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館出來,一路上所見所聞和昨日相比也沒有什麼變化,人們似乎並不知道大同府城的掌控者已經在昨夜換了一個人。
蘇夢枕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道路,向一行發問:
「你們覺得這樣能隱瞞多久?」
一行知道蘇夢枕言下之意,因此解釋道:
「估計隱瞞不了多久,但是我們必須要這樣做。首先,大同府地處抗胡前線,以前仗著孟迪和北胡的交易才能安然存在。
「如今要是突然爆出孟迪身死以及他和北胡勾結一事,不說大同府城內人心動盪的問題,若是北胡打探得知後盡起大軍來攻,我們也沒有辦法來抵擋他們。
「其次,我們正要前往北胡腹地行刺葛布勒,現在並不敢打草驚蛇,教北胡知道謀劃泄露之事,最終功虧一簣。」
「你們這樣也瞞不了幾天,那個北胡人已經身死,無法傳遞消息,估計最多兩天,北胡那邊就有相應動作了,屆時你們恐怕還在路上,這樣又有什麼用?」
蘇夢枕搖搖頭,明顯不看好這群人的謀劃,對這次任務成功完成的把握,又低了不少。
蘇夢枕心下已經做好任務失敗扣除善功的準備,屆時實在不行,可以把《東海碧濤劍法》換給六道,以此彌補被扣成負數的善功。
實際上,他心中對這次任務,早有幾分懷疑和不解。
且不說刺殺一國之主這個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能否做到的問題,單單是當前任務世界和九州如此相像,就足以使他深思了。
在那六位大能中,不管是哪一位六道輪迴之主給他安排了這樣一個世界作為第三次任務進行的場所,想必都有自身的謀劃在其中。換句話說,他已經成為了某一位大人物的棋子,被放到了棋盤之上。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一切應該是從那座與南華天尊有關的仙人遺府被我發現之後開始的。而《陽侯秘要》的出現則進一步推動了六道作出決定。
「按這個思路考慮下去,這次任務中,一定有什麼變故,能讓我完成這個幾近不可能的任務,從那變故著手,就可以大概猜出六道是怎樣一個打算了。」蘇夢枕心中淡淡想到。
也是他不知曉上一個世界在他走後突然出現的神秘面具人,不然蘇夢枕便立馬可以做出判斷,認知到六道對於南華遺府的出現並不在預料之中,不然也不會急急忙忙派出一位實力更強的輪迴者前來探查了。
蘇夢枕正在試圖揣測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用意,而一行道人則繼續回答起他剛才的話語:
「雖然不知道這樣子能隱瞞多久,但是如今正是爭分奪秒之時,能多出來幾天的餘地來總是好的。我們也不奢望北胡那邊對此毫無所覺,只是打算趁這個機會把大同府牢牢控制在手裡罷了。
「這樣一來,就算孟迪之事被突然曝光,有人想利用此事煽風點火,我們也有充足的手段來應對他,不至於顧此失彼。」
聽得一行道人回答,蘇夢枕這才回神,輕輕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一行的話語。
一行不知道蘇夢枕只是一個過客,為以後考慮,他有心把這位實力強橫的前輩拉入自家陣營。因此強行按下了對於蘇夢枕修煉魔門功法的警惕,表現出一副熱心腸的殷勤後輩模樣,道:
「當然,這只是晚輩的個人之見,想必王兄他們還有更深層次的考慮,前輩若是有意,可以向王兄他們進一步諮詢。」
蘇夢枕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和一行道人走入了庭院之中,找到了正在討論政務的王唐等人。
......
在蘇夢枕看來,王唐這個便宜弟弟除了武功不弱,講義氣外,實在沒有什麼智謀,只是憑著自身因為龍氣加身而來的領袖氣質,不斷招攬人才罷了。
若是沒有一眾幕僚為其出謀劃策,他也打不下現如今這麼大一塊地盤下來。
而對於現在大同府城內部的狀況,他也插不上手。當蘇夢枕見到他時,王唐正在跟個吉祥物一樣坐在那裡,身邊是一群手忙腳亂的幕僚和心腹。
經過幾句寒暄和一眾幕僚商議後,王唐決定就於今天出發。而且身邊只有孫泉、苗青、一行道人和蘇夢枕,其他人員都被留了下來,負責操持城中事物。
於是,當人們依舊以為王唐在和孟迪進行會談之時,他們一行人已經喬裝打扮後扮作商人駕駛著一輛馬車出了大同府地界。
由於蘇夢枕已經從那個北胡人的魂魄里讀取了相關記憶,所以他們也沒有打算按照原先制定好的計劃進行,不去故意踩踏陷阱,而是一路直奔葛布勒秋獵的目的地,在其終點處進行埋伏刺殺。
屆時,還有王唐預先安排好的後手來為他們創造機會,讓他們能成功地在萬軍之中取走葛布勒項上人頭。
當然,對於王唐安排好的後手能否成功發揮作用,蘇夢枕不予置評。
......
眾人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終於在半月之後抵達了目的地。
一路行來,蘇夢枕對於這方世界在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更為清楚。
與法海所述自己出身的九州歷史相比,這方世界的歷史,恐怕變化最大的就是尹宮主飛升失敗之事了。
據一行道人所說,這裡的尹月緣在天師境界剛剛圓滿後,便急於求成,未過不久就宣告要嘗試飛升,開始安排起身後之事。
與蘇夢枕所知的那位尹宮主有些不同,這位尹宮主對於東海劍宗這方基業還是頗為上心的。在打點好宗門事務之後,她還深入中原,與崑崙派、樓觀道二宗掌教先後見過一面,拜託其多多看顧自家宗門。
待一切準備就緒後,那日尹宮主便在幾位掌教注視下,嘗試進行飛升。不過最終還是身死道消,形骸俱滅於天劫之下,一縷元神念頭歸入輪迴。
沒有了尹宮主的存在,九州玄門的頂尖戰力便少了一位,也就沒有多餘人手去與北胡大祭司進行比斗,沒能成功壓下他們的狼子野心。
於是,一切都變的不同。
人間王朝見玄門實力有損,漸漸生出二心,妄圖以王朝凌駕於仙道之上,和玄門常有唱反調之舉。
而白蓮邪教行事愈發明目張胆,甚至連比較平和的羅教也露出了獠牙,在凡間大肆傳教,搗毀佛道信仰。
而幾位先輩高人勸阻前朝末帝無果後,便打算一齊出力,先聯手朝廷實力共同壓服北胡,然後處理民間邪教內患,最終再來矯正人王。
不過這一切都隨著人王的大意而付諸東流,至今修行界內部對於前朝末帝是否有意走漏消息還抱有不同觀點,彼此之間常常爭辯。
修行界因為人王的背叛而心灰意冷,隱居不問世事,而北胡便趁機南下,覆滅前朝,最終在度過黃河後被各地義軍攔了下來,自此劃河而治。
不過各地還是有不少人試圖推翻黃河以北的北胡統治,恢復漢家正統的,王唐就是其中勢力最大的一支。
若是他們這五人能成功斃殺葛布勒而王唐又能無恙回歸自身領地的話,說不得便會開創下一個王朝,再續華夏氣運。
也不知道這和他身上的天子龍氣有沒有什麼關係,或者這才是正確的歷史走向,王珝出身的九州不過走入了歷史的岔道而已。
......
五人已經在此處等待了不少日子,終於,在一個艷陽高照的清晨,他們聽見有隆隆的馬蹄動地之聲傳來,天邊一道黑線由遠及近,漫延過來。
他們選擇的這處地點算是山林與平原的交界地帶,視野開闊的同時也有不少足以藏身之地,而且物產豐盈,野物不少,難怪被葛布勒挑作秋獵之地。
幾人清掃了痕跡,便躲在了一棵枝幹茂密的大樹上,憑藉著一行的幾張隱息匿跡符和蘇夢枕血河真水的干擾下,避過了一波波赫甲衛士的探查,安然無恙地等到了葛布勒在樹下不遠安營紮寨。
看著為數眾多的車馬兵士,還有處在重重保護之下的幾十名宮女和幾位妃嬪,苗青不由得出言:
「我原來還覺得葛布勒不會來了,沒想到他不僅來了,還這麼、這麼......」
話末支支吾吾,似乎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但是其他幾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見蘇夢枕和一行都在閉目養神,其中一人身旁還有縷縷淡紅霧氣不斷飄散出去,而王唐則抓著一把黃紙符籙盯著不遠處的營寨,無暇顧及苗青,孫泉嘆了口氣,接過了苗青的話頭。
「他們大概已經收到了計劃泄露的消息,因此覺得我們不會再行刺殺之舉,才這麼大張旗鼓吧。」
「並非如此,」蘇夢枕收回了自身霧氣,張眼看向營帳,「他們是早有準備,篤定就算有人刺殺,也動不了葛布勒一根毫毛。」
「哦,蘇先生可是發現了什麼?」王唐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