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地陸外圍深處。
隨著一路深入金仙戰場的核心地帶,周圍的空間裂縫也愈發密集,有的裂縫甚至相互融合,匯集成一條寬約百丈,如天塹般橫斷兩界的虛空門戶。
這些虛空裂縫穿破了地膜,直接與虛空宇宙中某處險惡地帶勾連起來,憑著天人目力,甚至可以清楚看見內中有荒涼地星存在,其上偶爾還有生靈留存,令人不禁感嘆生命的堅韌。
不過因為這些地星存在於虛空裂縫之中,靈氣荒蕪,加之還有眾多域外天魔在旁虎視眈眈,是以其上生靈往往尚未到達飛出地星,知曉世界真實的地步,就被蜂擁而來的眾多天魔屠滅乾淨,只留一顆繼續沉寂下去的星辰。
「或許是當年金仙大戰爆發倉促,有的洞天宗門來不及搬遷,導致洞天被毀,內中生靈迷失虛空之中,最終流落到這些『島嶼』上,從而繁衍生息開來。」
五行童子對其作出了猜測。
「只可惜隨著幾十萬年光陰流逝,禹余天自身也在不斷恢復之中。想必再過十幾萬年,這些虛空裂縫就會漸漸彌合,內中地星也不知會流浪到什麼地方去。」王珝嘆了口氣,接著道,「而且內中生靈能不能堅持到那一日還是兩說。」
「既然如此,你我卻不能坐視不管。」
「不錯。」
王珝和五行童子都是玄門正宗出身,自然不會見死不救。
於是二人一路行來,凡是見到類似景象,便將其中生靈盡數出手救下,而後又將其送到禹余天中一些空間風暴已然平息下來的安全地帶,也算是為禹余天恢復生機出了一把力。
畢竟較真來說,這些生靈都是禹余天太古、上古萬族後代,血脈歷經數十萬年也不曾改變,是一個大千世界全盛時期的最後孑遺,冥冥中自有一股氣運加身。
對如今已然開始緩慢恢復大千世界生機的禹余天來說,這些萬族孑遺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於是天心有感之下,王珝和五行童子也收攏了不少大千世界所降下的功德之氣。
「只可惜是大千世界級數的,對我等天人作用不大,無法凝練渡劫、護身秘寶。聊勝於無罷!」
把玩著手上一團指頭大小的玄黃氣流,王珝搖頭嘆了口氣,將其收起。
「話不能這麼說,」五行童子倒是持有反對意見,「不提你我返回宗門後可以將其賜予門中後輩弟子。光是此行之中,有禹余天功德加身,想必也能順遂不少。再者,對於你我靈寶元靈來說,積累的大千世界功德多了,日後轉世也可以享受一份便利。」
「哦,五行你打算轉世?」王珝倒是沒想到這點,聞言感興趣地眨了眨眼。
「沒有,只是順口一說罷了,」五行童子搖了搖頭,「我和你不同,你甫一出世便是三劫通天靈寶,衰劫間隔時間長達百萬載。而我卻是掌教大老爺合道,從法器一步一步祭煉上來的。
「如果說你在世間駐留數十萬年後,眼見得諸多同門後輩功行紛紛超過自己,而自身卻不得寸進,於是動了轉世念頭的話,我卻不會有類似想法生出。」
「你是在小瞧我嗎?」王珝佯作不忿,「我豈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去轉世?」
「話不要說太滿,」五行童子微微一笑,並不爭辯,「我們日後再看。」
「呵。」王珝嗤笑一聲,見好就收。
如果此行一切順利,諸多目標悉數達成的話,日後王珝少不了去輪迴走上一遭。今日與五行童子談論到這個話題,也是他有意為之,好在人前留下印象,埋個伏筆,做個鋪墊。
二人又行了一陣,繞過一處綿延數千里,能阻隔仙識的空間風暴後,眼前出現了一座殘存下來的洞天遺骸。
而在洞天破敗不堪的入口處,還零零散散站著幾道身影,如今正不懷好意地轉過頭來,打量起兩位不速之客。
王珝腳步緩了緩,視線在幾道身影前來回打量了一番,方才輕笑一聲,並不遮掩,和五行童子走了出去,站到了洞天入口之前。
「有緣千里來相會,通天大世界五行宗門下龍虎、五行,見過各位道友了。」
此言一出,面前數道身影中,有幾人的臉色頓然陰沉下來!
......
幾十萬里外,一道幽影停下腳步,身邊虛幻阻礙消去,顯露出一尊瘦高個子,留著五柳長須的男性修士,其人容貌古拙,眉眼陰沉,望之不似善類。
隨著遠處王珝和五行童子抵達了洞天遺骸,這名修士臉上露出可畏笑容,淡淡道:「線索給了你們,有牽連的人物也已然送到了你們面前,如此一來,你們應該在這禹余天呆不久了,不會引來道祖垂目。」
他輕吐口氣,留下一縷念頭關注此地,同時一步邁出,來到了一片恢弘景象之地。
隨著時空變幻,呈現在陰沉道人面前的,是一片平靜到有些詭異的時空風暴。
在這片「平緩流淌」的時空風暴之中,黑色的空間裂縫、碎片和白色近乎透明的時光暴風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發出似黑似白的混沌光芒,不再似以往那般瘋狂暴烈,而是一種深邃的平靜。
但除此之外,這時空風暴給人的感覺卻更為危險、恐怖,不是四劫巔峰的真君,或者在先天宙光大道上浸淫頗深的三劫真君,根本無法入內,更不要提探索其中了。
這是禹余天西方地陸內層最深處!
過了這片地域,就是上古時代的禹余天核心所在。三位金仙道祖、三十多位半步金仙,以及數量過百的四劫天君,其餘大能不計其數的鼎盛之地!
但如今,卻被這片似黑似白、深邃幽暗的時空風暴隔絕開來,再也無人知曉內中情形。
陰沉道人一步跨出,出現在這片時空風暴面前,早有所料般對不遠處的一尊道人冷笑道:「少羽真君,你萬年來三番五次偷入禹余天中,怎地,還不死心嗎?」
少羽真君聞言身子一顫,旋即似是放棄了抵抗,轉過頭來,頹然道:「元元子,你果然成了神皇座下走狗。」
元元子冷笑一聲:「你們這群老頑固不識天數,如今神霄宮重傷沉睡,整方禹余天任由神皇大人索求。若非擔憂玉景道祖的關注,禹余天豈能存留到如今?
「這種情況下,你少羽真君還試圖在禹余天中尋找青雲道祖傳承,不是自尋死路又是如何?」
一身鴉青色道袍,面容英俊卻隱含衰敗之氣的少羽真君嘆了口氣,沉聲道:「老道身負青雲祖師傳承,縱然傳承有缺,無法臻至四劫地步,但亦不能坐視祖師傳承失落,後輩弟子無法成道。如今不過是拼死一搏,掙得一線希望罷了。」
元元子微微沉默,話語間也不免多了一抹敬意:「所以,你是故意來此尋死的。」
「老道心中自知,這天人五衰第四衰由於功法不全的原因,老道是萬萬度不過去的。出發前,也有了心理準備,」少羽道人一身氣勢不斷高漲,而元元子對此卻視若無睹,繼續聽聞對方言語,「如果尋覓祖師傳承不成,那便以身為餌,釣出來幕後黑手,再與其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元元子面容驟然冷淡下來,「你也配?」
不待少羽真君出言,元元子當先出手,大袖一揮,周圍的時空風暴盡數被引動,化作一條灰白長龍浩浩蕩蕩地向少羽真君撲去。
風暴長龍所過之地,萬物衰竭凋零,化作黯淡灰燼,再無生機,似是經過了千萬載時光沖刷。
面對撲身而來的時空風暴,少羽真君只覺時光錯亂,洞天連同元神屏障都在崩壞,上下左右前後、過去現在未來混亂異常,很是恐怖。
他嘆了口氣,念頭一動,一對黑白雙環從元神中浮現,滴溜溜一個旋轉,放出陰陽神光,試圖將時空風暴偏轉過去。
但少羽真君畢竟只是一名三劫天君,一身所學又不長於宙光之道,如何和度過了壽元之衰,能將身中洞天光陰反照外界,操縱身外時光的元元子在這方面相比?
是以面對少羽真君的抵抗,元元子只是微微鼓動法力,少羽真君周圍的時空風暴便猛地一個漲落,位在其內的道人剎那間就經歷了不知多少萬年的時光沖刷。
第一個剎那過去,一絲絲白髮在少羽真君頭上出現,除了眼角外,額頭等地方也泛起了皺紋,本就有些黯淡的皮膚更是變得灰敗,似乎壽元無多,即將不久於人世。
第二個剎那之後,少羽真君滿臉皺紋,皮膚乾枯黯淡,而且身上散發出一股腐朽滄桑的味道。
第三個剎那來臨,已經老得不成人樣的少羽真君閉上了雙眼,不甘嘆了口氣,頭頂上的黑白雙環無力墜下,掩埋在了一堆塵土之中。
少羽真君本人,再無蹤跡。
見自己御使的時空風暴引動了少羽真君壽元之衰降臨,其人身死道消,連身中洞天和其內存放的事物也沒有半點殘存,元元子輕哼一聲,揮袖收起了禁制已毀的黑白雙環,勾連了元神之中藏著的某件事物,話語間也帶上了一抹恭敬意味:
「神皇大人,又一名修行陰陽之道的天君被我誅殺在禹余天了。」
......
千萬里之外,洞天廢墟入口處。
王珝若有所覺,回首看了一眼西方地陸內層深處,輕嘆口氣,轉過頭來繼續先前所言道:
「想來便是你等在追殺我五行宗弟子,使其慌不擇路,一路逃入這處洞天廢墟之中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