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傅斯恬從時懿掌心中撿起創可貼,指尖觸到時懿的溫度,聲音發乾:「謝謝。」

  時懿收回手。

  傅斯恬低下頭,坐到路邊的石凳上,梨渦里偷偷漾起羞和喜,「餐廳還賣創可貼嗎?你怎麼知道我鞋子磨腳了?」

  「不賣,我碰運氣找就餐的人要的。」時懿走得有點熱了,把頸後的發撩到肩前,不露痕跡地散熱。「我看你右腳的走路姿勢,猜的。」

  傅斯恬脫了鞋,褪下襪子,咬唇低道:「時懿,你好細心啊。」

  時懿欣賞她靦腆的小模樣,視線觸及她破了一大塊皮泛著血的腳後跟,否認,「也不是,分人的。」

  傅斯恬動作一頓,急促地抬頭望向時懿,眸子裡壓抑著驚喜和期待。

  時懿沒有察覺,說完後面的話:「一般人磨腳,都會自己說的。」她在傅斯恬身邊坐下,輕緩了聲問:「你怎麼不和我說?」

  只是這樣啊。傅斯恬失望地垂下了頭,「我不好意思說。」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

  傅斯恬貼上創可貼,小聲道:「我怕你覺得我事多。」頓了頓,她又擔心時懿誤會自己把她當成苛刻的人,補充道:「因為踩點,肯定要多走路,我本來就應該穿好走路的鞋的。我還穿皮鞋臭美,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時懿被她自己罵自己逗樂,「你為人處事,一直都這么小心的嗎?」

  聲音里仿佛含著笑意,傅斯恬抬頭確認,捕捉到時懿唇角稍縱即逝的弧度。她嘴角也被帶得上彎了些,大著膽子,輕聲回了一句:「不是,也分人的。」

  時懿猝不及防,愣了愣,唇角的弧度明顯了起來。喲,小兔子會咬人了?她逗她:「嗯,分人的。」

  「小心,和更小心的區別嗎?」

  傅斯恬動了動唇,想辯解,卻發現辯無可辯,抿唇沉默了。

  時懿錯開眼,目視著對面石縫裡艱難探出頭的小草,淡淡道:「放輕鬆點。」

  她語義不明地說了這麼一句,傅斯恬拉上襪子穿好鞋,猶豫著,不知道該回什麼話好。兩人奇怪地沉默了幾秒,一陣和風拂面而過,吹得枝葉沙沙輕響,石縫裡的小草,細嫩的莖左搖右擺,立於風中,柔弱又堅韌。

  時懿再次開口,聲音里的清冷仿佛都被風吹散了許多,「不要想讓所有人都喜歡你。這樣會很辛苦。」

  「走吧。」她站起身作勢要走,側對傅斯恬的背影,孤清中又透著一點柔軟,讓傅斯恬控制不住幻想。

  她不會發覺的,傅斯恬終於放任自己深深地看了時懿一眼。她從喉嚨里擠出乖巧的「嗯」,跟著站起了身。

  兩人不遠不近地並肩走著。太陽在背後烘著,她們矮矮胖胖的影子在腳邊移動著,常常分離,偶爾交疊。傅斯恬情不自禁地移動手的角度,偷偷地用影子牽了一下時懿影子裡的手。

  做賊心虛,一觸即放。

  可是,想讓你喜歡我。至少,多喜歡我一點點。傅斯恬蜷起五指,偷偷地想。

  下山都是下坡路,多少比上山要省力些,花費的時間也少了許多。一點多,傅斯恬和時懿再次來到了停車場。

  傅斯恬除了走得臉有點紅外,看上去倒不是很累的樣子。時懿不動聲色地平復喘息,暗自驚訝,這小兔子看不出來,體力還挺好的。

  上了車後,時懿問她:「腳後跟磨得還厲害嗎?」

  傅斯恬搖頭:「貼了創可貼以後,不磨了。」

  時懿打著方向盤,把車駛出停車場,提醒她:「回去以後,記得放鬆肌肉,周五還要體測。」

  「噢!」傅斯恬輕呼一聲,「我差點忘了。」這周五體育課要進行立定跳遠和800米的體測。800米這項運動,不管是能跑及格還是不能跑及格,都是多數人的噩夢。

  傅斯恬小臉皺了起來,時懿猜測:「不喜歡跑步?」

  「也不是。」傅斯恬解釋:「只是不喜歡跑得太快,跑完了容易難受。」每次跑完,都要好幾分鐘緩不過來,覺得呼吸都變疼了,喉嚨里充滿了鐵鏽味。

  時懿深有同感,不過,「一年一次,忍一忍就過去了。」

  傅斯恬點頭。

  但沒想到的是,等真的開測了,傅斯恬穩穩地忍下來了,時懿自己反而差點忍不住了。

  周五那天大降溫,整個早上天都陰沉沉的,中午放學時還下了一陣小雨,所有同學都在熱烈地盼望著下午繼續下雨,體育老師能發通知說「下午體育課取消」。但天不遂人願,大家睡了個午覺起來,天已經徹底放晴了,連上午下過雨的痕跡都要被蒸發沒了。

  大家唉聲嘆氣,認命地去上體育課了。

  傅斯恬到得早,坐在裁判台的台階上曬太陽,曬了好一會兒,時懿和簡鹿和才姍姍來遲。

  時懿少有地扎了高馬尾,穿了運動褲,整個人透著一股清純纖秀。傅斯恬注視著她由遠及近,慢慢地才看清,時懿好像有點和平時不一樣。

  她臉頰染著些不自然的紅,鼻尖和人中那裡,更是紅得厲害。

  傅斯恬心咯噔一聲。果然,下一秒她聽見簡鹿和擔憂地問:「時懿,你真的不和老師請下假,下節課再補測嗎?」

  時懿帶著鼻音的聲音傳來:「不用了,沒事的。」路過裁判台,看見傅斯恬,她微微勾唇,算是打招呼了。

  傅斯恬卻意外地叫住了她:「時懿。」

  時懿停下腳步,轉身看她。傅斯恬從裁判台上兩步跑下來,站到她跟前,輕聲問:「你是不是感冒了?」

  時懿輕輕吸鼻子,反問:「這麼明顯嗎?」

  鼻子紅紅的,配合著她反問的鼻音,其實有點可愛。但傅斯恬完全沒心思欣賞,只點了點頭,擔心道:「跑步沒問題嗎?」

  簡鹿和見縫插針:「我也擔心她這個問題,她早上還發燒呢,中午才退下來的。」

  傅斯恬皺眉,張口想勸,上課鈴響了,體育老師在不遠處吹口哨集合了。

  時懿不在意道:「走吧,我們也過去吧。跑兩圈,幾分鐘的事。」

  簡鹿和拿她沒辦法,傅斯恬更沒有立場,只能把兩隻眼睛和一整顆心都系在時懿身上了。

  立定跳遠過後,休息十五分鐘就開始八百米測試了。八百米測試按照自願順序,九人一組,分為四組,跑進4分32秒算做及格,不及格的下周有一次補測機會,補測如果也不及格,那就要等大四的時候清考了。

  體育老師喊:「來,第一組。」

  傅斯恬站在跑道旁觀望,看著時懿和簡鹿和站到了跑道上。張清雨躍躍欲試,邀請傅斯恬:「我們也去吧?」

  傅斯恬搖了搖頭:「我再休息會兒吧?你先去。」

  張清雨猶豫:「那我等你一起吧。」

  九個人集齊了,體育老師一吹口哨,大家就爭先恐後地從起點處出發,邊跑邊慢慢往內道移動。

  選擇第一組跑的人,都是跑步不算差的人,本身節奏就比較快了,領頭的女生,還是一個明年準備參加大運會的女生,明顯把整組的節奏帶得更快了。很快隊伍就變成了稀疏的長隊,傅斯恬的視線,始終鎖定在時懿的身上。

  時懿一直緊緊地跟在簡鹿和的身後,兩人分別排在第三和第四。

  第一的人結束第一圈了,不久後,第二第三第四也都路過了起點。時懿微張著嘴,臉色煞白。

  「這一組跑得都好快啊。」張清雨感慨。

  傅斯恬呼吸發滯,顧不上理會張清雨,快步跑向跑道對面大家放東西的地方,從包里拿出了紙巾和水,抱著跑回去,橫跨足球場,跑到了跑道的後半程。她盯著時懿跑過彎道,面朝著她跑來。

  時懿看上去不太好,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慢,和簡鹿和的距離越拉越大了,到最後半圈時大家都在提速衝刺,她卻完全跟不上去了。

  只有幾十米了,不能前功盡棄。時懿咬著牙,忍著胸悶到要炸開的感覺,機械地動作自己的雙腳。她發現自己真的低估了這場感冒。

  感覺再多跑一秒就要死了。終於,體育老師喊了聲「五」,她可以停下來了。頭暈目眩,雙腿發軟,胃內翻江倒海,時懿捂著胸口就要站不住了。

  簡鹿和也才剛剛停下沒幾秒,整個人半死不活的,支著兩條不聽話的大腿緩慢移動:「你……別……」她自己也氣喘如牛。

  早有做完引體向上的男生伺機已久,占據終點處能站的最佳位置,兩步跑到時懿身旁,關心問:「時懿,你還好嗎?」

  是之前在辦公室例會上見過的宣傳部部長。時懿強忍難受,直起腰擺了擺手,示意他沒事。

  男生開了瓶水遞給她,時懿不接,還是不說話,只擺手。

  不想說話,好想吐。

  男生還想說什麼,「我扶你走走吧。」一道柔軟的聲音插入。

  傅斯恬一手扶住時懿的手臂,一手繞過時懿的背,半抱著她,給她支撐:「很難受嗎?不能馬上喝水,也不能馬上蹲下的。」聲音也有點喘。

  終於。時懿鬆了口氣,放鬆了背,安心地把自己交給傅斯恬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時懿看小兔嘰蹦蹦跳跳:看不出來,這小兔嘰下肢還挺有力量的。

  小兔嘰逐漸變粉:上肢也有力量的

  時懿:???

  小兔嘰變紅:你給我機會,我可以證明噠。(*/ω\*)

  時懿想了想,把兔嘰吊起來:那你做個引體向上?

  小兔嘰:???

  瞬間發灰,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