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星雲傳媒正在大熱的新聞頻道,更不是其他電視台,而是平日最不起眼的政府專用頻道,那個慣常撥給聽證會或者議會會場的沉悶頻道。
畫面鎖定在還是烏煙瘴氣吵架的國會。
但頻道下方滾動著一條不停重複的文字新聞:「五角大樓發布國防部最新動態:參謀長聯席會主席溫特上將宣布,因為總統特里涉嫌參與策劃軍事政變,他無法接受現任總統關於軍事指令的安排,宣布辭職。」
黑格爾手指屏幕:「路上就聽說了……」他在五角大樓的眼線比威廉還是要多一些,畢竟當了好幾年的防長,還一手主導了國防部的改革,實打實的扶起來一些自己人,要不是赫拉里下台,他還在延續自己的進程呢。
特里的臉上已經沒有表情,有些呆滯的看著屏幕下方的字幕:「造謠!傳遞的都是虛假信息……這樣的字幕是誰在控制?中情局?綠洲還是重建?難道FBI也要背叛……」
黑格爾明顯的看見兩位議會領袖的臉色有變化,他就輕搖一下頭:「應該是真的……」切回到星雲傳媒,果然這邊的鏡頭已經轉到國防部,想來這邊的影像資料傳遞有個流程,反而應該是在事件發生以後才轉到民營電視台,事態已經發生過去好一陣了。
一陣閃光燈之中,溫特站在新聞發布台,面色蒼白:「這是個很不負責任的選擇,但身為軍人,服從是天職,如果身為參聯會主席,我就必須毫不遲疑的接受總統閣下要求的命令,而現在……如果美國人民決定行使憲法賦予自己的權利,作為軍人,我只能向人民敬禮:『遵命!』」
如果光是溫特這麼說,那也就罷了,這位宣布完自己辭職的時候,他身後明明就站著十數位四星上將,一同敬禮,顯然就是表明這些美軍頂級將領在面臨全國民意和白宮相牴觸的時候,選擇了中立,起碼是選擇不會阻撓自己的部下或者民眾順應修憲民意。
特里的腦容量估計已經不夠用了:「他對誰遵命?他是軍人!不對聯邦政府負責,對誰遵命?保羅?!」跳起來憤怒的模樣分明已經有些失去理智,可剛才鏡頭刻意的在一長排四星上將中做了個每人半身特寫也就罷了,最後那個站在隊尾的,居然是穿著西裝的齊天林!
唯一一個穿西裝的,還只是個准將,站在一長排上將隊尾,卻一模一樣的在敬禮!
聯繫到之前已經公布的運動高速攝像機拍攝畫面,那都是齊天林出生入死的畫面,現在卻讓他跟這一大幫四大軍種的頂級將領一起敬禮,很容易就會讓人感覺之前那些行動,這些將領都是支持的!
也怪不得特里會感到格外憤怒了!
坐在總統的位子上,可不應該出現這種情緒,黑格爾再次看見兩位議會領袖的表情對視了一下,他想想居然說了一句在場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話:「總統閣下,我建議您儘早離開……」
特里更加憤怒,可他面前那個一直不哼不哈的漢默爾也慢吞吞的開口:「我也這麼看,總統先生,這是民意運動……您知道如果逆流而上,對抗全國已經匯集成洪流的民意,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這個時候的民眾已經逐漸失去理智,企圖對抗這種民意,你信不信民眾會衝進白宮裡面,真的把這間辦公室里的人撕成碎片……或者加上點沙拉醬,生吃了!這在史書上是無數次發生在各種文化背景的現實情況中……」
其實特里這時的憤怒更有可能是害怕,對現實的害怕,頭髮有些蓬亂的呆滯在那裡,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圍一切,好像自己歷經千辛萬苦,甚至不惜低頭人檐下,給赫拉里當副手,才終於等來了扶正的機會,卻比赫拉里更加恥辱的要失去?
身體似乎凝固在那裡,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特勤局總統衛隊鑑於今天的複雜情形,打開了備用的探照燈,在白宮周圍加強了掃視,卻給人一種這裡似乎就好像是監獄的暗示!
看著呆呆站在那裡望著窗外的特里,再次對視的參眾兩院議長微微點頭,一起起身:「我們也要回到國會山控制局面,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特里恍若未聞,首席顧問就跟個秘書似的起身送客,卻沒想到議長各拉一人,把黑格爾和漢默爾帶出去了,首席顧問以為是幫特里騰出思考的空間,自己也拉了羅比威廉防長跟著出去招呼其他幕僚。
卻未曾想,四個男人走到白宮外圍的草坪上時候,參議院議長突然開口:「黑格爾……你來接班?」
黑格爾毫不意外,但卻輕笑著搖搖頭:「我還要自備沙拉醬?」
眾議院議長更直接:「就你們兩位搭檔,黑格爾做總統,漢默爾做副總統,把這個過渡期平穩的進展過去?」這貌似看上去是個不錯的組合,黑格爾有做防長的經驗,對外關係和軍方都能契合得比較好,起碼在這個混亂的階段,能保證軍隊的穩定,漢默爾是學者,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派系或者利益糾葛,更容易獲得民眾的信任。
漢默爾居然也搖頭:「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情,或許國家的進程還會在聯邦共和體制上面停留一下,今天這一出,實在是太過損害聯邦那為數不多的公信力,未來已經不受控制,我提醒兩位,最好趕緊宣布特里不合法,不然國會山就會跟白宮一樣,成為民眾泄憤的焦點!」
站在白宮面朝華盛頓紀念碑的草坪望出去,之前散布在草坪上請願的宿營民眾已經不見了,只有幾道雪亮的探照燈在警惕的掃視周圍的街道,如臨大敵的特勤局安保人員正在加強巡邏,看上去的確很平靜,但所有人都應該想得到,這幾乎是暴風雨之前暫時的寧靜,最近在華盛頓聚集了數萬請願的民眾,再加上整個華盛特區西部居民因為中午的暴亂,大量擁擠到城市東部和東南部,要等到明天真的事態平息下來,才會逐漸返回,那個時候……
現在很多社交網站跟手機簡訊上面都在呼籲明天一早來白宮外面示威,來包圍白宮,抗議暴君暴行……
網絡上面早就爆棚了!
更不用說全國各地的民眾明天一早還會醞釀出什麼政治運動來!
兩位議長第三次快速對看一下,點點頭轉身招呼自己的隨從,馬上返回國會山。
之前沒有太多交集的黑格爾和漢默爾剩在草坪上,一個是前防長,一個是純學者,都沒有保鏢隨從,都左顧右盼了一下,相視一笑開口同一個詞:「保羅……」
然後都愣了一下苦笑,黑格爾搖頭:「保羅還真是無處不在……怎麼樣?有空一起走走,這周圍……好像就保羅的大樓近點,也安全,我們過去喝兩杯,我知道他那有點好酒。」
漢默爾也許才是布倫說的那種思想家,只會惴惴不安的擔心美國會走向何方,對黑格爾表現出來跟齊天林的慣熟很警惕:「你也是他的盟友?」
黑格爾目光奇怪:「盟友?是我幫助他在美國軍方步步高升,甚至結識布倫乃至特里先生的,我從未低估這個國際投機者的眼光,白宮這艘大船已經擱淺,我們必須要組成自己的舢板來自救了。」
漢默爾不說話陷入了思考,但同意了黑格爾的邀請,兩人慢慢步行離開了白宮戒備森嚴的區域,甚至還有外圍的拒馬跟掩體,再走不到三百米,卻看見另外有人在構築沙袋掩體,而且就憑漢默爾這當過兵,黑格爾好歹也當過國防部長的資歷,一眼就能看出來掩體是朝著白宮方向建立的。
黑格爾有點驚訝的試探開口:「你們是……?」
搬沙袋的傢伙毫不隱瞞:「武裝承包商!我們是重建公司的,為了防止明天華盛頓陷入巷戰和民眾浪潮,現在就必須阻斷重要街道……有問題問我們公司老闆!保羅!知道嗎?英雄!」這個估計以前最多也就是個軍士長的退役特種兵認不出昏暗路燈下的這個男人沒準兒就是以前自己的國防部長,口氣很自豪。
黑格爾看看長長的主街道,有車輛在忙碌著往這邊運送沙袋,到處都有人在搬運這些東西,仔細再看看分辯一下,有些放心:「對……這些沙袋的分布,應該是防止人流示威遊行,就算能走,也只能降低速度……專家,就是專家,現在白宮和國會都沒有人考慮這個問題了吧?」
漢默爾在皺眉頭:「你不覺得他才是最大的獲益者麼?這算什麼?國家公司化?他在代替國家做防衛政權的工作!這原本應該是軍隊或者警察的工作,讓他這樣一個武裝承包商來做?!國家安全戰略絕不能被公司綁架,之前的美國已經被軍工聯合體,大量的公司給綁架了,難道美國付出可能分崩離析的代價,又要進入另一種綁架?!而且還是一個涵蓋了傳媒、政治、軍事和商業經濟的超級壟斷公司!」
黑格爾吃了一驚:「你說的……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步行的兩個男人,已經順著街道來到了大樓前,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上去,就算是跟齊天林談談,他們也需要了解這個已經稱得上寡頭的傢伙,對未來是怎麼看待的……
只是沒想到齊天林沒在,他們意外看見的是布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