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珀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後神識上的疲憊終於緩解,她一坐起來,便發覺了身體裡的異常。
靈力在她的金丹周圍打轉,形成了雲霓一樣的嵐,靈力膨脹得將她靈脈拓展到極致,她渾身輕飄飄的,要進階了。
怎麼回事?她修為怎麼突然增長得如此之快?褚珀清楚自己修為的情況,要淬鍊凝實金丹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她又不是宴月亭那種逆天的主角,按照正常進度,從金丹初階突破到中階,少則三五年,多的花上十幾年也有的。
她看一眼手腕內側的迎春花,想來是因為契約了上古仙器,才讓她的修為突飛猛進。
山河圖,生花筆,這樣上古時候的仙器,若是傳出去,必定會引起一些心思不正之人的覬覦。在修真界,實力真的太重要了。
但這個節點上,實在不是閉關安心突破金丹中階的時候,褚珀盤膝打坐片刻,勉強壓下即將突破的境界,往外走去。
還是那間玄陽宗安排的院落,院子裡的花草都如同吃了生長劑,長得遮天蔽日,鬱鬱蔥蔥的枝葉間垂下奼紫嫣紅的繁花。
一個人從迴廊一端繞過來,身上披著星星點點的斑駁陽光,拂開枝蔓,朝她走來。
褚珀驀然想起夢裡面,輕輕掃在自己臉上的呼吸,那種微妙的癢意似乎也從夢裡追到了現實,就像打開了潘多拉之盒,更多的夢境翻湧上來。
夢裡面有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曖昧,就像那拂在臉上的呼吸,撩得人心癢。
這完全就是純純的校園戀愛,褚珀以前也做過類似的夢,但夢裡的人都面目模糊,沒有具體的指向。
只有這次,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對方是誰。
然後……然後她思想一滑坡,純純的校園戀愛,就變成了不能言說,夢境實在太過真實,她甚至還能回想起,在春晚歡樂喜慶的歌聲中,宴月亭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描繪過她的眉眼,捏著她的手,每一根指頭都細細揉過。
她被那雙眼睛看得心浮氣躁,像一個抵抗不住誘惑的昏君,一個沒忍住,就將他按倒在了沙發上。
她毫無章法,宴月亭比她更加毫無章法,手足無措地抓著她的腰,她坐在宴月亭身上蹭了蹭,然後,宴月亭就被她給蹭跑了。
落荒而逃。
褚珀面紅耳赤,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一步退回屋內,反手拍上了門。
宴月亭:「???」
「小師姐?」門外傳來他疑惑不解的聲音,「你怎麼了?方才我感覺到屋內靈力波動很厲害,像是要進階了,是出什麼問題了嗎?」
影魔從宴月亭溜出來,從門縫裡擠進一縷影子,被褚珀一巴掌拍回去,「我沒事,你別說話!」
她摸了一下自己發燙的耳垂,喚出勾星刀貼到臉上降溫,在心裡默念清淨訣。
天啊,她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宴月亭還只是一隻小鱷魚!
幸好她的神識已經收回來了,宴月亭應該是不知道她都夢了什麼的吧?不然她真的想抱上勾星跳崖。
宴月亭退到房檐外,隨手扯了一片冰涼的葉片貼到額頭上,看小師姐的反應,難道是記得夢裡發生的事?他最後逃得實在驚慌,牽連她的夢境一起崩塌了,她應該不記得才是。
雖然他很想與小師姐親近,但卻不想在她的夢裡趁虛而入。
屋內屋外,兩個人各自冷靜了片刻,宴月亭出聲道:「小師姐,我們暫時還出不了玄陽宗,你不必壓制修為,若是要進階,正好趁著這幾日突破。」
褚珀打開門,「是因為山河圖?」
宴月亭頷首,「涿鹿遺蹟里封著上古之戰,同樣封存著許多失傳的秘法傳承,蝕日劍訣便是玄陽宗第三代宗主從山河圖中領悟得來,山河圖和玄陽宗先祖有過盟約,以圖中的封存之術換取玄陽宗引人入遺蹟。」
山河靈尊從宴月亭身上飄出來,在山河圖外,他的靈體也變得與生花筆一般大小,雖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從身體姿態便能看出他的高傲。
「本尊讓人入圖便是為了尋找合適的……」倒霉鬼,幫他分擔圖中散不去的戾氣和怨氣,但這話他是絕不可能說口的,更何況,當時他都還在猶豫,是宴月亭非要契約他,「……合適的主人。」
「如今本尊已認主,盟約自然作廢,你們想走就走,不必管他們。若是不識好歹,本尊一張圖把整個玄陽宗都給他吞了,讓生花筆把他全宗上下,全都改成臭蟲。」
宴月亭和褚珀都沉默了一下,不用管是不可能的。
玄陽宗和巽風派同為正道大宗,屬於有建交的友派,他們不可能和玄陽宗撕破臉,當初,他們是按照玄陽宗規矩,正當進入遺蹟,後來發生的事,也都不是他們能控制的,還差點死了呢。
那麼大一個遺蹟就這麼沒了,玄陽宗想來是不會甘心,他們也不能悶聲吃虧。
要通知師父才行。
宴月亭:「我已將此事的具體情況,通過宗門令傳回屹峰,門派給玄陽宗回了函,所以,就算要商談,也會在塬清長老他們到這裡後再商談,暫時不會有人來打擾。」
褚珀聞聽此言,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山河靈尊在他們說話間,暗戳戳地想往褚珀袖口裡鑽,去找生花筆,被宴月亭拎住後領拖回來。
他忍了又忍,維持住了涵養,冰冷地警告道:「放肆,你怎可對本尊如此不敬。」
「你想見生花,可以呀。」褚珀挽起袖口,指尖在迎春花上輕輕一勾,一隻筆出現在手心裡,山河靈尊面上霧氣一盪。
褚珀朝宴月亭看去一眼,他立即平展開雙手,山河圖在身前展開。
山河靈尊意識到不對勁,坐在自己本體的畫軸上,警惕道:「你們要做什麼?」
「在遺蹟之中時,多謝靈尊看得起我師弟,一來便將他扔入戰場中心,受古靈好一番踐踏。」
宴月亭忍俊不禁。
山河靈尊一看他們倆的表情,便心生不祥。
褚珀捏著生花筆,朝空白的畫卷上落去,筆尖下的墨跡,隨著她心念化成一隻只黑白花色的犬,頭頂三把火狀的紋路,個個表情精神抖擻。
這些小東西一落到圖上,就開始在圖上撒了歡地亂竄,狼嚎聲此起彼伏,山河靈尊的靈體上登時多了許多的狗腳印,謫仙一般的高貴形象頓時變得滑稽起來,他一把捂住耳朵,怒不可遏,「又是黑白色!快把這些東西弄走!」
褚珀倒也沒真的畫一萬隻上去,五百隻就夠他受了,她幸災樂禍道:「怎麼?靈尊大人對黑白色有陰影?」
「差點將你心上人拍死的,就是一頭黑白色食鐵獸。」最能攪動腥風血雨的,也是它,這幾千年來,山河圖沒少受它的折磨,如今對同花色的東西都心有餘悸。
宴月亭眨眨眼睛,臉上漫出一抹紅暈。
然而褚珀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方面,她雙眼放光,興奮道:「食鐵獸?大熊貓!!」
生花靈體浮出來,伸手在圖上一點,一隻體型龐大的食鐵獸滾落圖上,哈士奇頓時被熊貓嚇得夾著尾巴躲遠。
山河靈尊面上的霧氣更濃,山河圖內開始落雨,靈體勉強維持著端正姿態,幽幽道:「生花,你怎麼能夠如此對我。」
生花偏頭看看褚珀,又隨手將食鐵獸抹去。
山河靈尊被這群瘋狗吵得不行,整個靈已經快崩潰,不得不為自己辯解:「我只是看中了斬魂刀,斬魂刀前一任主人也算幫過本尊一點小忙,這把刀的氣息本尊還是能感覺得到的,哪裡知道他修煉的竟是掠奪道。」
褚珀動作一頓,她之前只顧著怎麼救宴月亭,心緒大亂,直到此時才想起被忽略的問題,「斬魂刀鬧那麼大的動靜,有沒有別的人察覺?」
「戰場上古靈的氣息雜駁,完全掩蓋住了斬魂刀的刀意,除了山河圖本身,無人察覺。」
褚珀仍不放心,「師飛鸞呢,我記得他也隨著一起到了戰場,看到過斬魂的刀光。」
山河靈尊努力地想要抹去自己身上的狗腳印,聞言嗤笑道,「他紅鸞星動,要過情劫了,滿副心神都在別處,可沒心思去混亂的戰場感受別人的刀意。」
宴月亭的表情明顯一沉。
褚珀不可思議:「他的情劫對象不會真是我吧?」
「不是你難道還能是宴月亭?」山河靈尊道,「無情道修士的情劫對象需得是與他命數糾纏頗深之人,情關最是難闖,便有人為了渡劫,專門為自己準備一位合適的對象。」
這不就是渡情劫工具人嗎?
褚珀腦子裡飛快轉動,像褚師這樣的大世家,族中子弟出生時,會入什麼門派,拜入誰門下,承接誰的道統,這些差不多就規劃好了。
但她是褚家的嫡女,怎麼會成為別人渡劫的工具?就算褚家嫡子女眾多,她與父母親緣淡薄,也不至於被直接犧牲掉吧?
如果真要犧牲她,加固褚師兩家的關係,將她留在家中不是更好控制嗎?為何又會將她送到巽風派。
原主殘留的神識里,關於家裡的記憶太少了。她不解道:「我跟他多少年沒見了,怎麼糾纏頗深?」
「你跟他定過親,合過命數,說不準不止是定親。在他準備好勘情關之前,自然不能見你。」山河圖只是一件仙器,又不修無情道,他會知道這種隱秘,都是從接待過的無情道修士那裡探知來的,再細就說不出來了,「當然,也說不定,你們是真愛。」
褚珀:「……」
宴月亭眼中閃過殺意,將山河圖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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