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聞言一頓,手中長戟一晃,細細打量一遍王珝,臉上露出瞭然的神情,恍然大悟道:
「原來如此,所以說現在『你』尚未覺醒嗎?呃,不對啊,這麼說我不就打亂了『你』的算計了嗎?還是說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
很顯然,雕像所說的『你』絕對不是指王珝本人。
王珝眼皮一跳,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令人震恐的猜測。他強自按下心頭惶恐,語氣恭敬起來:「敢問前輩此言何意?」
雕像思索一陣,尚未得出結果便聽到了王珝問詢的話語。
他轉頭注視著王珝,盤算片刻,卻是笑了起來:「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為什麼還要問我?」
「晚輩只是猜測,」王珝謹慎道,「還請前輩明示。」
「也罷。」雕像點了點頭,「反正該知道的,你遲早會知道。不該知道的,你也記不住。」
王珝勉強壓制心中情緒,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前輩這話的意思是?」
「如果那人覺得你有資格知曉真相了,那他便不會有什麼動作。」雕像抬頭看了看,視線似乎穿過厚重的石壁,直直地望向了蒼天之上,「若你沒有資格,你連今天你我相見的記憶都保不住,會被一併抹去。」
「這麼說,目前尚且安好的我看來是有資格了。」王珝見到雕像動作,心有所感,僵硬地笑道。
「或許吧。」雕像不置可否,「你想要知道什麼就問吧,我是不會主動開口的。這樣日後也可作為藉口,免得那人怪我多舌。」
掩耳盜鈴,王珝心中不禁吐槽一聲。但立馬看見了雕像玩味的視線轉了過來,他趕緊低下頭去,不欲與其直視:「敢問前輩所說的那個『你』,究竟是何人,與我有何關係?」
雕像頓了頓,似乎在整理語言:「你可知太霄道尊座下的七十二位雷府之神。」
「晚輩偶有耳聞,具體是何卻不知曉。」這些事即使是在道德宗的藏書閣里,也沒有多少提及,語焉不詳。
「唔,那我大概說一下,」雕像點了點頭,似乎並不驚訝,「世人以飛升為最高追求,卻不知天仙之上,仍有進步空間。其上一共三階五等,以三位道尊為貴,雖然其中兩位,有點名不副實。」
語氣中,竟然有些鄙薄之意。
王珝聞言眉頭一挑,並未接話,但還是忍不住揣度起其實力來。畢竟敢對道尊口出狂言,想必其人自身實力也差不到哪兒去。
雕像見狀,看著他笑了笑,似乎不以為意:「而這三階五等的第一階中,一共有二等,分為道尊和玄聖。前者為主,後者輔之。」
「玄聖?」這又是一個王珝不了解的新名詞。
「這與你問我的問題無關。」雕像不答,繼續先前的話題,「第二階中,也分為二等。三道尊的化身、嫡傳之流為君,與其無關的散數大能為聖。常人所言的太上八十一化、雷府七十二神,都屬於君一級。」
王珝聞言心頭一動,詢問道:「那太上道祖座下的南華真人,應該也屬於這一級別了?」
雕像看了王珝一眼,似乎知道他心中思緒,輕輕點頭:「對,他是太上嫡傳,與其他三位大能合尊為玄門四真,位列第二階,以君稱名,是為微妙元通真君。」
「還請前輩繼續。」王珝拱了拱手,心底卻在想這位南華真人和自己到底有沒有關係。
雕像見王珝心不在焉,手中長戟一頓,在石几之上發出聲響,吸引他回神,然後道:「在太霄道尊座下的雷府七十二神之中,又以神霄九重天的天主們最為尊貴。」
「九霄天主?」王珝卻是莫名想起了九州界以及地球上流傳的神霄九宸大帝。
「對,他們以九霄之名為自身尊號,其中佼佼者實力不在我之下。」雕像微微一笑。
王珝聞言心中一震,他已經儘可能地高估雕像的實力了。但還是沒想到他竟然有這般來歷,位居三階五等第二階,與那些赫赫有名的真人神聖們並列一層。只是不知這位大能是稱君還是尊聖。
雕像對於王珝的表情只當沒看見,繼續道:
「其中統管碧霄太虛真極天的那位天主,號碧霄開虛傳度天王,又名蓬萊靈海帝君,正是我所言的『你』,也就是你的本尊!」①
雕像話語如一記重鼓,敲打在王珝心間,讓他有些暈眩。
當碧霄天主的名諱入耳之時,王珝只覺自身頭顱像是挨了一記悶錘。眉心祖竅之中的黃庭紫府發出浩大莊嚴的轟鳴之聲,一尊神聖道相於其內自主浮現。
帝君頭戴白玉冠,腳躡凌波履,著玄水浪紋之衣,執玉簡,懸寶劍,垂白玉環佩。
通利萬物,含真娠神,博大冠五行之首,蘊靈生萬物之根。
而在王珝感官下,他竟覺得自身和這尊大道之君極為親近。心底似有乳燕投懷之意,教他只想融入其中,拋卻自身一切,回歸本源。
而王珝的元神也在道相周遭的輝光照徹下,變得晶瑩剔透起來,有純化為陽神的趨勢。
長此下去,他恐怕能立地成就陽神,然後一口氣直接飛升至這位帝君所治的天域之中去,成為其內不老不死,清淨無染的化生天人。
在功行上漲和內心親近感的雙重作用下,王珝更是心生眷戀,不願離去。不斷陽化的元神一步步走向道相,似乎要就此融入其中。
但在外界看來,王珝卻是雙目失神、眼神空洞,如同魂魄走失、陰神出遊。
「回神!」耳邊傳來斷喝,王珝渾身一顫,靈智復歸清明,意識不敢再在泥丸宮中停留,快速回歸本體。
「我就知道,」雕像輕哼一聲,「只是念誦名諱自發的感應就是這樣,若是讓你跳過念誦名諱這一步,直視你本尊的道相,你豈不是要當場道化?」
「這就是『我』的實力嗎?僅僅是單純地念誦其名諱,就會變成這樣?」
經此一試,王珝心中疑慮消減不少,畢竟那股如同見到親人的感覺是做不得假的。如此看來,就算自己不是那位帝君的化身,也必然和他有著深厚的牽扯。
「這是因為你是化身,天生與其有著斷不開的聯繫,且又處於弱勢地位。他人若是念誦道君名諱,可沒有這般強烈的效果。」雕像好意解釋道。
王珝長出一口氣,閉目感應腦中泥丸宮,發現不知何時帝君身形已然消失不見。自身紫府之內一片狼藉,幾近塌頹,而且元神也有些萎靡。不過元神陽化的勢頭卻沒有停止,只是放緩了不少,似乎有些後繼無力。
「所以,我是一位帝君的化身,」王珝揉著額頭,心亂如麻,勉強接續起了先前的話題,「那不知前輩,與我本尊關係如何?」
若是二人有惡,這雕像一時不忿,一巴掌把自己拍死。那他可沒處說理,也只好自認倒霉。
不過目前看其人態度,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小的。
「我和靈海嘛,」雕像沉吟一陣,似乎想做個客觀公正的評價,「以前關係不錯,後來起了些齬齟,彼此之間生分了不少。但好歹沒到撕開臉皮的那一步,你大可放心。」
「那前輩此行,最初的來意又是什麼?」王珝暗自鬆了口氣,又換了個話題。
「一開始的來意......」雕像點點頭,「我原以為是你本尊看出了什麼,所以才過來打算談條件,但沒想到原來是你自作主張。也罷,你且記住,不要和那清泓道人走太近。」
「這又是為何?」王珝不明白為什麼一瞬間話題跑得這麼遠。
「那清泓道人,也是一尊大能化身。」雕像面色古怪,似乎想起了什麼,「不過那位如今正在沉睡,所以出了些岔子。」
王珝直覺讓他知曉其中定然還有隱秘,但他自身麻煩已經夠多了,所以不想過多探究,只是道:「那又與我何關?」
「你本尊行走滄海之道,亦以雷法稱雄,不然也無法成為九霄天主之一。」雕像笑了起來,「而你這尊化身卻是行走動靜之道,這可是那清泓道人本尊的道途,而且你本尊和他本尊關係也不怎麼樣,你說如何?」
聽得雕像話語,王珝卻是莫名有了一種家族長輩恩怨延續到晚輩身上的錯覺。
搖搖頭甩去這些胡思亂想,道人試探著問道:「所以那位大人物會以為本尊是故意挑釁於他?」
「雖不中,已不遠矣。」雕像不願深談,「如今我該說的都說了,能不能記住這些就看你本尊意願如何了。其餘的你也不方便知曉,今日就到這裡吧!」
「敢問前輩如何稱呼?」見雕像似乎有離去的跡象,王珝連忙追問一句。
「叫我龍王便是。」雕像一抖身上盤龍甲,整尊雕像瞬間化作一條黑龍。
天龍繞著王珝周身盤旋一圈,旋即飛入虛空消失不見,留王珝一人在此。
見龍王遠走,王珝面色先是一松,卻又瞬間沉了下來,整個人無力地跌坐於地,背靠著石室牆壁,等待著本尊對於自己的審判。
「原來,我只是一尊化身嗎?那本尊和一世之尊世界、地球又有什麼關係?迄今為止,若隱若現的南華真人在本尊的謀算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道人望著石室之頂,口中喃喃自語,整個人似乎失去了前行的目標與動力。
「前路似乎已經註定,反抗又能如何?化身生死皆操於本尊之手,倒不如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