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戶皺眉看向酒肆,目光冰冷。
他一揮手,數百人士兵頓時分兩邊將酒肆包圍了起來。
百戶這才冷漠上前,衝著裡邊叫道:「裡面的兄弟,可敢出來一敘?」
他的眼光很好,常年在邊軍中廝混,豈能看不出地上躺著的力士屍體,都是死於高手的劍下?
因此,他雖然不懼,但也說得很客氣。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陣沉默。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能感覺到圍觀的百姓已經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經有了一絲戲謔。
百戶陰沉著臉,看了看左右,雙目中閃過一絲惱怒,接著說道:「本將給你等三息時間,若再不出來,本將可要放箭了!」
說著,他一揮手,士兵們紛紛換上弓箭,彎弓搭箭,對準了酒肆門窗。
「三...」
「二...」
百戶看了看門口,已經無人出來,雙目微眯。
「一!放......」
「慢著!」
『箭』字未來得及出口,一道聲音自二樓窗戶傳了出來。
百戶抬眼看去,卻是一名身形俊朗的白衣少年,雙手負後,站在了窗口。
陽光下,白衣勝雪。
百戶道:「樓外之人是閣下殺的?」
明昊笑了笑:「是又如何?」
「如何?呵!」百戶輕蔑一笑。
眼前的青年,還真是......不知死活呢!
當街殺人,不躲不避,還反問他是又如何?
那他告訴對方便是!
「大魏律法,殺人者償命!窮凶極惡者,凌遲!
你一口氣屠了整支商隊之人,該有的後果還需要本將說嗎?」
「這位軍爺,某乃商隊主事,殺人者是此人身後之人!」這時,一旁的頭人湊到了近前,小聲說道。
百戶有些惱怒。
他的狠話都已經放出,此人卻跳出來說不是對方殺的!這是要讓他難堪嗎?
他皺了皺眉,剛想呵斥,卻聽頭人繼續說道:
「軍爺須知,某乃陽總兵的座上賓!這批貨物便是與陽總兵做的生意!」
百戶一愣,隨即臉上便露出了諂媚的笑容。
在三屯營,自然無人敢用此事開玩笑,他深信不疑。
「不知您如何稱呼?除了人員傷亡,可還有其他損失?若有的話還請告知,本將定為您尋回!」
頭人一臉傲然:「好說,某姓陳,你可以稱呼某為陳掌柜!至於損失......」
陳掌柜的臉上閃過一抹獰笑:「將軍須知,某死了幾人是小,總兵大人那可好交代了!」
百戶眉目一擰道:「請陳掌柜指點一二!」
「好說!這些貨物,總兵大人不想有任何人看見,如今被那幾個小兔崽子打掉了遮掩之物,又讓上面的人見著了......將軍知曉該如何做的吧?」
百戶順著對方所指,看到了尚還躺在地上的兩名孩童,臉色變了變。
「將軍,不是某唬你,今日之事,你處置妥善了,將來的前途必定無可限量!
按理說憑你的級別,尚不足以處置此事的,某這是在幫你!
你可想清楚了!」
百戶的目光沉了沉,隨即一咬牙,招呼道:「小心看著,若放跑一人,本將饒不了你們!」
說完這一切,他自己則向著車架旁的孩童身邊走去。
明昊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一切,他沒聽到頭人跟對方說了什麼,竟讓對方如此迫不及待地就下令拿人了。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百戶已經到了孩童的近前,緩緩拔出了腰刀。
明昊大驚,急忙呵斥道:「住手!」
然而已經晚了!百戶的刀高高舉起,寒芒一閃,地上的孩童當即殞命。
明昊目眥欲裂。
連帶著周圍的群眾亦面露怒容,但敢怒不敢言。
「你為何要殺他?」明昊低沉道。
「呵!本將殺人還需要跟你解釋?」百戶不屑一顧,手中長刀自孩童身上擦了擦,收進了刀鞘中。
「他還只是個孩子,你怎下得去手的!」明昊咬牙切齒。
「賤民而已!本將殺便殺了,你待如何?」
明昊目光低垂,眸中閃過冰冷的殺意。
「他......怎可以這樣!」
「那位少年說得沒錯,再怎麼說,對方只是兩個孩童啊!」
「誰家沒有老小呢,他......怎麼下得去手的。」
「......」
圍觀百姓的竊竊私語,一字不落地入了百戶的耳中,他的臉陰沉了下來。
他咬牙道:
「孩童?你等知曉什麼?此二人是漠北的奸細!
你等同情他們,莫不是也是漠北的奸細?
若真如此,本將倒要好好調查調查了!」
百戶環視左右,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紛紛低頭避開。他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大魏,或許普通的城鎮,一名巡營百戶算不得什麼,但這裡是三屯營!是軍鎮!
他也是身兼緝盜捕奸的職責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只要他願意,他說誰是奸細,誰便是!
想說理?
跟他去了大牢再說!
到了大牢,還不是他想讓對方如何說便如何說?
「孩兒~!」這時,一道慘呼自人群外傳來。
卻是一位身著麻布的婦人,扒開人群沖了進來。
只見她滿臉悲切,淚流滿面,全然不顧地上的血跡,一下子撲到了孩童的身上。
她顫顫巍巍地將孩童抱在了腿上,右手哆嗦的撫摸著孩童的臉,動作極其輕柔,仿佛一用力就會傷著對方一般。
「孩啊~!你...你別嚇娘!怎的......怎的流了這麼多血~!」
慘呼中,她的雙手連連扒拉地上的血污,試圖將流出的鮮血扒拉回孩童的身體內。
婦人緊咬牙關,任由眼淚流淌,做得卻極其認真!
眾人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忍。
「她不是...南城的劉寡婦嗎?」
「是了是了!前年她丈夫戰死出殯時,我見過她一面!」
「既是三屯營的人,丈夫還是當差的,她的孩兒怎會是奸細呢?」
「哼!定是這孩童撞破了什麼事,讓這些當差的起了殺心!根本就沒有什麼奸細!」
「他們......太過分了!」
「......」
劉寡婦搖晃著孩童的身體,嘴中念念有詞。
良久。
「啊~~!」她一聲悲鳴,如杜鵑啼血,不勝淒斷。
雙目中流下的眼淚,已經變成了紅色。
她將孩童輕輕放下,細心的整理了一下對方的鬢角及衣裳,又扯起衣袖仔細地將孩童臉上的血污擦拭了乾淨。
緊接著緩緩起身,目光卻一直未離開孩童的面容。
眸中儘是溫柔與不舍,連帶著面容上的悽苦亦變得柔和。
突然,她的臉色陡變,變得瘋狂、憤怒!猛然沖向了一旁橫眉冷對的百戶。
「還我孩兒的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