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魔人詳情

  烏雲滾滾,快速匯集而來,隨著一聲悶雷炸響,雨水灑落而下,鎮壓了一方旱氣。

  肉眼可見的淡紅色暑氣緩緩扭曲消失,乾燥滿是塵土的地面變得微微濕潤,一股股濁流灌入布滿龜甲狀紋路的乾涸河床,給周圍的生命帶來了些許希望。

  「成晃山八區,今日的降雨計劃也完成了。」王珝把展開的祈雨旗收攏,伸手接住從雲中墜下的水元如意,嘆了口氣,「若非如意被我銘刻陣法,能自主吸納天地間的水屬元氣和濕潤水汽,而且內里本就積攢了不少水汽,我也扛不住這般大手大腳的浪費啊!」

  為求面對旱魃時有一戰之力、能夠自保,他得先找處水域補充如意中的積蓄才行。

  「靜川道友辛苦了。」轉過頭的女修聞言安慰了他一句,把手中丹丸藥散擲入河道,看著其打了個轉後緩緩沉沒,接著道,「張師兄和景軒道友近幾日已經找到了旱災源頭,今早已過去查看,應該再過一會,就有好消息傳來了,道友馬上便能歇息了。」

  「希望如此,這幾日只能做這些治標不治本的無用之功,我當真是厭煩得緊。」王珝抱怨了一句。

  那日塗山突然過來,說是要找一人和他搭檔救災,王珝以為是說他自己,卻不曾想塗山最後選定了清泓道人。於是這幾天他一直和李靜洵搭檔,行走成晃山各處,降雨鎮壓旱災。

  而因為首惡尚未顯露蹤跡,地面的火氣難解,縱使一時被消泯,又會漸漸生出。所以每日都要屬於降雨組的修士們進行降雨,幾日功夫下來,修士們一個個都難掩身上疲憊,心頭也有些抱怨。

  而王珝看著成晃山周圍村落里那些村民們枯瘦乾癟的臉龐和家裡所剩無幾的糧缸,更是難以壓制心中躁氣,有股說不出來的煩悶鬱火憋在肺腑之間。

  李靜洵和王珝幾日接觸下來,對他的性格也有了幾分了解,更何況那些村民家裡的狀況是二人一齊前往所見,所以此時自然知道王珝心裡在想些什麼。

  女修眉頭輕皺,道:「雖然我等修士有神通術法可解一時之急,但是這種事情還得靠人間王朝盡力。往年每當有類似事件發生時,我等傳訊過去,人間王朝便立即派遣當地官府前來賑災,但是現在......」話語未盡,其中隱有憂心國事之意。

  「人間王朝總是這樣。」王珝冷哼一聲,並未評論。不管是九州還是這方世界的王朝,總是明里暗裡抵制修士們的發展,這是一方勢力獨立自強、謀求自身主權的必由之路,他也不願意多加評點。

  「好了,這處地界的屍毒已經暫時被壓制住了。」李靜洵看了一眼完全融化到水中的藥粉,轉頭對王珝道,「我身上藥散已然用盡,靜川道友,我們先回去補充一下物資吧!」

  「也可,我也該去找些水源了。」王珝掂了掂手中如意,應下了女修的提議。隨後二人一者乘鶴,一者駕雲,飛回了當日眾位仙家開會的地點。

  與其他幾人匯合之後,王珝見外出探查的張元初和景軒等人尚未回來,於是便告了聲罪,離開此地前往遠方大湖補充如意水汽。

  而李靜洵因為出身道德宗,屬於太上一脈,於是在補充完身上物資之後,便向著太上道統的眾位仙家所在之處行去,與眾人閒談起來。

  ......

  半日後,王珝返回此地,正巧看見張元初和景軒等人並肩歸來。見他們渾身狼狽,多有不堪,於是呼喊眾人過來迎接,順便詢問張元初等人所得的情報。

  等諸人坐定後,李靜洵問:「師兄,情況如何?」

  「情況不容樂觀。」張元初扯過輿圖,描繪自己和景軒探測的結果。

  「不容樂觀?」清泓看向景軒,「是魔人在此練法?」

  「沒錯,」景軒深深吸了口氣,「我二人遠觀,其修煉時赤雲遮山,黑霧吞光,已經比得上人仙大魔,單憑我們幾人絕無勝算。」

  「此事不用擔心,」張元初拍了拍景軒肩膀,「那日靜川道友來時,我便發訊請門中魚天陽、陸玄機二位師叔來此坐鎮,他們此時已在山後蘆棚歇息,對付那魔人不用我們出頭。」

  得到張元初肯定消息,眾人剛剛提起了心紛紛放回了原位,畢竟不用自己上陣除魔,當真是個好消息。

  「但是我們也不能袖手旁觀。」張元初接下來的一句話復又叫眾人一驚,「今日我和幾位師弟走得遠了些,把成晃山幾座余脈的範圍也標了起來,最終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

  「什麼秘密?」王珝出言問道。

  「那魔人意圖血祭這成晃山中八處村落,試圖證就地仙之位。」景軒滿臉凝重,並未因張元初先前所言放鬆心神。

  「什麼?」眾人異口同聲地驚叫道。好好的人仙境魔頭怎麼一轉眼就變成要突破地仙的資深老魔了?

  「師兄,這消息你們從何而知?是否可信?」乍一聽聞此言,李靜洵也變了臉色,追問道。

  「你們看,」張元初攤開剛剛一直在標註的輿圖,示意眾人注意其上地勢,「這是這幾日經過殭屍破壞後的地形圖。」

  圖紙攤開,成晃山最邊緣的余脈地界,共計八個方位處被他畫了一個個朱紅圓圈,每個朱圈邊上,按照山脈起伏的山麓,又勾勒出八個矩形圖案。

  「多虧景軒師弟敏銳,我們才注意到這幾日許多殭屍無意間造成的村落、山路毀壞,其實都是魔人操縱殭屍有意所為。那些廢墟、塌方被我們勾連後,恰恰構成了這樣一個封閉圖案。」

  「八卦方位......」徐大先生凝重開口。

  「山河為界。」清泓看向那一處處硃筆勾勒出來的方塊與圓圈。

  「恰似八口棺材相對陳列,而且內里都有生靈存在、村落棲息。」李靜洵指出了最重要的一點。

  「不錯,所以我們懷疑這魔頭是想行八棺血祭之事,先是以八棺聚運,然後再將血祭後自然誕生的死陰煞氣引動,使得這一方土地盡數化作死亡絕地,屆時也可稱作赤地千里,那魔頭便能在這八口棺材之間進行蛻變,化作地仙級數的旱魃。」景軒話語中隱帶幾分怒氣。

  「那這魔頭應該就在此處了。」王珝打量了半天,也看出了幾分玄妙,伸手一點,指向八卦方位的中心點,「如果地圖無錯,此處當是一座幽谷,地勢低深,最易聚氣。那魔頭應該就以此處為主棺,八卦方位上的村落為副棺,暗合九陰之理的同時還能借奇門遁甲之法為自己留下後路,免得事敗身死。」

  「靜川道友好見識!」張元初肯定道,「八棺聚運,除卻中央的主棺外,其他八口副棺都可作為他逃生之路。即便我們擊殺其本體,如果不能在八棺處將其壓制,亦會讓他得道脫身。」

  「八門洞開,生死轉輪。」清泓道人突然想起一件舊事,「莫非這魔頭還和早已覆滅的天屍門有關?」

  「天屍門號稱三千屍魔,雖然宗門早已覆滅於陰冥宗手下,但是否有屍魔倖存下來,如今在此練法,我們也不得而知。」

  張元初雖然出身道德宗,算是玄門大派,但對當初發生的魔道內鬥事件也不可能太了解,知道天屍門覆滅已是不易,哪裡還會知道當初是否有餘孽逃生。

  「前幾日徐大先生介紹旱魃起源時我便想到了天屍門,只是一時不敢確定,所以才未出聲,如今要是成真的話......」清泓語氣低沉,似乎有些後悔。

  「此事與清泓師弟你無關,」張元初搖搖頭,「畢竟我們也沒有證據證明一定是天屍門餘孽。而且對付這魔頭,我們也是按照對方是修煉了相關功法的魔人來準備,這樣也差不了多少。」

  聽到張元初心中有數,眾人點點頭,聽他繼續發言。

  「先前我已說過,我門中有兩位人仙長輩在此。屆時兩位師叔會主動前往中央幽谷擊殺旱魃,但旱魃狡猾,若是逃脫而出,還需我等在八棺之處阻攔。」

  話語出口,不少人臉色微變,似乎有些不情願。

  「我知此事危險,眾位道友不願以身涉險也是應有之理。」張元初對於此時情形早有所料,「只是此事關乎這成晃山周圍千里生靈,還請諸位上體天心,出手與我道德宗共抗魔人。」說著,他深深一揖。

  見張元初一番舉動,眾人連忙起身,避過這一禮。徐大先生托住張元初手臂,澀聲道:「我等知曉道友心意,只是那魔頭身為人仙,高出我等一個大境界,實在不是其對手。屆時到了那旱魃近前,恐怕我等不是其一合之敵啊!」

  「正是,那旱魃毒火兇猛,我擅長金行之道,同境界而比都處於下風,更別說那旱魃已是人仙了!」一個背著劍匣的修士出言贊同道。

  「火克金......那靜川道友和清泓道友,你兩人有何高見?」張元初低頭沉思一陣,把目光投向了王珝和清泓,這幾日他倆的降雨手段都被眾人看在眼中,明顯比其餘幾位降雨組的修士高出一籌,堪稱水道能手。

  「水火無情,互相克制。那旱魃又相當於人仙境界......」清泓話語間有些躊躇,亦有推脫之意。

  雖然知道這都是人之常情,愛生惡死乃是本能,自己也不可能逼著眾人以身涉險,但聽聞清泓之語,張元初還是有幾分失落。

  雖然無人點出,但在場眾人卻都知道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那就是他身為道德宗弟子,早已領悟道德之心,功行圓滿,只差一場功德便可成就人仙道果。

  而這治旱之事便是他自己的功果所在,只要成功解決魔頭,撲滅旱災,功德加身之下他便可以閉關嘗試突破人仙了。眾人都知道他的情況,所以也默認了他來主持這場治旱之事。卻沒成想,此事卻牽扯出了一尊人仙境界的魔頭。

  既然知道有魔頭作亂,那麼張元初便不可能裝作沒看見,這治旱之事早已和他道途相牽,若是此時他打了退堂鼓,那麼道心有損之下,即使能從旱魃手中逃得一命,也會在突破人仙時走火入魔而死。

  所以這個時候,眾人都能退縮,唯獨他張元初不能退!

  想到這裡,張元初再度按下心頭思緒,期盼地看向王珝,此時只有這位靜川道友尚未發言了,也不知其是否能給自己帶來好消息。

  王珝被對方那「火熱」的視線一看,不免有些心慌,他正要設法推辭,忽然眼神一定,看見了一旁偷笑的塗山,於是趕忙禍水東引:

  「我雖然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但我看塗山小弟卻是智珠在握,想必早有應對之法。張道友不若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