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地看了一會這枚石戒,茶攤老頭嘆了口氣,似不甘似看開道:
「就是為了這麼個東西,我們幾人落得如此下場,當真是不祥之物啊。既然小兄弟有興趣,小老兒我就給你說說吧,但小兄弟須記得,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啊!」
言語之間,似乎有勸說王珝放棄追察的意思。
「太上曰:『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
王珝張口就來,背誦一段《太上感應篇》,這才對其道:「老丈,我幼時也曾熟讀道經,算得上半個出家的道士,您也不必糊弄我,還是說點實在的吧!」
老頭見狀,微微苦笑,放棄了心裡那點不可告人的打算,一五一十地道出了有關這枚戒指的傳聞。
「據說數百年前,有仙人降世,授前朝開國太祖以長生不朽之道。太祖大喜,召集天下能工巧匠,為仙人修造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以供仙人駐留。
「建成之日,仙人施展仙術,將府邸隱去。言說在其中置有寶物,留待有緣人。前朝太祖知曉後,遂以一件信物與仙人立約,凡持信物之人,便能繼承那座仙府和仙人遺留其中的寶物。而那信物,就是你手上的這枚石戒。」
「停一下,」少年忍不住打斷道,「為什麼我聽別人都說這枚石戒是『仙人遺物』,而老丈您卻說是『信物』呢?」
王珝心下有些懷疑,他是通過六道給出的任務提示信息才知道這是『仙人信物』,就算如此,他也以為石戒是仙人所制,更何況其他人?
而且一路過來,所有人言談交流中也只提到『仙人遺物』四字而非『信物』。唯獨這老頭明確地指出這枚戒指其實是信物而非遺物,看其如親歷此事、言辭鑿鑿的樣子,難道他還有什麼隱秘身份不成?該不會是什麼狗血的皇室遺孤吧?
「啊?這,這個信物,這個信物它也是遺物的一種嘛!」老頭自覺說漏了嘴,於是打了個哈哈,想要糊弄過去。
但不成想,一句淡淡的話語飄了過來,讓他怔在當場。
「因為他就是前朝皇室餘孽。」
「哇哦~」對於自己猜中了老頭隱藏的身份,王珝心裡沒有任何波動,但他還是很沒有誠意地驚嘆一聲,算是給了來人幾分面子。
少年扭頭看去,看見一身粗布衣衫的衛將軍走來,背後重劍光潔如新,劍身沒有沾染任何血跡,其手上還提著李先生死不瞑目的人頭。
「那麼這位衛將軍,您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衛將軍隨手一扔,把人頭砸到了剛剛醒過來想要悄無聲息逃跑的矮胖男子身上,把他砸得閉了氣,再次昏死過去。
緩緩掃視一圈,見知曉此事的所有活人都聚集在此,無一缺少,衛將軍這才點了點頭,轉而回答起王珝的問題。
「陛下自登基以來,一直十分關注仙人舊事,曾命魚公公明察暗訪,打探多年,對其中種種隱秘知之甚詳,其中自然包括這老頭身份以及『信物』和『遺物』之間的關係。」
衛將軍話語平淡,不帶任何感情,卻說得茶攤老頭臉色一黑,不敢相信自家隱瞞多年的秘密原來早已被別人所知。
此時的他已然沒了先前那份受傷殘疾也不以為意的從容氣質。或許是最大的秘密被曝光出來,而且發現別人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重視自己,茶攤老頭整個人都有些頹唐。
但其他人可沒有心思來關注他的心理健康問題。那對農家夫婦打扮的男女滿臉絕望,心中明白,既然自家今天知曉了這些隱秘,那估計是難以活命了。沒看見衛將軍為了滅口,都不惜把李先生的頭割下來了嗎?
其實仔細想來,所有死在衛將軍手下的人,屍體都不怎麼完好,不是斷成兩節,就是被擊打得破破爛爛,其中固然有衛將軍兵刃以及招式的原因,但同時這種死相也斷絕了所有詐死的可能。
越是細想,兩人越是絕望,不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珝。現在看來,只有那個不知來歷,一直都自信滿滿的神秘少年有可能救下眾人了。
見那對男女先是臉色突然煞白,接著又是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少年有些不解。
沒有在意他們莫名其妙地舉動,王珝繼續看向衛將軍,等待他接下來的發言。
但衛將軍並不願意多費口舌,他看向少年,稍稍皺眉,似乎有些忌憚,但還是道:「信物交出來,留你全屍。」
「不是,」王珝有些頭疼,經歷過夢中世界洗禮的他顯然不像一般人對死無全屍那麼忌諱,「既然我交不交戒指都是個死,那我還為什麼要交出來呢?」
說著從劍匣中抽出桃木劍,執劍在手,少年對著衛將軍招了招手,道:「在下王珝,願領教將軍高招。」
「衛無忌。」見王珝冥頑不靈的樣子,衛將軍也不多費口舌,他伸手握住背後重劍,一劍揮出,掀起狂風塵土,整個人如同炮彈一樣從地上彈向王珝,重劍當頭劈落。
見衛無忌來勢洶洶,少年有心試探,他手臂微微泛黑,桃木劍猛然迎上貼住對方兵刃,而後劍身向下一滑,卸去幾分力道後便抽身而退,只在地上留下兩道淺淺的腳印。
試探過後,王珝看向衛無忌,心中微微驚訝。
他手中木劍乃是百年桃木被天雷擊斷而得,經過歲月磨礪和天雷洗鍊,又在山神廟中供奉多年,受香火氣息沾染,還飽飲過妖虎鮮血,雖然未曾祭煉為法器,但質地堅硬,絕對比真實界劃分的所謂利器要強得多。*
這柄外表看不出來,但是比俗世一些所謂的「神兵」還要堅韌的木劍,正是王珝敢於硬抗以重劍作為武器的衛無忌的信心所在。
甚至,少年還有著以此來使對方輕視自身,好乘其不備擊敗對方的小算盤。
但是和對方武器碰撞的那一瞬間,他便發覺對方的重劍也沒有那麼簡單,在衛無忌大力作用下,這沉重一劍竟然有砸斷木劍的勢頭。若非王珝見勢不好,臨時改換了手上招式,這木劍說不得就走到劍生盡頭了。
有些心疼地抹去劍身白痕,王珝看向衛無忌,在其面上也發現了和自己相同的一抹錯愕之色。
眼中閃過異色,衛無忌看向少年手中木劍,誇讚道:「劍不錯,但沒用。」潛台詞便是,若你只有這點小把戲,那你今天就留在此處吧!
接著他繼續衝過來,仍是一劍揮下,顯然是打定主意要以力欺人了。
「出師不利,出師不利!」王珝連連搖頭,對自己突破先天后第一戰(嚴格來講是第二戰,但少年強行忽略了與妖王的精神之戰)的表現十分不滿。
不滿歸不滿,但打還是得打,只不過王珝不會再傻乎乎地和衛無忌硬拼。
只見少年左閃右避,身子如游魚入水一般靈動,成功避開了衛無忌的每一次攻擊,手中木劍似靈蛇吐信,每每划過,便在對方身下留下一道道血痕。
眼看時間緩緩流逝,對少年始終沒有造成傷害的同時自身卻多處受創,開戰不久後被他按下去的煩躁之意再次升上了衛無忌心頭。
雖說少年如同螞蚱一樣跳來跳去造成的這些小傷都不打緊,但是水滴石穿,蟻多咬死象,長久下去他也會力竭,無法繼續戰鬥。
若是衛無忌先前還抱有和少年比試體力,看看誰更持久的想法,但看見王珝蹦躂來蹦躂去這麼久卻依舊氣息悠長,精神奕奕,他無奈地放棄了這個念頭,準備強行變招,逼迫王珝和他正面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