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笑掉大牙

  資料上關於老鷹,已經表述得很明白了,他的父親是越戰犧牲的,尚在牙牙學語的老鷹就看見父親的遺體被運回來埋葬,但直到他大學時候,那枚象徵美國軍人最高榮譽的國會勳章才頒發下來,所以也才有老鷹作為軍二代從普通大學轉到海軍學院的曲折路線。

  齊天林原本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只是以老鷹的同事或者戰友身份來看看感受一下的態度立刻就改變了,笑笑點頭:「對,我就是保羅……這個名字還是他給我的呢……怎麼稱呼您?」

  典型的英式美國家庭小樓,進門玄關就是一個上樓的樓梯和過道,一般過道直對著就是到後院的廚房,兩側分別是客廳跟餐廳的,但老太太卻直接帶著齊天林往樓上走,有些側著身的笑容帶路:「叫我芭芭拉吧……上面的起居室才是我跟他經常呆的地方,他不怎麼回來,我也不喜歡一個人呆在寬敞的樓下。」

  起居室這個說法在華國並不流行,一般更願意稱呼客廳,而美式小樓的起居室,有時候會特指從臥室出來的樓層,一個小小的樓梯轉折公共空間,因為在臥室旁邊,有時候屬於更親密的家人喜歡坐在一起交流說點私密話的地方,也就兩張沙發,其實面積跟紀玉蓮那個客廳差不多。

  齊天林一上來就看見一幅四開紙大小的金色鏡框,裡面有兩張A4紙大小的頁面被莊重的裝幀在裡面,左邊是一張穿著海軍軍官服的彩色照片,旁邊就是一張同樣大小有著勳章暗紋的勳章頒布令,僅僅這麼一看那個藍色的十三星飄帶跟金色的五角勳章圖案,齊天林就知道這就是那枚著名的國會勳章。

  兩張頁面中間下方有枚金色的四方金屬牌,上面篆刻著:「謹以此勳章,授予英勇無畏的亞歷山大亨特爾」。

  芭芭拉正隨意的從沙發邊的茶几上抓過一壺柚子茶幫齊天林倒進杯子裡,看見齊天林在凝望那張鏡框,就自己先拉拉肩頭的花披肩坐下來解釋:「他父親的勳章……給了他很多壓力,也給了他很多鼓勵。」

  齊天林很正式的對著鏡框站了站,挺胸,他不屬於任何軍隊,所以沒有軍禮,但是有注目禮,軍人之間就是這樣,這是單純的對軍人敬意,因為能獲得這樣的勳章,就跟齊天林在面對那個扔向黑格爾的炸彈做出的反應一樣,那是沒有任何政治或者人性的因素,單純的就是一種無畏的勇氣,用美國語言來講就是「above and beyond the call of duty」,超越職責以外的勇氣,這就值得敬仰了。

  之後齊天林才坐下,比較端正的面對芭芭拉,她的兒子出賣了自己所有的弟兄,不代表這位母親就有罪,所以他認真的想了解一下:「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芭芭拉靠在椅背上:「你沒注意到麼,頒布時間都是九十年代了,前面的時間,他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父親究竟是魔鬼還是天使的鬥爭裡面,一直都避而不談那個他根本記不得實際模樣只能從照片上回憶的父親……」

  齊天林還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那個下面有總統簽名的頒布令,果真是九十年代的那位總統名字,但內容裡面都是諸如勇氣、美德之類的官方語言,所以他回過頭來帶點探詢的意思。

  芭芭拉可能也是很久沒有聊天了:「他屬於海軍陸戰隊,但是曾跟隨老虎部隊行動,所以當他為了挽救幾名戰士犧牲以後,雖然自己的行為毋庸置疑,但是老虎部隊的名聲拖累了他,一直都沒有得到公正的待遇,所以卡羅拉從小就有點自卑……也覺得有些不公……」

  老虎部隊……

  如果換個人估計都不會知道這個名號,齊天林恰好知道,誰叫他在金三角混跡了兩三年呢?

  老虎部隊不是海軍陸戰隊,隸屬於著名的陸軍第101空降師,這個二戰最有名的部隊,老虎部隊僅僅是其下面的一個排兵力,在越戰中曾經擔任堅壁清野的工作,也就是讓北越軍隊的給養線徹底跟老百姓分開,所以他們的工作就是把村民全部趕進他們劃定的區域,然後把自然村都炸毀,嗯,這個過程有點類似有兩年的華國拆遷,但是這才是最頂級的暴力拆遷。

  殺了數百名村民……

  人數是不是還不算多?

  關鍵是手段,他們直接射殺那種為了不離開自己耕地躲在稻田裡的老農,僅僅是因為農民的那種對土地本能的捨不得;

  用手榴彈直接炸死躲在地窖裡面的婦孺孩童,根本不試探檢查;

  不留活口,分屍,切耳、風乾做項鍊,強暴婦女以後砍頭,電擊男性下體,到處在食物跟水源裡面放毒……

  總而言之,就是完全類似日本人曾經在華國乾的那些事情……

  所以占領軍一旦獲得了某個地區的生死大權,那種人性中的殘暴完全沒有被上級約束的話,哪個民族和國家都是一樣的,和禽獸沒什麼區別的,這就是人類的本質,那種肆虐的快感就是勝利者最渴望的。

  這還絕對不是越南人說的,而是美國人自己調查和當事人都承認的,就跟齊天林陪著湯姆在葉門虐囚時候感受到的一樣,這些人離開越南回到正常社會,有些人會相當津津樂道,而有些人反而會試圖忘記那段夢魘一般的經歷,但他們都會神奇的變成正常人,一個遵守美國法律的正常人……

  於是,老鷹的父親跟這樣的部隊掛上鉤,不容易獲得國會勳章倒也是正常了,芭芭拉說得倒是雲淡風輕:「卡羅拉一直都不願相信他的父親會有這樣的行為,我也不相信……所以在越戰老兵團體的幫助下,終於獲得勳章以後,他就覺得美國才是最公正最偉大的國家,要把一切都推廣到全世界,所以轉到了海軍學院……」

  同樣父親也是為了國家犧牲,還同樣都是面對越南人犧牲,齊天林就覺得為什麼自己對祖國就沒有產生老鷹這樣狂熱的信任感?說起來自己跟他的軌跡還真是有點一致,只是人家走得平平順順,自己就只能在金三角廝混,要不是奧塔爾,自己就真的變成一灘血泥消失在荒野上了:「他提到我什麼?」

  芭芭拉遞過柚子茶杯,在齊天林把水杯都端到嘴邊的時候,笑著開口:「他說要是你找到我這裡來,多半就是要殺我……」

  齊天林正要喝水呢,還好沒倒進嘴裡,不然一定被嗆住,還楞了一下,才張開嘴笑著把水喝了:「別聽他瞎說……我們是有些恩怨,但跟家人沒關係,這點底線我還是有,我就是來看看他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芭芭拉不笑了:「他變成什麼樣?」

  齊天林聳聳肩:「沒什麼……之前他在外面工作的時候,跳槽扔下我們所有人,最近不知道怎麼也許看見我在電視上面出了點風頭,說我是華國的間諜……」說到這裡,他突然想打個屁!

  真的就是想打個屁的感覺,肚子有點疼……他還忍耐了一下,覺得不太禮貌,看看手裡的杯子,突然有點恍然大悟:「這杯子……?」好像猜到點什麼。

  老太太也有點驚訝的看著他:「卡羅拉說,這是強力昏迷藥,你只要喝了就會昏過去,然後就可以通知他了……」

  齊天林現在是真的非比常人,把杯子晃悠一下,放到桌面上:「您這兒子給您可沒說實話,這是毒藥……我現在喝了是腸胃不適,昏迷類的藥物都是神經系統不舒服,比如頭部什麼的,還好我有準備吃了解藥。」順口撒個小謊掩蓋一下自己的行為,不過這……老鷹還真夠毒,齊天林不過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不是很在意這些小細節了,但是起碼的警覺性還是有,所以略微一提醒就明白了:「上樓來這一段……都是他給您設計的?」看來老鷹還是防備著齊天林要是上門來找他,擔心自己母親被報復,留了點後招的。

  老太太臉上終於沒有了那麼輕鬆的感覺:「他……說你不會放過他。」臉上還是很有點小心的看著齊天林,齊天林也終於從她不經意的眼神中注意到放在沙發角落邊的一個玻璃小瓶,針劑的那種。

  齊天林終於偷偷的把這個屁給分拆了放掉,沒什麼動靜,也許是什麼化學物質的毒藥,對齊天林來說就是在肚子裡產生了點化學反應多個屁,肚子裡面的不適慢慢消失了才開口:「他怎麼猜測我不會放過他的?您不用擔心,這樣的行為我只會針對他,跟您無關,當然,要是您現在都是演的,只能說您演得好,我也不會對您有什麼傷害,我就是來看看,好奇的看看,他為什麼會出賣那麼多戰友……」之前他還覺得不用對這老太太說實話,免得老太太以後對中情局或者FBI說什麼自己來報仇的話,現在他覺得可以說透了問一問。

  當然還是補充一句:「現在還不惜殺人來誣告我,他已經被聯邦調查局指控故意殺人和更重的罪名,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我想問問您的態度,怎麼才能解釋他的行為。」

  眼睛卻有點嚴謹的看著老太太的動作,要是把警察給招來了,也挺麻煩的……

  只是覺得要是把這種自己被一個老太太投毒,差點毒死的事情回家講給安妮聽,那熟悉上下五千年多少宮廷毒死案件的姑娘不得笑掉大牙?

  還真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