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二章 國策

  以前的修正案因為是國會提出,所以只要國會通過,基本就能萬事大吉。

  但這一次是破天荒的各州議會共同發起的修憲大會,那麼按照修憲程序,就應該是由各州議會來決定最終的提案批准。

  可當時白宮為了想把整個修憲變得冗長而繁瑣,故意調整了一點點不起眼的規則,由各州議會批准改成了各州代表大會,因為前者是一直存在的,後者還要重新推選,按照國會跟白宮的初衷,就應該再囉里囉嗦的選舉拉扯爭鬥一番,時間都不知道猴年馬月,中間可以做手腳的地方也就太多,假若真有好幾個提案要這些代表大會審議通過,這個非常設機構又可以折騰出很多文章來。

  所以現在活脫脫的變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各州態度是不一樣的,這個代表大會假如可以做手腳,各州政府做手腳的機率更大,如果只是些不關痛癢的提案,各州通過不通過,最終都是一盤散沙,註定失敗。

  但唯獨現在!

  現在的提案是是否要延續現在的聯邦政府!

  只要一個州決定了解散聯邦政府,那麼這個州就可以選擇退出,其他州假如就算只有一個不願意解散,也會釀成跟1860年南北戰爭那樣的內戰局面!

  而這一切,因為各州代表大會需要臨時推選人員,而不是現成的政客,白宮和國會就等於是作繭自縛的選擇權和決定權都交出去了!

  這整個過程,他們只能作壁上觀的看著!

  這就是規則的威力!

  這就是民主制度的特點。

  假若把民主選擇權過多放給民眾,就會頻繁的出現這樣的把選擇權放在類似公投之類的不可知結果上。

  蘇蘭格公投獨立,直布羅陀公投獨立,加泰隆尼亞公投獨立,烏克蘭公投分裂,類似這樣的政治事件太多,強調規則和法治,強調民選的確就是一柄雙刃劍!

  民選就真的是好的麼?

  也許在一個小到村莊或者鎮子的級別,民選肯定是最好的,因為最大限度保證了多數人的意願。

  但就跟美國憲法已經是200多年前的老東西一樣,民選如果擴大,不同的體量和面積一定會由量變帶來質變!

  因為局面一定會複雜到跟當時設立初衷完全不一樣,人性的多樣性決定了人一多,嘴就雜。

  所以就算是格外強調法治的歐美國家也才會搞兩黨制或者執政黨在野黨來限定,儘可能把這個折騰的範圍縮小,讓民選公投的可能性變小,在可控範圍內,那些個說美國或者歐美國家選舉自由的,其實不過就是在兩三個選擇答案裡面選個相對順眼的,實質的結果不會偏差太大。

  於是美國政府歷史上第一次把選擇權真正交給了民眾,就帶來這樣的危機!

  而這樣的危機,放在更不在乎法制和規則的亞非拉國家,過去幾十年已經證明會發生什麼後果了。

  就在齊天林看著屏幕上修正案提議通過,美國政壇的混亂局面終於水到渠成的終將發生,自己的心裡其實也五味雜陳,就好像跋山涉水的一段漫長征程已經走到了盡頭,要說是勝利的喜悅或者激動的興奮,都不是……

  目前的局面,有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自己一點點羅織出來的細密大網,兜住了美國,往那個原本就既定的目標加速推進,雖然不是命運之手一般改變了歷史方向,起碼也改變了歷史的進程速率。

  如果不是自己,美國不會提早獲得進入非洲的機會,不會把新的利益獲取點放在非洲,也就不會招致跟華國摩擦的那個陷阱;

  如果不是自己,華國也不會狠下一條心,敢硬撼美國於東非海面,起碼不會獲得這麼幹淨利落的結果,當然更不會帶來後面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如果不是自己,龐大的金融體系聯盟在關鍵時刻望風而逃,把最壞最難看的局面留給了美國,美元世界貨幣的地位,也不會這麼快隨著一場局部戰爭就被拉下王位;

  如果不是自己,美國的政治體制不會這麼快就暴露出那麼多讓美國民眾無法信任的弊端,最終走到這樣一個面臨抉擇的局面!

  勝利了麼?

  就好像齊天林在狙擊瞄準鏡里看見擊倒了一名敵人,如果這是個單獨重要的敵人,他的習慣是會緊緊的盯住目標,確認自己的戰果,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無法說已經真的勝利。

  麥克也勉力睜大眼睛看著畫面,再不停遊動在齊天林那被顯示屏反光照亮,不停閃爍的面部表情上,最終長長的嘆一口氣,閉上自己的眼睛,靠在椅背上不說話了。

  所有指揮車裡的員工也在偷瞄那個顯示比例的畫面,臉上的表情也很複雜,間或還低聲通過無線電通訊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其他人,這裡不是軍隊,沒有那麼嚴格的規定,很多其他美籍員工都很關心這個結果,齊天林聽見耳機裡面的反應都是歡呼咒罵一片,什麼樣的心態都有。

  緊接著馬上就有人匯報會場發生了緊急狀況,齊天林拍拍想艱難起身的麥克:「我去看看……這種情況,我也不能改變什麼。」抓起放在一側的手槍套卡在腰間,抓了西裝就衝出去,外面其他幾輛等候在會場旁邊的執勤車裡面陸續跳下十多人,跟著他一起衝上長長的會場大廳前台階。

  寬闊的台階上站著百多名一字排開的西裝PMC,下面才是密密麻麻急切等待消息的民眾,牆面的大型顯示屏已經展現出即時的投票結果,現場一片歡呼聲響起,這是覺得民意終究戰勝了強權的勝利,和美國未來該怎麼樣無關。

  所以更多的人是沉默,抬著頭看著畫面上會場內部現場的鏡頭,似乎在思考,又在忐忑,這個大家一起做出的決定,對美國意味著什麼。

  這種海量的沉默讓少部分歡呼的人群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看見一群黑衣人匆忙的奔跑上去,發生了什麼事情?

  打起來了!

  一群修憲大會代表已經在投票結束以後的現場打起來了!

  這些政客可是什麼人都,有些還兼職干點別的什麼,美國精英人群普遍保持鍛鍊的結果就是,現場打王八拳的招式都有板有眼,比日本或者亞洲其他國家地區議會現場打架的可看性強多了。

  攝像機鏡頭還是一直鎖定現場,齊天林忍住自己想笑的心情,指揮人手上前,充當個現場保安的角色。

  數十名PMC擠開衣冠楚楚的議員、代表和各種官員們,排擠在中間讓依舊喋喋不休大罵對方的參與者們隔離開。

  可雙方的口水戰持續升級,雖然沒有太多髒話,可叛徒、分裂、保守利益團體之類的頭銜滿天飛。

  只要隔開就行,齊天林自己在後方找了個空座,坐下來用步話機通知自己的員工動手阻擋,笑眯眯的看著眼前混亂場面,跟自己在無數個政變城市國家的政壇看見的差不多。

  亂起來已經成了一個必然,接下來就應該看什麼呢?

  在齊天林看不到的地方,早已經開始。

  一場白宮緊急召開的最高行政機構頗有些混亂的召開。

  參聯會主席等五名將軍和國土安全部首腦,以及中情局的布倫局長表情嚴肅的坐滿會議室,看著臉色鐵青的特里那張原本就挺長的鞋拔子臉更長:「這是最荒謬的地方!聯邦政府怎麼可能解散,美國的一切都建立在聯邦政府之上!沒有聯邦政府,就沒有美國的一切!」

  軍人們一言不發,挺直了胸膛看著美利堅合眾國三軍統帥發飆,國土安全部的部長倒是試探著參與溝通:「我已經聯絡了司法部,他們說可以從法律上尋找……破綻,宣布這次修正案的程序是非法的。」

  特里在咆哮:「當然是非法的,有什麼權利能宣布美國政府可以解散?!難道是華國和俄羅斯在搗鬼,想要藉此顛覆美國!」政治類的猜想,但口吻卻是對著參聯會主席,軍人們跟總統閣下一一對視,卻如同石像一般堅硬的立在那裡。

  布倫那狐狸般的眼神就不停在軍人和總統的臉上飄忽,直到發現特里看著他,才收斂點:「根據我們的情報體系……沒有太多國外背後操縱的痕跡,起碼主體走向都是美國民眾自己在推動……布隆伯格也曾經是紐約市長,不用懷疑他跟什麼國外……」

  後面沒說,因為特里的目光已經能殺人:「布隆伯格!這個狗娘養的小丑!就為了譁眾取寵的獲取個人政治利益,拋棄了整個美國的利益?他這是在分裂美國,他是在犯罪!難道就不能把他抓起來指控麼?!」

  總統法律顧問深深的咽了一下口水才組織下語言:「他提出的是整個美國換一種模式,依舊在整個美國的架構下,換一種不同於現在聯邦政府的模式,反對的是當前聯邦政府制度,而不是分裂美國……」

  特里才不是要這個回答呢,手指重重的戳在桌面上,依舊面對的是軍人們:「你們就不能一槍斃了這個娘娘腔!讓國家重新回到秩序當中來麼?」

  參聯會主席作為軍人在美國政治體系中最高的存在,名義上輔佐國防部長的存在,現在卻沒有國防部長在場的情況下,斟酌一下自己的情緒,謹慎的開口:「目前……不是暴動,也沒有內戰,軍人,從憲法上就不得干涉任何內政,何況這還是民眾自己的選擇,這是我們的基本原則……」

  布倫還陰測測的補充一句:「現在有武裝承包商在保護這位前紐約市長的安全,軍隊去幹嘛?在國內宣布開戰麼?」

  軍人不得干政!

  這是美國的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