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原定的命運

  場景黑白黯淡,似是虛幻。

  樓成跟著李行秋走出已然和平常大不相同的訓練場,踏上了一條似乎和武館走廊重疊的道路。

  李行秋手中握著水仙刀,其上一明一暗,如同活物一般在呼吸,幫助李行秋操縱著時光長河。

  時光涌動,水流奔騰。樓成驚訝地看著被攔截在自己身外的虛幻水花,似乎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莫大威力。

  「為師現在正帶你跳出這方世界的時光長河,去往時光之外。」

  李行秋淡淡的話語聲傳入他耳中,講明了如今二人所處的狀態。

  「時光長河......」樓成嗓子有些乾澀,他也曾有過愛幻想的年紀,也看過不少的仙俠、玄幻小說,大概能聽明白自家師父口中所言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正因如此,他才分外震驚。

  「真的有時光長河這種東西嗎?」樓成忍不住問道,「時間不應該是依託物質而存在的嗎?它應該是物質運動、變化的持續性和順序性的表現,而非一個獨立顯化的事物才對。」

  作為一名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與現代武者,樓成覺得自己的觀念受到了衝擊。

  在當今社會,雖然有「武道」這種聽起來似乎很不科學的事物存在,但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許多武道中所蘊含的奧秘已經可以被研究者們用科學的語言來描繪,並提出指導性的建議。

  在這種情況下,不少武道勢力都根據前沿的科學理論修正了自家傳承,並在實踐中取得了更優異的表現,也正因如此,古老的武道勢力才沒有對科學研究產生排斥。

  作為一名現代化武者,雖然樓成自己還沒有到能接觸最新武道研究的那個層次,但他平日裡對此也有所耳聞,是以他知道,歸根結底,武道也是現代科學體系的一份子!

  以上清宗嫡傳弟子彭樂云為例,其人作為一名山北大學的物理系學生,已經將現代物理體系中的「電磁」與宗門內傳承的「雷部」絕學結合了起來,並獲得了不俗的成果。

  在去年十二月松大武道社遠赴山北挑戰全國冠軍的那場比賽中,彭樂雲的強橫戰力給樓成留下了極深的影響,雖然其人最後敗在了李行秋手下,導致山北大學戰敗,但其人的戰力卻是實打實的。

  所以樓成在聽到「時光長河」這個本該出現在網絡小說中的詞彙時,終於忍不住提出了疑問,他並非是要反駁李行秋,而是真心實意地想要知道這背後的原因。

  聽到樓成發問,李行秋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點頭讚許道:「問得好,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

  「啊?師父您也不知道?」樓成一臉懵逼,「那我們這......」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李行秋抬頭看了一眼腳下,揮手打斷了樓成的言語,解釋道,「實際上,為師雖然能操縱此世的時光長河,也不過是假借他人之力罷了。」

  穿著玄色武道服的青年停下腳步,站在了一片黑白黯淡的武館大門口,抬起頭似乎在尋覓什麼,同時乾脆利落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準備好,我們要出去了!」

  樓成心中疑惑還未徹底解開,便聽見了自家師父的話語,他下意識地擺開了武道架勢,準備穩定自己的身形,但在下一瞬卻被突如其來的變化震懾了心神,沒能保持住自身的鎮定。

  只見李行秋話語落下,樓成突然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抽離之感,自己的意識像是脫離了肉體,升上了高空,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雲海,天邊是散發著無窮熱量的炎陽。

  雲海翻騰,變幻不休,似乎能從那莫測的形狀中找到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事物,而在大日之下,潔白的雲海更是被鍍上了一層金暉,顯得瑰麗而神聖。

  樓成看著這副景象,心中不由充滿了感動,這是僅憑人類自身難以抵達的地方,如今卻正被他踩在腳下。

  高空的烈風勁拂而過,不僅沒讓他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刺激與興奮。

  「這就是飛翔的感覺嗎?」樓成不禁喃喃道。

  「別光顧著看周圍,先看看你自己。」李行秋隱帶笑意的話語從一旁傳來,驚醒了沉醉在美景中的樓成,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入眼卻看見了白花花的一片,像是一團棉花。

  「師父,我這是?」

  在有些虛幻的高空之中,一團棉花般的事物正上下沉浮,上面裂開了一條口子,樓成的聲音從中傳出,對著一旁的人影問道。

  「現在的你是以元神之體現世,」李行秋點了一句,「靜下心,慢慢感悟。」

  聽聞此言,棉花糰子上又裂開了一道縫隙,作出了「倒吸一口涼氣」的舉動,樓成勉強控制著心神安定下來,開始感受這種微妙狀態下的感官。

  暫時拋卻了肉體,僅以精神來感知世界,以棉花糰子形象出現的樓成只覺周圍的一切都清晰可見,自己那360°的視角中似乎能看到空氣中遊蕩的微小顆粒。

  「咦!師父你這是?」樓成突然發現身邊的李行秋也發生了變化,不同與以往。他的容貌和衣物都變得陌生,像是成為了另一個人,只有尚未改變的眼神和氣質能讓自己覺得熟悉。

  「這是為師的本來面貌。」為王珝一念所化的李行秋不在意地回答了一句,旋即繼續以水仙刀為引,操縱起身邊的時光長河來。

  隨著其人動作,樓成可以確切地觀察到,兩人離周圍的雲海越來越遠,頭上藍黑色的天幕也越來越低。

  「我們是在高空中,正在飛向宇宙?」大概適應了一下當前的狀態,樓成迫不及待地向李行秋發出了疑問。

  「可以這麼理解,」李行秋輕笑道,「若非要給你一個逐步適應的過程,為師是不用通過這個辦法的,能直接跳出時光長河。」

  在二人對話間,腳下的雲海變得越來越遠,目光所及之處也越來越大,已然可以看見視野盡頭的弧度。

  「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幅美景呢。」

  樓成把目光從腳下收回,正想抬頭仰望星空,忽然注意到了身邊迴旋的虛幻浪濤。

  「等等,這是......」

  樓成略感驚訝,他剛才好像在一朵浪花中看見了和師父交談的自己!

  顧不得其他,樓成連忙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周圍的虛幻長河之中,看到了一幅幅大同小異的畫面。

  ......

  斑駁黯淡的時光罅隙之中,李行秋和樓成一前一後的走在黑白二色的武館走廊中,邊走邊談。

  「在某些觀點中,時間和空間是絕對的,是客觀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而改變。但在別的觀點中,時空又是依託物質而存在的,是相對而論的。」握著水仙刀的李行秋抬起頭來,看著虛空似笑非笑道,「但時光究竟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

  「或許在某些存在眼中,時光是一條奔湧來去的河流,眾生在其中沉浮,唯有躍出長河,登臨彼岸者,才能擁有插手光陰與歲月的力量。而在另外一些存在眼中,時光是史書,是古樹,是編織命運的織機。」

  站在似懂非懂的樓成旁邊,李行秋回首看著「一葉武館」的大招牌,不知是為他還是為另一個人解釋道。

  「為師崇尚水德,又因為一些原因,接受了某些存在的觀點,是以在為師看來,時光是一條平靜流淌的河流。但為師所見是否為真,誰也說不清楚。」

  ......

  「為師曾在某方世界中見過一名強者,他的血脈之力就是有限度的控制時光。但在那方世界的某些人看來,那人的血脈之力不過是操縱引力和物質的變化罷了。但就算如此,那名強者也能繼續按照『錯誤』的觀點來使用自己的力量,並表現出符合他『認知』的結果。」

  訓練場中,看著充滿好奇的樓成,李行秋突然開口發言,聽得樓成一愣一愣,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

  「你懂了嗎?」

  正當樓成聚精會神地察探那些畫面時,自家師父隱含笑意的聲音突然響起,驚了他一跳。

  「師父,這是怎麼回事?」身體略有變化,已經從一個棉花糰子模樣變得大致擁有人形,就像米其林輪胎人一般的樓成好奇地問道,「我怎麼感覺那些畫面里的師父是在對我講話?」

  「你沒有看錯。」李行秋環視了周圍一眼,如今兩人已然處在了黑暗死寂的宇宙空間之中,周圍空蕩無物,唯獨遠處能看見一輪龐大熾白的大日正懸在那裡,亘古不動。

  「你剛才看見的那些,就是某一種可能的結果罷了。在那些可能性中,你照樣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我也認真地回答了你,但你最終還是沒有理解。所以剛才你在詢問時,我便沒有回答,因為我知道你無法弄明白。」

  憑藉手中的絕世神兵,這方宇宙的過去未來對李行秋並沒有任何隱秘,如今的他甚至已經猜到了三清和天帝當年在這方宇宙的布置,只不過還是需要親眼見到,驗證一番罷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感受到時光長河在這方宇宙中的分支,並從中確定下來自己想要的結果。

  李行秋執刀在手,輕輕一划,一道虛幻長河滾滾而出,演繹一幅幅畫面。

  他對樓成笑道:「怎麼樣,想不想知道你在沒有遇見為師的情況下,會擁有怎樣的人生?」

  「啊?」還在思考李行秋那段話的樓成不解地看向自家師父,沒有反應過來。

  李行秋不厭其煩地解釋道:「為師身為天外來客,一經降世,就已經干擾了此世命運運轉的軌跡。但為師如今借神兵之力,可以將原本的命運顯化出來,排除掉為師插手的因素。怎麼樣,想不想去體驗一番?」

  「想!」樓成未曾多加思考,直接答應下來,這等經歷可不是誰都能遇到的,而且他相信自家師父不會害自己。

  李行秋滿意地點點頭,指點道:「你在其中,是以第三人的視角旁觀不曾發生的一切,若是你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從中得些好處。」

  見樓成雙眼發亮,李行秋微微一笑,伸手一指,將樓成輪胎人一般的身軀沉入了虛幻長河之中,送他去經歷自己原定的命運。

  「先把這便宜徒弟安定下來,順便打磨一下其人心性,我也可以乘著這個機會去完成自己的事了。」

  李行秋並沒有帶著樓成去追尋彼岸痕跡的打算,那樣實在太過危險,在彼岸烙印面前,誰也不敢說萬無一失。

  而如今這樣處置卻是剛好,既給了樓成磨練和奇遇,也開拓了其人眼界,自己也能輕鬆上路,不必再帶一個拖油瓶。

  「......」環視了周圍一圈,李行秋周身刀光再起,裹著他躍向莫名高處,躍出時光長河,看見了那尊凌駕在時光長河上的帝者虛影,以及更上方那端坐在幽暗之地中的三尊古老道人。

  「若我所料不錯,這方宇宙其實就是三清和天帝聯手,關於超脫的一個嘗試......」

  ......

  十月份的松城大學,傍晚,微水湖畔。

  一個輪胎人一般的身形低低地漂浮在半空中,顯得十分明顯,但過往行人卻對他熟視無睹。

  「這就是師父所言的原本的命運,沒有他老人家插手干預的命運?」輪胎人晃了晃身子,「這個時間、地點,莫非是我得到龍虎金丹的那一晚?」

  心中得出答案,在一種莫名情緒的推動下,輪胎人控制著身子,緩緩飄到了微水湖那被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半,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我。」輪胎人注視著那道夜跑的身影,「接下來就該是......」

  啪!

  一條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岸邊的焦黑青魚掙扎蹦高,反身落地,發出身影驚動了夜跑身影的同時露出了另外一面,鱗片覆蓋著白霜,仿佛剛從冰櫃裡拿出。

  「龍虎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