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別墅區。
南山別墅依山傍水,純歐式庭院,修剪整齊的茵茵草坪,斥重金打造的噴泉,此刻絲竹聲聲,人影綽綽,觥籌交錯。
「顏顏,一會兒見了老太太別擔心,我跟你三叔在,放輕鬆,沒事的。」
溫時整了整領口的溫莎結,輕嗤一聲:「媽,你看我姐會是那種緊張的人麼?」
他這個姐姐,甭管別人怎麼說,都是一副崩於泰山而不動的樣子,根本不在乎別人說什麼。
該擔心的是老太太會不會被她冷淡的態度氣到才是。
梁靜雲瞪他一眼,溫時聳聳肩,不吭聲了。
溫顏跟著梁靜雲,知道這位三嬸是好意,她輕輕點頭:「三嬸放心。」
三人下了車,往會場走。
溫時受不了拘束,索性扯下了溫莎結,不遠處燈光葳蕤,溫老太太喜歡熱鬧,時不時就在家裡舉辦家宴。
偶爾邀請朋友們過來,說是朋友,許多不外乎就是合作夥伴。
溫時瞥了眼,心下瞭然。
什麼宴會,搞得跟相親宴一樣,明擺了就是連連看,找配對。
當初找回溫顏的目的之一,不外乎就是將來方便家族聯姻,溫家三脈,溫舒蘭早早就外嫁,對方是個空有理想的窮小子,沒幾年兩人就崩了。
溫舒蘭帶著一子一女回到溫家,給兒子女兒都改了姓。
然而,再怎麼改,在老太太心裡,都屬旁支,溫顏父母雖然不在了,她依舊是溫家獨一無二的千金大小姐。
溫時平時大大咧咧的,這上頭卻心思敏捷。
往宴會中央又瞄了眼,溫時扭頭問梁靜云:「媽,梁宴那小子是不是也來了?」
「叫什麼梁宴,那是你表哥。」
溫時嘖了聲,「什麼表哥,我才不認他是我表哥。」
就是個花孔雀,動不動就撩騷一下小姑娘,他才沒有這種無良的表哥。
溫顏今天換了小禮服,經典的小黑裙,簡潔大方,基本沒什麼裝飾。
為了搭配小黑裙,梁靜雲特地給她配了條小雛菊鎖骨鏈,妝容清淡,一頭黑髮挽起,高貴又典雅。
見了老太太,溫老太太眼皮微抬,「來了。」
溫顏淡淡地跟她打招呼。
溫老太太指了指熱鬧的宴會:「今天許多叔叔伯伯難得有空歡聚一堂,等會兒讓你三嬸帶著你轉一圈。」
「另外,留學的事情我跟你三叔提了,也早作打算吧。」
溫顏愣了,「留學?」
溫老太太:「將來溫時繼承家業,需要幫手,你是溫家的一份子,責無旁貸。」
嘆了口氣,溫老太太的表情有些僵硬:「別學你那個不受管教的爸爸,娶了個對事業一無是處的小姑娘,最後命都——」
溫顏手指一僵,抬眸盯著溫老太太,眼底的溫度驟然降低。
溫老太太沒察覺到溫顏僵硬的臉色,引以為傲的長子因為感情跟她置氣不算,最後人都沒了,一直是老太太的一塊心病。
帶溫顏回來,老太太也不是不心疼,可一瞧見溫顏的模樣,想起那個間接害了自己兒子的女人,老太太就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兒。
早早打發出去留學,眼不見為淨。
等學業結束,找個門當戶對的,嫁了人也就算了。
「行了行了,玩去吧。」溫老太太揉了揉眉心,「人一老這精力就不濟,不想再操心了。」
溫舒蘭端了燕窩給她,陪笑道:「可不是麼?還好小悅懂事,她在國外給您帶的按摩儀,您用了麼?」
「梁宴今天也來了麼?不是出國了麼?」
「我看小悅跟梁宴處的挺好,兩個孩子都在國外,您看要不就——」
溫老太太沒搭腔,轉而跟身邊的管家說了什麼。
溫舒蘭自討沒趣,只好不吭聲了。
……
宴會剛開始沒多久,溫顏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她心情不好,沒吃東西,拿了杯涼白開,避開人群,等待著宴會結束。
這種宴會挺煎熬的,若不是不想讓溫舒和夫婦為難,她壓根兒就不想過來。
水才喝了幾口,一個尖銳的女聲由遠及近傳入耳膜:「呀,這不是我們從不露面的大小姐麼?好巧哦。」
溫顏漫不經心看向聲源處。
溫悅端了杯雞尾酒,身後跟著幾個小姐妹。
「溫顏,你不是最愛裝清高,看不上這種宴會麼?老太太一開口,你這不趕緊過來獻殷勤,你裝給誰看呢?」
溫顏靜靜盯著溫悅,半晌,她才輕飄飄地開口:「我心情不好,別惹我。」
溫悅不以為意,顫身嬌笑:「你拽什麼?要不是為了拉你聯姻,給溫家創造利益,你以為老太太會花大價錢把你從景家『買』回來嗎?」
「果然什麼樣的家庭養出什麼樣的孩子,你養父母貪婪無比,獅子大開口,訛詐了老太太一大筆錢,夠幾輩子用了吧?」
溫顏目光如水,淡淡道:「別犯賤。」
溫悅一愣,惱羞成怒:「溫顏你!」
她越說越起勁兒,「老太太還打算把梁宴哥介紹給你,人梁宴哥能看上你麼?」
正說著,溫悅遠遠就瞧見了跟溫舒和走在一起的梁宴。
梁宴虛長溫時幾歲,在國外念書,今年剛上大二。
白襯衫,黑色西服褲,襯衫衣袖捲起,折在手肘處,一雙桃花眼微斂,笑起來帶著幾分天生的風流。
「梁宴哥。」
梁宴遠遠地沖她們笑笑。
瞧見溫顏,梁宴視線微微停駐,落在她身上時,梁宴問侍者要了兩杯紅酒,踱步而來。
「溫家的妹妹?」
梁宴遞過來一杯紅酒,語調輕慢。
溫顏沒接,表情冷漠。
梁宴沒惱,她不接,他就自己拿了酒杯,抿了一口,眼神晦暗不明。
溫悅不太高興,又因溫顏對梁宴怠慢的態度,溫悅提高音調,「溫顏你怎麼說話呢?快跟梁宴哥道歉。」
「無妨。」
梁宴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溫顏,半晌,他才慢悠悠道:「聽說我們將來會聯姻?」
溫顏瞥他一眼,面無表情否決:「不會。」
梁宴:「?」
溫顏聲音很平淡,像是在陳述個事實:「我很挑剔,喜歡長得好看的。」
梁宴:「……」
原本想要等溫舒和夫婦,被破壞了心情後,溫顏一刻都待不下去。
踽踽獨行出了別墅,提前叫好的車子已經等著了。
溫顏上了車,才溫時發條微信,怕被溫時追問,索性直接關了機。
晚間風涼,溫顏開了車窗,車子下了山,整座城市燈火闌珊,霓虹閃爍。
溫顏茫然地望著窗外,突然覺得自己挺悲涼,城市這麼大,偏生沒有一寸是屬於她的。
她好像跟所有人,所有地方,都格格不入。
眼眶微微泛酸,溫顏仰躺在后座上,手背遮住眼睛,努力眨去淺淺的水霧。
「小姑娘,到地方了。」
「好。」
下了車,司機開了車窗囑咐她,「小姑娘,天色晚,早點回家,最近不太平。」
溫顏怔了怔,跟人道了謝。
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高跟鞋實在礙腳,溫顏索性彎腰脫了鞋子,旁邊就是垃圾桶,她看也不看,直接將高跟鞋丟進了垃圾桶。
沿著街邊小道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雙腿發酸,往旁邊一掃,好像是個街心公園。
溫顏找了長凳坐下。
才開了機,密密麻麻的未接電話紛沓而至。
溫顏還沒點開一個個小紅點,陸染白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她迷糊地按了通話鍵,一個字沒來得及說,陸染白喑啞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一字一頓的,冷漠如霜:「溫顏,你在哪兒?」
溫顏:「?」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聽他這麼問,莫名其妙就順著他報了地址。
「在原地等著。」他的語氣很重,沙啞里透著危險的戾氣,「一步也不許動。」
溫顏:「……」
溫顏吃了半個小時冷風,一輛黑色邁巴赫打了轉向燈停在路邊。
小風一吹,透心涼。
溫顏下意識地縮了縮肩頭,自嘲一笑,覺得自己八成有病,憑什麼他說等著,自己就真的傻傻地在這兒等著。
她提著裙擺下了台階,剛邁開腳步,陰影里,少年喑啞冷漠的聲音隨風徐徐而來,「我不是說過,一步都不許動?」
溫顏頭也沒回,下意識反駁他:「你以為你是——」
話音未落,腳下一空,猝不及防就被他打橫抱起,她僵了僵,沒反應過來,就見他手腕動了動,換了個姿勢,她被他像是扛麻袋一樣,直接扛在肩頭。
扎在頭頂的黑髮順著失重的動作,絲絲縷縷地垂下來。
溫顏:「!!!」
頭重腳輕的感覺令她大腦極度缺氧,更因他的騷操作,她整張嬌俏的小臉都紅透了。
「陸嬌花你是不是想死——」
「是。」
「??」
他捉住她細白的手腕,恨不得狠狠咬一口泄憤,嘴角卻勾了抹不羈的弧度,「差點死了。」
溫顏一臉懵逼,沒搞清楚他的意圖,下一秒,就見他拉開車門,扣著她的細腰,直接將她按在了車后座。
前排的司機怕怕地抖了抖,目不斜視,完全不敢往後看。
溫顏向來武力值爆表,這會兒卻完全被壓制的不能動彈。
她一拳錘在他胸口,話都說不利落了,磕磕巴巴,「哎,哎不是,你有病吧?你現在想幹嘛?」
「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