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數月時間過去,自那日得到了所謂的「萬界通識符內部測試版」後,石軒經過多次嘗試,終於確定了其並非是什麼幻術迷境,也不是自家發了癔症,而是切切實實的有這麼一物存在,真實不虛。
石軒本來也想將那枚玉符交給旁人使用,以作驗證。但誰知早在他神念首次探入其中之時,似乎就完成了某種綁定程序,這萬界通識符落到除他以外的人手裡後,就如同一塊頑石般,神物自晦,無法證明他所見非虛。
至於將此物上交宗門,稟明詳情之事,石軒並非沒有動過類似念頭,但他又擔憂自己人微言輕,若真出了什麼岔子,恐怕他就成了那個無辜的犧牲品。
「好在自今日起,一切不同往日,我也算在門派中有了些許地位,總算可以尋個時機將此物捅出去了!」
站在天樞峰半山腰的庶務堂中,石軒看著靈星道人修改自己的善功玉簡記錄,將自己的身份由外門弟子更改為內門弟子,總算是舒了口氣,心中如是想到。
原來就在昨日,恰逢門中金丹宗師莫淵講道,石軒不知怎地便得了其人青眼,被收入門下,成為了莫宗師的首徒。
眼下,他正從接天峰舉辦完拜師儀式出來,折到庶務堂中辦理相關手續。
出了庶務堂,石軒匆匆忙忙趕往天涯海角樓,按自家師父推薦選擇了功法,又先後轉到外門女弟子所在的心月峰,以及自家原本所居的虛日峰,與二三好友相會,並收拾行李,準備搬家。
這一切做完後,又是數十日光景過去,石軒才正式搬到了莫淵執掌的天璣峰中,準備潛心修行。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得與自家師父見上一面才是。
……
天璣峰首座洞府,一處簡陋的石洞之中。
身著青紫法服,頭戴玉冠,面若少年的莫淵坐於石床之上,垂眼看著下方石軒,淡淡道:
「你不去修行,來我這裡何事?」
石軒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出言道:「弟子有一事請教師父,還請師父解惑。」
「何事?」
「弟子近日翻看門中典籍,思慕上古禹余天繁華氣象,忽然有一問生出。上古時代,禹余天作為數位金仙駐留的道場,稱一句萬界中心也不為過。不知那時可有溝通萬界消息的器物?千里傳聲,萬界留影的那種?」
石軒把自家想問之事改頭換面,在肚子裡打好了草稿,問了出來。
「你為何想問此事?」莫淵皺了皺眉頭,但還回答道,「自然是有的,不止那時,直到如今某些大千世界中還有類似器物存在。藉助高位修士所布法陣,籠罩一方大千世界,法陣之下什麼做不到?」
他沉吟了一會,又對著石軒道:「你若真對此感興趣,日後若是修為上去,或可自行前往那類大千世界一觀。」
石軒點了點頭,心中有了譜,這樣看來自己所得果然是古修遺物,從火焰神山的年代來看,恐怕正是禹余天最為昌盛的那個時代。
如此一來,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不知弟子要何等修為才能做到?」
為了給自己所問之事找一個合理的藉口,石軒打蛇隨棍上,接著莫淵的話語問道。
「起碼也要上品金丹。」
莫淵淡淡點了一句,便示意石軒退下。
石軒自然不會在此過多停留,應了一聲便退出了首座洞府,回到了自家位在天璣峰朝陽之地的洞府之中。
注視著石軒離去,莫淵沒有繼續閉目修行,而是袖袍一擺,化作一道雷光飛向了天樞峰。
到了接天殿中,莫淵朝著掌門張正言恭敬一拜,道:「稟掌門,弟子有事求見幾位真人。」
掌門真人白眉一挑,正要說些什麼,忽然面色一動,對莫淵道:「且隨我來罷,真君他老人家要見你。」
莫淵面不改色,隨著張掌門往接天殿後殿走去。
二人穿殿過閣,很快來到了一處靜室之外,張掌門手結印訣,向著靜室大門上打出幾道紫色禁制,將其化作了一個山洞入口。
二人輕車熟路地步入了其中。
山洞寒冷陰沉,台階蜿蜒而下,越往下面走,寒氣就越重,張掌門和莫淵二人身上都浮現出一襲似翡翠如碧水的青色雷光道袍,將自身牢牢護住。
如此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二人終於來到了山洞最底端。
此地乃是一片冰窟,條條寒氣所化的冰龍盤踞於此,四處冰霜密布,一根根閃爍著鋒銳光芒的冰筍石鐘乳猙獰交錯,在冰窟最深處隔絕出了一個不大的洞穴,如同一方棺槨。
隱隱綽綽能夠看清,其中躺著一位穿著青色道袍的修士。
二人見此,俯身拜倒:
「弟子張正言/靈玉,拜見許真君。」
冰棺之中的青色身影微微一動,一道深沉厚重的身影從其中傳出:「莫淵,你可是為那名有緣人來此?」
莫淵輕輕點頭:「正是。」
「所為何事?」
「回真君,今日我那弟子向我提起上古禹余天氣象,似是在打探一種能夠在不同大千世界之間相互傳遞訊息的修真器物,我心中生疑,以話術暫時將其瞞住,眼下便來向真君求教,還請真君指點後面該如何去做。」
當莫淵與許真君一問一答時,張掌門只是站立在側,輕摸白眉。
而當莫淵提起石軒異狀時,他不禁手上用力,險些揪下了幾根眉毛。
顧不上心疼自家眉毛,張正言出言問道:「石軒眼下連引氣都沒有,他如何能知道類似事物?說起來,前幾日江真人曾對我講,天火門那位真人似乎遇上了某位天外大能,只是話語間模稜兩可,似乎不能完全確定。」
他話未說盡,但意思表達得很清楚,那便是懷疑石軒並非禹余天本土人士,或者其人與那位可能存在的天外大能有所交集。
自封冰棺之中的許真君沉默一會,方才出言道:
「老道已然通知了江小子,等他來了再說。」
很快,一名鬚髮皆白、老態龍鐘的修士趕到了天樞峰底,先是詫異地看了一眼張掌門和莫淵,而後便對許真君拜道:
「弟子見過真君,不知真君喚弟子前來所為何事?」
「江小子,你把那朱炎子對你所言再重複一次。」
「是。」
蓬萊派駐守宗門的陽神真人江真人面對宗門長輩之命,不敢怠慢,於是便將那日情形細細道來,從自己推算出火焰神山將要出世,再到察覺到天火門朱炎子要來取寶,自己與瀛洲派歸元子二人聯袂堵人,一直到朱炎子見了自己二人不曾動手,而是通知二人有大能出現,事無巨細,盡皆道來。
「......按朱炎子道友的說法,能在他穿遁虛空過程將其打斷還不傷他性命者,尋常陽神真人應該無法做到,要麼是有陽神真人執掌了一件通天靈寶,要麼就是有天仙大能降世。」
江真人將一切敘述完畢後,下了結論。
對於江真人所言,許真君並沒有出言評判,而是念頭一動,於冰棺之中升起了一道水幕,內中光影輪轉,顯現出一幅幅畫面。
「此乃當日事發經過,呵呵,你們一起來看看罷。」
水幕之中,畫面變遷,由石軒離開蓬萊島本島開始,將其人所經歷之事一件件顯示出來,值守火焰海、參加巡邏隊、遭遇火焰神山出世、被困山中、與孟玉嘗狹路相逢並將其反殺、離開神山、見到神秘玉符……
在這個過程中,在場四人一直靜靜等待,極有耐心地等待著那個關鍵點的到來。
直到畫面中出現了石軒在一條燃燒著熊熊火焰的赤色甬道中拾起了一枚神秘玉符的畫面,莫淵才出言打斷道:
「若是不差,應該便是此物了。」
「哦?莫小子,你知道什麼?」江真人含笑問道。
「真人往後看便是。」
江真人搖了搖頭,聲音蒼老,飽含笑意,繼續看了下去。
畫面依舊向後播放,而當石軒離開火焰神山後,隨之顯現出來的卻是莫淵的身影,其人站在火焰神山底部的南明離火湖之上,手中一道神雷打出,引爆了火湖,抹去了一切殘留痕跡。
今日若非許真君這位天人作法,恐怕此事早已成為隱秘。
見到張掌門和江真人都是一臉奇異神色的看向自己,就連冰棺之中也傳來了一道視線,莫淵不得不出言解釋道:
「此事是為我那弟子著想,那孟玉嘗因為宗門收徒法會之事,與我那弟子一向有些怨懟,後來更是上升到殺人害命的地步。雖然我那弟子在南明離火湖中殺死了孟玉嘗,但若有金丹宗師來此,以圓光回溯之術探看,依然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是以弟子不得已之下,方才……」
畢竟石軒在真君推算中似與蓬萊派有緣,身上又有瀛洲派元神真人盜泉子所留印記,在他和孟玉嘗之間,莫淵會幫助誰不問便知。
「好了好了,此事暫且不提。」
張掌門搖了搖頭,又看向冰棺之中:「敢問真君,這樣說來,石軒與天外勢力並無牽扯?」
「當是如此了,」許真君肯定道,「那枚玉符應該是古修所遺之物,石軒能得到它,也是他自家緣分,不必過多糾結。」
「弟子明白。」張掌門先是點頭應承,然後又看向莫淵道,「莫師侄,既然如此,那便不用過多放在心上,一切照舊罷。」
「既是這般,還請掌門罰我行事有私之過。」莫淵卻是話鋒一轉,自請罰過。
「不必如此,其中內情我等已知,自不會生搬硬套宗門戒律,」張掌門先是否定了莫淵提議,而後又道,「不過你既然偏幫自家弟子,那日後孟離發現此事根由,你也要一力承當。」
「弟子明白。」
三言兩語間將此事定下,江真人、張掌門、莫淵又齊齊對著許真君一禮,方才揭過此事,各自從天樞峰底離去。
轉瞬間,冰窟之中只剩下了許真君一人。
穿著青色道袍的道士躺在棺中,手中把玩著一枚與石軒手上萬界通識符同出一轍的玉符,淡淡笑語在冰窟之中迴蕩開:
「這可是真陽、神霄兩位祖師所賜機緣,哪裡還有往外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