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星河璀璨,鮮衣怒馬

  薛書劍眼前,天地旋轉。

  他來到一片桃花林。

  兩岸桃花繁茂不暇,惹人惜愛。

  薛書劍伸手,微微牽起一根最美的。

  粗看粉嫩嬌羞,細看大大方方,豪放,並不孤芳自賞。

  薛書劍看了半天, 越看越喜歡,卻突兀放手,不將其摘下。

  身邊,傳來一聲呼喊。

  那人,似乎等待許久。

  「少年,你好」

  「那道金色銅錢告訴我,你叫薛書劍?」

  薛書劍回過頭。

  桃花林中, 小道上。

  站著一位少年, 身著白雲道袍, 身後劍匣,等閒漫步。

  薛書劍點點頭:

  「薛書劍,兄台可是陳繼久?」

  少年點點頭,拱手作揖。

  「是的。」

  翩翩有禮,少年風流。

  眼前所見所景,很難上薛書劍將眼前少年與那日頹廢,渾身骯髒的雕像聯繫起來。

  陳繼久擺擺手:「我知道你要問什麼。」

  「來,先坐。」

  陳繼久一掐法決。

  天地幻化,桃花林木快速消散。

  徒留一道石台。

  上有木桌一張,木椅兩張。

  石台外,是漫天洋洋灑灑星河。

  陳繼久帶頭,兩人坐於木椅之上,依靠木桌,向北瞧著漫天星河。

  「好看吧?」

  薛書劍點點頭:「好看的。」

  陳繼久繼續道:「中肯的。」

  「此處並非小天地,只是我的殘念化作的短時間『幻術』罷了。」

  「雖為幻術,可此景,我真正見過。」

  「嘿嘿, 說來羞澀,我的第九劍萬里,便是取材於銀河。」

  薛書劍點點頭。

  陳繼久笑了幾聲:「那便直入正題了。」

  「我是陳繼久。」

  「劍宗修士。」

  薛書劍一愣:「劍宗?」

  陳繼久點點頭:「是。」

  「我的記憶有些缺失,大體還是在的,等我與你娓娓道來。」

  「我是宗中驕子,十八歲便入築基,半百年齡不到便入金丹。」

  說著,陳繼久望了薛書劍一眼,吞下一口唾沫。

  現在的修士都這麼強了?

  十六歲,築基九層??

  「咳咳,在我六十三歲那年,金丹二層,出了一件大事。」

  「洪武洲身處人族天下與妖族天下交界。」

  「那年,發生了大戰,妖族大舉進攻洪武洲邊境。」

  「我什麼都不知道,在山中問道六十三年,資源都是家父給予。」

  「那年,我被迫出山,生著少年樣貌, 心性更是少年的我吃了不少苦。」

  「妖族一口氣打了十一年。」

  「大戰三次,小戰八百三十次,各種較小的紛亂數不勝數。」

  「在第四次大戰的時候,我被人族叛徒偷襲,死了。」

  陳繼久說完。

  薛書劍一愣:「然後呢?」

  陳繼久乾笑幾聲:「沒了,我死了。」

  薛書劍疑惑:「啊??」

  陳繼久補充道:「因為我習過魂道,體質特殊,死後魂魄久久不散。」

  「我一直在空中望著一切,直到大戰結束」

  「我的屍首被同門找到,帶回羽化仙門劍宗。」

  「師傅,同時也是我的父親那天哭得很大聲,一日半百變全白。」

  「自此,父親他劍心蒙塵,修為一落千丈,連帶著劍宗地位。」

  「劍宗全宗落淚,傷感天妒英才。」

  「我的運氣還不錯,留了個全屍,風光大葬。」

  「我的身體被風光大葬的第六天。」

  「我的魂魄望見,我的身體被人偷走了。」

  薛書劍皺眉:「偷走了??」

  陳繼久點點頭,輕輕撫摸木桌:「對啊,偷走了。」

  薛書劍問道:「骨宗修士?」

  陳繼久搖頭:「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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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就是我的身軀被人偷走,靈魂自然而然被抹殺。」

  「沒有望見是誰幹的,只知道還有不少屍體也被偷走。」

  薛書劍點點頭:「謝了。」

  陳繼久擺擺手:「小事一樁。」

  「說起來,我的殘魂已在天地間蕩漾百年,挺需要有人能陪我聊聊天,我還要謝謝你呢。」

  薛書劍擺手,繼續問道:

  「對了,說起骨宗,你可知道為何百年前的骨宗會突然沒落?」

  陳繼久點點頭:

  「這就說來話長啦。」

  「事件很複雜,牽扯了不少山上人與山下人,乃至潛伏的妖魔。」

  「反正就是洪武洲為了戰爭,犧牲了羽化仙門,羽化仙門犧牲了骨宗。」

  「如何個犧牲法?」

  「羽化仙門將最為強大的骨宗一脈氣運拱手相讓。」

  薛書劍繼續開口:「讓給誰?」

  「妖族,專門吞噬氣運的妖族。」

  薛書劍點點頭。

  陳繼久道:「妖族將骨宗氣運吞噬了九成七。」

  「這也就罷了,雖然氣運減少,骨宗日後只是人才凋零,也不至於斷了傳承。」

  「但是,有山上人查到。」

  「有不少夢魘妖魔順著骨宗被吞噬的氣運,溜入骨宗修士心湖,奪舍重生!」

  薛書劍一驚:「奪舍?!」

  他記得,幹這件事是要遭天譴的啊!

  碗口粗的天雷呢!

  陳繼久點頭:「對,奪舍。」

  「但是,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奪舍,夢魘頂多駐於修士心湖之中,偶爾出來搗亂。」

  「可別小看這個『偶爾』。」

  「很多時候,我輩修士幹得一些事情是不能受外界一點打擾的。」

  「比如築基,比如結丹,乃至功法突破,煉丹畫符。」

  「稍有不慎,走火入魔!」

  薛書劍點點頭。

  「更何況,大家都不知道夢魘藏著什麼壓箱底的法門。」

  「萬一,哪天真讓它們研究出奪舍的好方法。」

  「幾十年後,估計之前骨宗的修士都已成大修士,心湖之中依舊留著夢魘來的『通道』。」

  「屆時,豈不危險啦?」

  「於是,不久,便是骨宗無奈又犧牲了自己最為重要的傳承,強行斷了夢魘的來路。」

  薛書劍點點頭,望著眼前燦爛星河,拱手作揖:

  「謝謝,我知道了。」

  他沒有等到翩翩有禮的陳繼久的回應。

  薛書劍一愣,回過頭。

  徒留木椅輕輕晃動。

  陳繼久已經不見了身影。

  轟隆隆!

  天地開始塌陷。

  陳繼久留在天地間百年的殘魂,連帶著最後的執念消散。

  少年意氣風發,鮮衣怒馬。

  成於星河,落於星河。

  薛書劍眼前陷入黑暗。

  陳繼久最後一道話在耳邊響起。

  「你沒有摘我的桃花。」

  「你的心性很好,我很喜歡,可惜,已經身死道消,不然肯定要好好結交一番。」

  「薛兄,我走了。」

  薛書劍點點頭:「走了。」

  陳繼久大笑。

  「之後,你可以去找劍宗老一輩修士,和他們講一道暗語。」

  「什麼暗語?」

  「星河璀璨。」

  「你講完這四字,再報上我的名號,劍宗修士會幫你。」

  「幫我?」

  「嗯。」

  「謝了。」

  「無事的。」

  天地徹底消散。

  薛書劍重新回到骨宗福地。

  他抬起頭。

  因為聖殿浮現,福地陰陽大亂,時間天氣更是陰晴多變。

  此時,白晝已變黑夜。

  倒真是漫天星河,璀璨至極。

  薛書劍攥緊手中銅錢,笑了笑:

  「故人已去,星河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