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母廟,後院。
自稱為黃庭的神秘人已然離去,王珝也從悟道中回神。不過他並未就此離開,而是又在此盤桓了一陣,梳理內心思緒。
「南華夢中所誕、未來靈海帝君、煉假成真、神道、將來可能存在的大能落子......呵,還真是意料之外的收穫。」
片刻後,王珝盤算清楚其中糾纏,便打算就此離開,與不知在何處的姬飛晨匯合。
「現在想來,我斬二屍的機緣莫不是就應在神道上了?」
王珝走出後院,正要離去,卻被廟祝喚住。
「仙家且慢,敢問仙家字號?」
「貧道靜川,不知廟祝有何事尋我?」王珝下意識地回答道。
「果然是靜川道長,」廟祝長出一口氣,「還請仙家留步,早前有貴人留下東西,指名道姓要轉交給您。」
「哦?」王珝默運天機,心中有所感應,於是笑著應道,「那勞煩先生幫我取來了。」
「順手而為,稱不上勞煩。」
廟祝轉身離去,片刻後捧過來兩枚銅壺,裡面滿滿當當裝著一些事物。只是遮掩得緊,且有禁制在上,是以王珝並不能看穿銅壺,不知其內存放著什麼東西。
「不久前有貴人前來上香,臨走前要我把此物轉交給後院之中的靜川道人,言及這是您自家失物,如今當物歸原主。」
「是這樣嗎?」王珝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在廟祝臉上停留片刻,終於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日後廟祝若還能見到那位貴人,記得替我答謝。」
見王珝將銅壺收入袖中,廟祝微微一笑:「這是自然。」
「廟祝自己還有什麼事要向貧道說嗎?」
「無事,仙家慢走。」
「告辭。」
見廟祝再無話要講,王珝走出神廟大門。為表示對於天母的尊敬,道人直至走出一里之遙後方才乘雲離開。
而那廟祝則一直站在原地,注視著王珝背影,目送其人遠去。
「張主祭,張主祭!」一個路過的巫女見自家廟祝站在這裡不動,不由得疑惑地喊了一聲,「您在這裡幹什麼?」
「嗯?啊!我什麼時候在這裡的?」張主祭猛然回神,想了一陣,「我剛才出來有事吩咐,然後就隨便走走,不成想在這裡發了會呆。」
「那您繼續,我就不打擾您了。」巫女輕笑一聲,轉身離開。
張主祭搖搖頭,納悶道:「奇怪,我剛是要做什麼來著?」
......
天空之上,王珝辨明方向,發現自身正在玄正洲東方一座大城附近,離白日所見的明湖尚有一段距離。
此時天色將晚,他也就沒有急著去尋找姬飛晨,而是在山巔按落雲頭,從袖中掏出了那兩枚銅壺,準備一探究竟。
打開一枚銅壺,濃郁的香火之氣從其中飄散開,道人眉頭一挑,將其內事物倒了出來。
隨著王珝動作,一枚枚乳白色的雲形玉幣傾瀉出來,被他拿在手中打量。
「果不其然,是雲幣。」掂量著兩個銅壺,王珝有些疑惑,「不過這個份量,是不是太多了,足以讓我在短時間內登臨一方神位後,還有不少剩餘。」
雲幣是神道專有的一種交易物,是由神祇出手,將自身所得的信仰香火提純而來。是最純粹的香火願力結晶,任何神祇都能無礙吸收。
這種貨幣就和仙道的甘露一樣,都是自身攜帶巨大價值,可以幫助修煉的寶物。
打開另一枚銅壺,裡面同樣滿滿當當裝了一壺雲幣。但除此之外,還有一樣事物放於其中,被層層疊疊的雲幣遮蓋,只露出一個小角。
「讓我看看,這又是什麼東西。」
王珝將其取出,發現是一方木製的神位靈牌,似乎就是那種最低級的神廟中所供奉的普通牌位。
「這是哪尊神祇的牌位?那貴人說是我曾經的失物,莫非是我自己的神位?」
王珝眉頭一挑,這東西尋常百姓祭祀死者之靈時也會用到,他看著這就跟看見一方墓碑一般,覺得有些晦氣。
道人轉過牌位,看向其上所書名諱,卻是微微一愣:
「陵陽子?這牌位怎麼會在這裡?」
陵陽子,是王珝在通冥山封印陰陽通道時所知曉的一位仙家。
數百年前,此人途徑通冥山,發現陰陽通道,設下法陣暫時阻隔後就匆匆離去,不久便殞身仙魔殺劫之中。
後來王珝推算自身所得機緣,往通冥山一行,發現此事,遂了結後患,並說服當地百姓以陵陽子為主祭,將其祭祀為神。
當時通冥山下的村民建廟,王珝一直在周邊旁觀,這尊神主牌位的形制,和那廟宇之中的牌位是一模一樣,連所用材料都是相同。
「這是陵陽子的牌位,即使作為祭祀對象的仙家已死,那也是神位空懸,怎麼會是我的失物?總不可能因為我是配祀,所以就歸屬於我了吧?」
王珝正在驚訝,卻發現上面書寫的神靈名諱有了變化,「陵陽子」三字的「子」字正慢慢淡去,又有兩個同樣字跡的文字浮現出來,綴在「陵陽」二字之後。
「陵陽......國侯?陽侯?」
王珝心中掀起萬丈波瀾,不敢相信自身所見,這尊普普通通的仙人牌位竟然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陽侯的神位!
非是王珝胡亂聯想,當年得到陽侯傳承之後,他曾在故紙堆里翻閱過一些記載。在某些斷句殘章中,有一種說法便言陽侯其實就是陵陽侯——一個小國君主的簡稱。
當時還是少年的王珝對此不屑一顧,但眼下卻在這裡見到了同名的神位,再加上自身所得陽侯傳承,由不得他不胡思亂想。
輕觸神位,一層蔚藍水光閃過,整尊木牌變成一張符詔,上書封神敕命,微微一顫後化作流光飛入王珝泥丸宮之中,同時傳遞出一道信息:
【陽侯,陵陽國侯也。其國近水,溺水而死,其神能為大波①。今人祀之,以其為波濤之神。】
「這是連我的跟腳都幫忙編造好了?」道人有些驚訝,「這安排得也太明目張胆了吧?」
王珝心有明悟,他若是入了神道,這陽侯之名就是他的神位。內中所言,便是他在神道之中的身份信息。
「我現在竟然不知道這個神位,到底是哪位大能的落子了。」道人苦笑起來,有些搞不明白。
他是在天母廟中收到這兩壺雲幣的,若說天母不知情,王珝絕對不信。
但是王珝身居陽侯傳承的事又有何人知曉?若說這尊神位以及那數百年前的陵陽子之事是巧合,那就真把王珝當三歲小兒看待了。
最起碼,其中定然有南華的插手。
「所有命運的饋贈,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不阻攔我煉假成真,甚至特意給予我神位,你是在期待我的成長?」
王珝摸著胸口如意花紋,似乎在與人對話。
「如果我是你夢中所誕,那九州、地球、一世之尊世界又是如何?難道都是你夢到的嗎?如果不是,那少時給與我黃粱一夢奇遇的老道士,是不是就是你的化身?」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些都是未來王珝證道之後編排出身之時留下的後手,以圓滿自身因果。
不過這樣一來反而更容易陷入層層套娃的思維邏輯陷阱之中,是以王珝最終放棄了這個思路,認為其中還是有南華的小動作。
清風無言,夜空星河自轉,王珝沒有受到任何來自如意的反饋。
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人架著水雲,向著明湖方向行去。
「轉入神道,還得要姬飛晨幫忙才是。」
......
次日清晨,王珝在明湖之畔成功與姬飛晨匯合。
「你們說了些什麼?」王珝看向姬飛晨,見其精神奕奕,明顯大有收穫。
「好事壞事都有,總的來說還算不錯。」姬飛晨聞言,便知那神秘人肯定和王珝也有一番交談,於是問道,「你呢?」
「和你一樣,有好有壞,總體尚佳。」王珝不欲多言,提起自身來意,「我眼下有事要你幫忙,恐怕得推遲去東海的日子了。」
「沒問題,什麼事?」姬飛晨先是一口應下,隨後才詢問其中究竟。
「我要成神。」
「什麼!」姬飛晨一愣,「你要成神!走神道?不修仙了?」
「修行出了點岔子,要在神道之中走一遭。」王珝神態自若,似乎對姬飛晨的驚訝不以為意。
「嘶,」姬飛晨倒吸口氣,回想王珝自身經歷,「可是與肉身有關?」
「不錯。」王珝聞言微微一愣,發現倒也大差不差,於是認承道。
「難怪你先修成地仙元神,莫不是早就有所準備?」姬飛晨想起王珝在元神上的造詣,似乎有些想偏,略帶佩服道。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王珝搖了搖頭,「昨日與那人一番談論,我才有此打算,不過好在所需之物我都做好了準備,如今只要成功登神,宣揚信仰便好。」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姬飛晨聞言躍躍欲試,他還沒見過修士轉入神道的場景呢。
「屆時需要你幫我護法一段時間,想來一二日便可。總之不礙你出遊東海,拜見那些前輩。不過我怕是無法隨行了。」
「你現在就要成神?」姬飛晨這才明白為何王珝說要耽擱一段時日,於是疑問道,「是不是有些緊了?」
「一些所需之物我都有準備,可以跳過積累信仰的過程,能在短時間內成神。」王珝略作解釋,「不過眼下還要選定地界,開闢神域等等一系列事情要做,並非今天就能完成了,估計要明天去了。」
「就這你也夠快了。」
姬飛晨有些無語,昨天作出決定,今天開始準備,明天就能登神,你還想要怎樣?
既然王珝已經有所準備,那他也不必多言,於是問道:「既然如此,你打算在哪裡成神?」
「東海之上,玉隆港附近。」王珝想起自身所推算的機緣,若有所悟,「我若封神,必然與波濤海潮有關。而玉隆港勢力複雜,也方便我渾水摸魚,傳播信仰。」
「方便是方便,但也有些危險,畢竟魔門、世家、王朝都在那裡聚集,偶爾還能看到深海龍族的身影。」
姬飛晨有些憂慮,但見王珝下定決心,倒也不再勸說,轉而道:「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就走?」早一點過去,也好早一點做準備。
「不急,我們先得往雲澤一行。」
「雲澤?」這和東海可是背道而行了。
「有些事要請教一下某人。」
王珝想起某個在煉假成真之道上造詣頗高的陣靈,打算去薅一薅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