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皺了皺眉。
「李愛卿何出此言?」
「回皇上!自古皆言國富方能民強,何來民富國強之說?
在臣看來,此策論便是大逆不道,此人想壞了我大魏的根基啊!」
「李愛卿,朕有些想不通了,若百姓富足,何愁大魏不盛?
為何到了愛卿口中,卻成了亡國的徵兆了?」
李公澤拱手。
「敢問皇上,我大魏因何能推翻前朝暴政?」
「自是太祖文治武功,諸位一心為公,將士悍不畏死!」
「對!
太祖文治武功自不用說!
諸位大臣一心為公亦無可厚非。
但將士為何悍不畏死,皇上可曾想過?」
「投桃報李罷了!」
「皇上錯矣!」
李公澤高呼,隨即拜道:「臣無狀,請皇上恕罪!」
魏王強忍著心頭的怒火,和顏悅色道:「李愛卿不必如此,朕說了,今日李愛卿可以暢所欲言!」
「謝皇上!
在臣看來,將士效死,皆因以當時的狀況,只有太祖能給他們一口飯吃,令他們不至於餓死!令他們的家人不至於餓死!
士兵的戰鬥力,永遠都是建立在狼性之上的!
何為狼性?
遇到食物便能悍不畏死地撲食,謂之狼性!
怎麼保持狼性呢?
飢餓!
唯有讓士兵們時刻保持飢餓感,他們才會在戰場上悍不畏死!
皇上!您想想皇家獵場裡的狼,與野外孤狼相比,誰的狼性更甚,野性更足?」
「自是野外孤狼的狼性更甚!」
「為何?」
「因為它們時刻處於飢餓狀態!」
李公澤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笑意,跪地高呼:「皇上英明!既如此,臣請誅安伯正!」
魏王的眉頭皺得更緊。
「李愛卿言之有理,但這跟民富國強有何關聯?李卿說到現在,說的都是士兵、軍隊啊!」
「皇上,大魏士兵從何而來?可是出自百姓?」
「是!」
「臣之『狼性論』亦適用於百姓!
皇上可以想想,若百姓都富足了,家中妻小皆不愁吃喝,他們還願意送丈夫、兒子上戰場嗎?
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年太祖舉兵,若百姓家中均有餘糧,可還能做到振臂一呼,從者如雲?
即便能,所募士兵還能有推翻暴政的戰鬥力嗎?」
「不能!」
「皇上!民窮,方能國強啊!」
李公澤說完,奉天殿中再次沸騰起來。
「李大人的『狼性論』當真精彩!」
「不僅如此,此一言,當真道盡了國強的根本!」
「若吾等都如李大人,這大魏該有多強盛?」
「是啊是啊,吾等還需跟李大人多學習啊......」
「......」
魏王的眉頭緊鎖。
李公澤的『狼性論』不能說錯。
但......太片面了!
而且,人不是狼,又怎能以狼性及人?
若真如此,豈不是將人當作畜生圈養了嗎?
皇帝牧民,本質是還是民,不是畜生!
說到底,這些都是對方為了攻陷安伯正胡編亂造的說辭罷了!
似是看出了魏王的猶豫,李公澤再次開口道:
「皇上!家有餘食,則逸於歲!
若人人都貪圖享樂,何人還甘心為大魏赴死?
臣斗膽,只有讓百姓活於溫飽,大魏方能長治久安!
安伯正此『富民論』實屬大逆不道,倒反天罡!若依此策,大魏必亡!
安伯正其人,居心叵測,他這是為我大魏亡國埋了種子啊!」
李公澤字字泣血,凌然大義。
明昊冷笑不已。
狗屁『狼性論』!
狗屁『貧民』策略!
這幫人當真無恥至極!
說到底,這些人就是為了更好地控制百姓!
為了自己統治的長久,寧願讓百姓掙扎於溫飽線!
讓百姓們過不好亦餓不死!
死了可惜,或者受罪!
這樣百姓自然不敢輕易反抗!
若一個國家的強盛,需要以『貧民』為基石,以剝削百姓為策略。
這樣的強盛,要來何用?
這樣的國家,何其悲哀?
魏王沉著臉掃視眾臣。
「諸卿以為如何?」
「臣覺得,李大人所言極是!」
「李大人此言,深得『牧民』之精髓!」
「百姓而已,便該如此駕馭!」
「......」
「呵呵~!諸卿當真......」
魏王的聲音有些乾澀。
他的臣子,竟都是如此想法!
將百姓視作牲口控制,只需讓百姓不至於餓死,便是治國了?
他努力了一輩子,他明家三代努力了一輩子,就是為了這?
何其悲哀......
眾人的吹捧令李公澤更加興奮。
他再次高呼:「皇上!不僅如此!
『貧民』讓其保持『狼性』!
『弱民』讓其失去所有武器!
『疲民』讓其老實耕種!
『愚民』讓其任君驅使!
『辱民』讓其終日恐慌!
臣謂之『馭民五術』!
有了此五術,皇上的江山方能千秋萬代,傳萬世基業!」
「李大人真知灼見!」
「有李大人在,當屬大魏之幸!」
「確實!李大人此『五術』乃老成謀國之策!」
「......」
這一刻,眾人看向李公澤的目光中充滿了敬佩。
何為治國?
治國便是如何統御萬民,如何抵禦外敵!
有了『馭民五術』統御萬民之難,迎刃而解!
抵禦外敵之危亦有破解之可能!
在他們看來,這番言論,幾乎解決了他們所有的困難!
實乃金玉良言。
但......
在明昊看來,這些就是狗屁不通!
同時又覺得無比悲哀!
從古至今,不管多強盛的王朝,或許都是如此!
國強了!
甚至強過世界上所有國家!
竟然還是走不脫『馭民五術』的範疇!
前世今生都如此!
「李愛卿,慎言!」
魏王沉聲道。
「皇上!臣之言,句句出於本心,置於公心,何來慎言之說?」
「人,終究是人!豈可比作狼?豈可視同『社畜』?」
「皇上!」
李公子的聲音陡然拔高:
「若讓百姓脫離了朝廷掌控,要吾等士人何用?
這天下,還是原來的天下嗎?
這江山,還是您的江山嗎?
還是說......
您樂於看到這一切的發生?」
「放肆!」
一旁的鄭千軍再也忍不住了,怒然出口。
狗屁的『馭民五術』!
這一切都是他們世家大族剝削百姓的藉口罷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要用天下江山綁架皇上!
這幫人......其心可誅!
「鄭將軍何必動怒,你一介武人,懂治民嗎?」
一直閉目養神的吳士奇終於開了口。
「若鄭將軍有治民的高見,大可言明,只要利於大魏,吾等虛心接受便是!」
「我.......」
鄭千軍欲言又止。
他雖不懂治民,但他覺著治民絕不會如李公澤所說那般。
太祖推翻前朝暴政,難道就為了將百姓當畜生養?
當今皇上跟鎮北侯,帶著他們在前線浴血奮戰,就為了所謂的『馭民五術』?
他不信!
「哼!
如果鄭將軍沒有治民之策,便閉上嘴,好好聽,好好學!」
「你......!」
鄭千軍怒不可遏,卻反駁不出口。
他焦急的目光不自覺地轉向了明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