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七月份的早上六點半, 天光已經大亮。傅斯恬循著生物鐘醒來,迷迷糊糊地覺得哪裡好像不太一樣。

  好亮啊,床簾呢?今天廣場上不放歌了?不經意地側頭, 隔著一個過道,她看見了簡鹿和的睡臉。傅斯恬怔了下, 隨即清醒了過來, 一骨碌地翻起身,趴著看向對床。

  時懿正安靜地在她眼下睡著。她的長髮凌亂地灑在枕頭上,有幾縷甚至越過了床背杆, 伸向了傅斯恬的枕頭。面容柔和得像是睡美人, 手腳姿勢卻張揚地卻像是即將要去刺猹。

  傅斯恬眼裡溢出了笑。她睡相真的不是很好……但,太可愛了吧。她不敢偷拍, 只重新躺下身子, 調整了手機角度讓屏幕能倒影著時懿的發頂, 偷偷地享受這個難得的時刻。

  不知道過了多久, 手機屏幕亮起了光, 彈窗跳了出來,是陳熙竹在嗚嗚嗚,「居然又被疼醒了。」

  傅斯恬驚愕,連忙點開查看,這才發現半夜陳熙竹居然給她發了那麼多條消息。

  「疼得特別厲害嗎?宿舍有止痛藥嗎?」傅斯恬關心重點。

  陳熙竹訝異:「恬恬你醒了呀。是啊, 現在突然又特別疼。我準備等晚點藥店開門了出去買。」

  傅斯恬掃了一眼時間,現在才剛七點, 藥店通常九點才開門。

  「那你等我下, 我宿舍有布洛芬,我先給你拿兩顆過去。」

  「啊!!恬恬,你就是我的救世主!」陳熙竹歡欣鼓舞。

  傅斯恬輕笑一聲, 坐起身抱著換洗的衣褲輕手輕腳地下床了。

  她從浴室洗漱完出來時,尹繁露也起來了,正對著落地窗伸展腰肢,很精神很有活力的樣子,讓人看著心情就好。

  「你起好早呀。」尹繁露轉過身用氣音和她打招呼。

  傅斯恬笑,「你也好早。」

  「我要趕早班的動車回家。」見傅斯恬在看起來是專門放藥品的收納箱裡找東西,她關心問:「你不舒服?」

  傅斯恬搖頭:「不是,是熙竹牙疼,我拿過去給她應急。」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牙疼?」尹繁露漫不經心。

  傅斯恬想到陳熙竹的哀怨,試探性地答,「嗯,好像是說,吃了什麼太甜的東西了。」

  尹繁露表情明顯微妙了起來。

  真的是故意的呀,傅斯恬好笑。接觸以來,她一直覺得尹繁露是個溫柔大氣的小姐姐啊。看來兩千字檢查是真的很讓人憋屈了。

  「那我先送過去啦。」她裝作沒發現。

  尹繁露點頭。

  快到法學院宿舍樓下,傅斯恬給陳熙竹發消息,陳熙竹應該是一收到消息就跑下來了,傅斯恬到的時候,她已經在宿舍門口等著了。

  把順手帶的早餐和布洛芬一起交給陳熙竹,兩人說了兩句話,傅斯恬見她憔悴不堪的樣子,讓她先上樓吃飯和吃藥。陳熙竹捂著腮幫子,口齒不清,還不忘提醒她:「我昨天發你的你都看了嗎?你今天四不四要吃她家了?你加油啊,近水樓台先得月,**一刻值千金!」

  「什麼啦,你別亂說啦,快上樓。」

  陳熙竹一步三回頭,「你可以的!拿下她!」

  傅斯恬被她說得臉紅又好笑,不理她了,咬著唇背過身往回走,走著走著,梨渦卻情不自禁地蕩漾了起來。

  晨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灑落下來,暖洋洋的,蒸發走了所有的陰冷。申城總是有這樣的好天氣。

  傅斯恬笑意加深,步伐越發輕快了起來。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來到申大是她這些年來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回到1510,尹繁露已經走了,時懿和簡鹿和也都起床了。三個人一起去食堂吃早飯後,簡鹿和坐哥哥來接她的車回家,傅斯恬和時懿一起去海外教育學院取車回時懿的家。

  第二次來時懿家了,傅斯恬居然生出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這次進門後,時懿沒有說不用換鞋,而是告訴她防盜門的密碼,而後打開了鞋櫃,取出了兩雙拖鞋。

  一白一粉,白的那雙是上次傅斯恬見過的,時懿自己的拖鞋,粉的那雙看起來是嶄新的,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的。

  明顯區別於鞋櫃裡其他一模一樣的客人拖鞋。

  傅斯恬視線落在拖鞋上,心裡有個地方像被什麼撞了一下,酸酸軟軟的,完全挪不開眼了。

  時懿換好了鞋,見傅斯恬還呆著不動,奇怪地問:「怎麼了?」

  傅斯恬回過神,笑了一下,搖搖頭坐下身子換鞋。她機械地解著鞋帶,腦海里反反覆覆在想。

  不知道叔叔家裡,嬸嬸為她買上了那雙缺席已久的拖鞋了嗎?

  明明告誡過自己不要這樣揣測嬸嬸,不要在意這件事。可原來還是一直記在心裡了。

  那是一種歸屬感的缺席。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沒有腳的鳥,無法降落無處停歇。

  時懿總讓她有一種能夠安心降落的錯覺。

  她踩著拖鞋舒適的鞋底,輕聲地說,「時懿,我喜歡這雙拖鞋。」

  時懿淡淡笑,「還合腳嗎?前幾天和我媽逛街的時候,想起來買的。」

  「不是有拖鞋了嗎?」傅斯恬試探地問。

  時懿把車鑰匙放在茶几上,輕描淡寫,「上次見你穿不合腳。」

  傅斯恬喉嚨發澀,心底的一湖春水完全被她攪亂了。

  時懿一無所覺,開了空調,繼續隨意地給她交代家裡東西的放置和自己接下來幾日的安排。

  傅斯恬申請的實習是從十號才開始的,時懿報名了洽談會的志願者,從明天開始就要參加培訓,每天晚上六點才會回來。

  她關心傅斯恬自己解決午餐沒問題吧,傅斯恬表示不僅沒問題,還能給她準備晚餐。

  時懿莞爾,說:「嗯,可以把面還給我了。」

  還記著呢,傅斯恬笑了起來,「你想吃的話,中午我就可以做。」

  時懿打開冰箱查看,冰箱裡什麼都沒有。「那過會兒我們去趟超市,正好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缺的東西要買。」

  「好。」其實只是住一個月,對傅斯恬來說,有一張床和一個遮風擋雨的殼就夠了。可時懿總讓她有一種……

  她們擁有了一個家的錯覺。

  出了廚房,時懿帶她繼續參觀了書房、影音室和浴室,稍作休息後,兩人一起出門去超市。

  超市就在小區對面不遠處的廣場裡,兩個人打著一把傘步行過去,很快就到了。

  冷藏區里,時懿問她:「你喝酸奶嗎?養樂多呢?這個口味可以嗎?」

  配料區里,時懿比對著各種醬料包,問她:「這個用得上嗎?那這個呢?我覺得這個好像會挺好吃的?」

  她站著購物推車前,清冷的眉眼間染著一點菸火氣息,隨意地問著她各種瑣碎,很親近,也很居家。

  是傅斯恬從來只敢在夢裡幻想的場景。

  直到與時懿並肩排著隊等結帳,傅斯恬還有些不真實感。收銀員已經滴滴滴地開始掃描商品了,傅斯恬回過神要取錢包。

  時懿伸手拿走了傅斯恬的錢包,直接塞回了傅斯恬的小包里。

  「時懿……」

  時懿不容置喙,「我出料,你出工。」見傅斯恬蹙著眉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她柔了眼眸,和她商量,「要是不好吃,你再賠錢?」

  什麼嘛。傅斯恬被她逗笑了,眉眼舒展開來。

  結完帳,兩人一人提著袋子的一邊往外走,路過一個精品店,時懿忽然停下腳步道:「你去挑只兔子吧。」

  傅斯恬:「???」

  時懿一本正經,「你晚上不是都抱著兔子玩偶睡的嗎?」早上醒的時候,她一坐起來就看見傅斯恬床上那隻小兔子了。

  難怪昨天覺得她抱著什麼,也難怪那天晚上,她一個勁地往她懷裡鑽,摟得她緊緊的。

  傅斯恬臉一下子就紅了,弱聲狡辯:「我沒有,我就是……就是抱著玩的。」因為有點占位置,她沒好意思特意把兔子一起帶過來。

  時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傅斯恬臉更紅了,揪著袋子提手輕晃,「走啦。」軟軟的,有點像撒嬌。

  時懿發出一聲氣音的笑,「嗯」了一聲,腳步真的動了,但是,是往精品店裡動。

  兩人中間提著的袋子被扯大了開口,怕扯壞了,傅斯恬只好也跟了進去。

  「這隻怎麼樣?」時懿摸著一隻有半個人高的大兔子問。

  傅斯恬連連搖頭,「太大了。」不用看都知道很貴。

  「那這隻?」時懿換了只小一點的。

  傅斯恬還是搖頭。

  時懿看了她一眼,把袋子的另一隻提手也交給傅斯恬,「你提一下。」

  說著她抱起一隻和傅斯恬床上差不多大的兔子徑直往收銀處走。

  傅斯恬反應過來,提著袋子笨重地追了過去,時懿已經開始結算了。

  「時懿……」傅斯恬無措。

  時懿把兔子塞進傅斯恬的懷裡,傅斯恬怕兔子掉下去了,連忙伸出空著的那隻手抱住。

  兔子的毛茸茸的,抱起來十分柔軟。讓人心都跟著軟了。

  滴一聲,掃碼付款成功。時懿看傅斯恬抱兔子的模樣,眼底笑意加深。「喬遷禮物。」

  「喬遷」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傅斯恬心一盪,剛想反駁,時懿又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說著她快步往店外走。

  傅斯恬手裡又是兔子又是袋子,根本跟不上,只慌亂地問,「你要去哪?」

  時懿的話順著空氣飄回來,「五分鐘。」

  傅斯恬抱著兔子懵在店門口。

  來來往往路過的人看見她都難免要多看她兩眼,或是好奇或是好笑,也間或有羨慕。

  傅斯恬半張臉藏在兔子的毛髮里,露在空氣里的整隻耳朵都羞紅了。

  心裡卻慢慢地沁出了甜味。

  時懿好霸道啊。

  也……真的……好甜啊。

  這麼想著,時懿纖秀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重新出現在了她的眼帘里。熙攘雜亂的背景里,傅斯恬只看得見時懿眉目如畫,步步生蓮地朝著她走來。

  她在她跟前站定,撩了一下耳邊走亂了的細發,語氣平常地說:「好了,裝備齊全了,你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傅斯恬視線落在她手中抱著的小夜燈上,心跳徹底亂了。

  她抬頭看時懿慣來清冷,如今卻能看出溫柔的臉,感覺自己不僅今晚能睡個好覺,甚至,此刻已經在做好夢了。

  陳熙竹念經一樣的聲音反覆響在她腦海里,「我懷疑她根本就不是直的,不是直的,不是直的……」

  不然,我真的試探一下她吧。

  傅斯恬被沖昏了腦袋,「時懿……」

  時懿忍不住薅了一下兔子臉上的毛,「嗯?」

  傅斯恬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時懿疑惑,「怎麼了?」

  「你……你喜歡……」

  時懿薅兔子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下來,呼吸變緩。

  「喜歡田馥甄嗎?」

  作者有話要說:陳熙竹:「……」

  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我是這麼教你的嗎?

  傅小兔嘰委屈巴巴:嗚嗚嗚,你不是說這是姬崽試金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