸他會不會有事啊?」
男人微笑:「不必擔心。我看江同學的傷勢不輕,我們還是先去醫院吧。」
警局。
一堆人蹲在地上,女警正在記錄問詢:「誰報的警?」
陸染白舉了舉手,一雙黑眸盈盈泛著淺光,無辜又勾人,「我。」
溫顏蒙圈地瞪著他,這人什麼時候報的警?
女警:「陸染白?」
「我是。」
女警嫌棄眼皮看了他一眼,少年穿著附中的制服,制服乾淨整潔,膚色冷白,發色深在室內光線下,凝了層光。
一看就是乖巧聽話的好學生,關鍵人還長得好看。
好看的人在哪裡都很容易獲得好感,更別說他嘴巴甜,張口閉口極有禮貌,像是良好家教教養出的孩子。
女警的臉色緩和了點。
「為什麼打架?」
陸染白:「沒打架。」
小鬍子被揍得鼻青臉腫,眼睛青了一大片,聞言,小鬍子猛地從地上蹦起來。
「你特麼的胡說——」
女警敲了敲桌子,冷冷地橫了他一眼:「老實點!你以為這是你家啊?」
小鬍子委屈巴巴地蹲了下來。
其他人都是慣犯,有案底的,更沒話語權。
女警繼續問:「陸染白,你繼續說。」
陸染白雙手搭在下巴,講話不徐不疾,井井有條:「今天我跟我女朋友。」
溫顏:「?」
女警看了看溫顏,「女朋友?」
陸染白拖著椅子往溫顏身邊靠了靠,手伸到桌下,捉住溫顏細白的手指,握在掌心。
溫顏忍住想要暴打他的衝動,掙扎了下,又想看看他搞什麼鬼,只好任由他握著。
陸染白抬眸看向女警,輕笑道:「今天我生日,我女朋友買了禮物送我。」
他指了指擱在桌子上,被當做「證物」的限量款運動腕錶。
「我們本來打算去約會,走到小道,就被攔著了。可能看我們是學生,就想要欺負勒索一下。」
小鬍子瞠目結舌,暴跳如雷:「不是,這小子滿嘴鬼話,他說——」
「蹲下。」
小鬍子:「……」
「我女朋友膽小,當場就被嚇哭了。」陸染白伸出手指碰了碰溫顏的眼角,溫顏一愣,就聽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沒辦法,只好把腕錶給他們。」
女警筆尖一頓,忍不住質疑:「後來呢?他們為什麼互相鬥毆?不是一夥的麼?」
聽同事說,警察到現場時,這群男人正在激情互毆,而這兩個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孩子,就肩並肩地觀看他們互毆。
大概是被嚇怕了,都沒敢跑。
陸染白單手撐著臉頰,眉眼淺笑:「可能分贓不均?畢竟腕錶挺貴的,夠買輛豪車了。」
女警微愣,下意識看向溫顏。
這小姑娘從來警局開始就一言不發,小臉蒼白又漂亮,烏黑水潤的眼睛沁了水澤,也許是被嚇到,哭了。
這麼乖的小姑娘,沒見過這麼可怕的場面,也算情有可原。
女警沒問溫顏,繼續盤問陸染白,這孩子倒是挺乖巧,有問必答,滴水不漏,所有的回答都符合邏輯與常理。
即使她問完後打亂順序再次詢問,回答得也有條不紊。
女警點點頭。
「你倆還沒成年吧?買這麼貴的表?」
陸染白目光澄淨:「女朋友家裡有礦。」
微微停頓,陸染白捏了捏溫顏蔥白的手指,莞爾輕笑,「而且,她太喜歡我了。」
女警:「……」
溫顏:「……」
出了警局,溫顏還被他牽著手,十指相扣的感覺,令人心跳陡然加速。
陸染白跟剛才盤問他們的女警搭話,女警好像很喜歡他,冷冰冰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臨走前,女警還囑咐:「陸染白是吧?我有個侄子跟你差不多大小。阿姨知道你們這個年紀青春萌動,對異性產生好感也實屬正常。」
「不過呢,阿姨不建議你們這個年紀談戀愛,好好學習將來上了好大學,再考慮這種事情比較好哈。」
陸染白牽著溫顏的手,沖女警揚了揚,「謝了。不過,我們倆是年級前二,正正得正。不勞費心。」
女警:「……」
等離開派出所的範圍,溫顏掙開他,陸染白沒攔著,從兜里摸出被還回來的腕錶,路過一旁的垃圾桶,直接將腕錶丟了進去。
溫顏:「??」
「你扔了?」
這款腕錶她見溫時戴過,限量款的,全球也沒多少。
溫時是這人的腦殘粉,體現在方方面面,就連衣服和配飾都要跟人同款。
「你很意外?」
溫顏:「……」
當然意外!!
價值一輛豪車的腕錶,這人直接當垃圾處理!!
陸染白單手插兜,低頭輕睨著她,回答得理所當然,「被人碰過的東西髒死了,留著做什麼?」
不及開口。
他俯身在她耳邊沙啞呢喃:「而且,我女朋友家裡有礦,一塊腕錶算什麼,對吧?女朋友?」
溫顏抬眸直視著他,少年笑起來眉目淺淺,語氣玩味又不正經,卻又勾得人心癢難撓,惶惑不安。
剛才在打架現場,他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簡單提了句讓她配合。
說是配合,實則她什麼都沒做,就看著他用一塊腕錶把那堆大老爺們玩得團團轉。
溫顏腦中不期然的就冒出個可怕的念頭。
跟陸染白這樣的人做朋友很有安全感,然而有朝一日惹了他,成了對立方,以這人的性子,不用動手,隨便動動腦子就能把人玩廢。
「發什麼呆?」
察覺到她的失神,陸染白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溫顏猛地回神,心頭一跳:「沒什麼。」
陸染白去叫車,溫顏突然在身後喊了他一聲:「陸染白。」
他沒回頭,懶洋洋的嗯了聲。
溫顏一腳踢在他小腿處,迎上他幽深又專注的目光,她沖他微微一笑:「誰是你女朋友!」
江嶼做了全面檢查,大都是些外傷,內里不打緊。
只不過右臂骨折,醫生建議在醫院裡修養一段時間。
期間,江老太一直抹著眼淚,任誰勸都執意不肯離開。
溫顏站在病房外,天色漸暗,燈光乍起,男生躺在病床上,右臂被吊起,左手卻拿了本書,對周圍的聲音充耳不聞。
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江嶼忽而抬眸,淺棕色的眼瞳一瞬不瞬直視著她。
爾後,他輕輕笑了笑。
溫顏目光沉靜地注視著他。
江老太拉著陸染白千恩萬謝,溫顏離得遠,聽得斷斷續續。
「今天多虧了你在,不然小嶼他——」
好像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他也一直沒打算跟她講。
認真想來。
憑什麼講給她聽呢?
他們之間,本來,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溫顏轉身離去,剛進電梯,少年手掌扣著正欲閉合的電梯門,漆黑的眼底一抹憂鬱一閃而過,很淺,稍縱即逝。
「跑什麼?」
溫顏淡淡道:「陪著你瞎鬧騰了這麼久,累了,想回家。」
陸染白微微一怔,隨著她進了電梯。
電梯緩緩下行。
他問:「吃飯麼?」
「不吃。」
她打算下電梯,他撐著電梯門擋住她的去路。
溫顏煩躁的一比,她惱怒地瞪他:「陸染白你能不能不要招惹我?」
他沉默一瞬,輕笑反問:「是我招你還是你招我?」
溫顏語調怪異:「我什麼時候招你——」
她被猛地拽到他懷裡。
陸染白溫熱的掌心扣著她的細腰,手腕一勾,扣緊。
深邃的黑眸沉沉地直視著她,他的嗓音又低又沉,像是玩笑,又像是透著幾分難以捉摸的真心:「日/日,夜/夜,時時,分分,秒秒。」
「想的睡不著。」
拇指壓在她微顫殷紅的唇瓣,曖昧摩挲,爾後,他低頭重重碾壓上去。
「你說你有沒有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