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趕了一夜的路,直到第二日正午才到達遷林關,這座城夾在兩座山脈中間的山谷地段,屬於兩府交界,所以名為遷林關。
秦府是城中富戶,剛遭遇了魔修襲擊,整個遷林關城內都人心惶惶,城內的氛圍很凝重。
這兩日,聽聞消息趕來遷林關的修士應該很多,他們方才落到城門口,守門人就迎上來,給他們指了去秦府的方向,希望仙人能夠早日斬妖除魔,也讓城中百姓早日安心。
羅不息在城門口時就向楚風送去紙鶴,楚風在半途截住他們。
褚珀覺得他面色不對,問道:「怎麼了?」
「昨日夜裡,伯母去了。」
大家都沉默了一陣,羅不息拍了拍楚風的肩膀,「節哀。」
「這兩日你有查到什麼嗎?有霜師妹的線索了嗎?」
楚風搖搖頭,他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珠,裡面亮著一點螢火,「這是伯母給我的,是霜師妹的魂燈,她暫時還沒事,但在何處,我還沒有追蹤到。」
幾人邊說邊往秦府走。
楚風道:「秦府做藥材生意,買賣的除了一般的藥材,還有仙草靈丹,這些帶著靈氣的東西,容易招惹妖物邪祟覬覦,所以秦府在防禦護衛方面可謂不惜血本,這整座遷林關,沒有比秦府防禦更嚴密的地方。」
「秦老爺說,魔修襲擊那夜,府中的陣法出現問題,所以停了一個時辰,正好被魔修鑽了空子。」
「府中陣修師的說法是,霜師妹擅自在主母院中的布置的小陣法與大陣相斥,造成了大陣損停。霜師妹的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是因為前幾年被邪祟擾過一次,她確實在主母院布過一些辟邪除祟的小符陣,但這種小符陣哪裡能影響到這種高階大陣。」
楚風停頓片刻,繼續道:「出事前,我收到過霜師妹的紙鶴,前段時間,秦老爺給姨娘院子擴建,可能是怕落人話柄,想要一視同仁,所以不顧伯母意願,也將主母院整體翻新,院中符陣早就被破壞殆盡,霜師妹還在信中哭過。」
「所以,我不信陣修師給出的說辭。我對陣法知之甚少,本來想請大岳山的同門來幫忙調查,但秦老爺並不贊同,這種護院主陣關係到闔府安危,他不能讓外人干涉。」
褚珀越聽越不對勁,氣道:「都這種時候了,到底是自己女兒的命重要,還是陣法重要?」
楚風搖搖頭,也不知他是個什麼意思,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秦老爺確實也請了些修士尋找霜師妹,但府中魔修的氣息消失得太快太乾淨,現在都還一無所獲。」
「秦倦呢,我之前看他對霜師妹挺關心的樣子。」褚珀說道。
「秦倦的母親也受到了驚嚇,他一直陪著他母親,只匆匆與我見過一面。」
褚珀之前幫秦如霜驅火靈,讀到過她靈台里泄露出的心聲,知道秦家的情況,忍不住要往後宅陰司上想,此時也顧不得這話妥不妥當了,看向楚風,「我覺得他們有問題,主母去世,霜師妹失蹤,對誰最有利?」
楚風委婉道:「要害霜師妹倒不至於,我只是感覺他們肯定隱瞞了什麼。」
「此時隱瞞和害她有什麼區別?如果霜師妹真的落在魔修手裡,你那珠子裡的魂火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羅不息挽起袖子,從他多年寫作的經驗里,嗅出了其中癥結:「還懷疑個屁,我看那個秦老爺這是想殺妻給小老婆騰位置,直接把那個混蛋抓起來逼問就是了。」
「不能莽撞。」楚風拽住他的胳膊,「因為魔修這事,秦老爺花重金請來一位元嬰初期的符修,就在他們身邊守著。」
「元嬰啊……」羅不息頓時有點慫,「都是元嬰大能了,竟然還來掙這種護衛錢,也太掉價了。」
幾人說話間,到了秦府門口,秦家主母初喪,門口掛著白帆,大門緊閉著,楚風上前叫門。
門房開門看他一眼,又看看身後幾位,為難道:「楚少爺,你也是知道的,老爺傷心過度,交代了閉門謝客,我可以讓你進去,但是您身後這三位,怕是……」
「他們是巽風派弟子,跟你家小姐關係最好,此次前來,只是想來弔唁一下大夫人。」
「夫人的靈堂還沒有布置妥當,現下還不方便。」
楚風見他想關門,伸手一把按在門上,門房頓時有些慌了,連忙道:「這……楚少爺,求您別為難小的。」
「對不住,如果秦老爺責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硬闖的。」楚風一掌震開門,正要大步踏進秦府。
正在此時,一道勁風撲面而來,強烈的危機感讓幾個人同時飛身後退,直到被逼退出秦府高門之外。
是元嬰期的威壓。
一抹白色身影從府內疾步而出,大門在他身後轟然關閉,來人目光如炬,飛快從他們身上掃過,目光落在宴月亭身上。
他伸手一揮,袖擺里嘩啦啦飛出一條符籙形成的長鏈,劈頭蓋臉,朝著宴月亭捲去。
「宴師弟!」褚珀一把抽出勾星刀,狠狠朝著符鏈砍去。
鏘然一聲金鳴,勾星刀像是砍在了什麼鐵器上,褚珀被震得倒退兩步,勾星刀嗡嗡作響,手竟然麻了。
符籙鎖鏈只凝滯了一瞬,再次追著宴月亭纏去。宴月亭抽出一把刀,在躲閃間,已經一連和黃符對戰了幾十下,手中刀刃遍是豁口,在又一次相撞中,斷成數截。
楚風大喊道:「前輩手下留情,他是我巽風派的同門!」
「同門?巽風派正道大宗門,收魔物為弟子,可笑。」那人冷哼,五指收攏,漫天的黃符也突然收攏,從四面八方堵住宴月亭的去路。
透過黃紙符籙的間隙,宴月亭看到小師姐虎口處滲出的血,她緊皺著眉,扛著元嬰的威壓舉起刀。
再一次朝符鏈砍去,「我們這種有格調的大門派收什么弟子,關你屁事!」
符修冷笑,「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你們大門派的弟子有幾分本事。」
他說著,符鏈驟然拉長,末尾如蠍子的尾刺,朝著褚珀後背扎去。
宴月亭瞳孔猛地一收,帶著寒霜的刀光落在符紙上的同時,他伸手插進同一個地方,直接刺破了一張符,抓住勾星刀的刀光,反灌入符籙中。
只見如蛇一樣肆虐的符鏈突然被凍住,雪白的寒霜一瞬間竄過所有黃符,摧枯拉朽地破了其上的銘文,一股靈力爆開,符鏈炸成了漫天飛舞的黃色廢紙。
宴月亭揮開黃紙,跑到褚珀身邊,「小師姐,你的手。」
褚珀低頭看了一眼,「沒事。」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那符修愣了片刻,大概沒想到自己的法器竟然被兩個金丹期給撕碎了。他的靈識威壓有了破綻,被楚風和羅不息聯手逼回去。
桎梏在身上的壓力頓時一輕。
符修大怒,眼看他又要動手,楚風連忙道:「前輩,秦楚兩家多年交好,秦老爺是允許了我自由進出的。」
「你可以,其他人不行。」那符修兩指間夾著一道符,有些刻薄道,「更何況,秦府才被魔修襲擊,你今日就帶著個半魔上門硬闖,你可真是秦老爺的好世侄。」
褚珀暗戳戳磨牙,宴月亭專心致志幫她吹著虎口上的傷,「小師姐,疼不疼?」
如此緊張的氛圍中,褚珀的注意力一下被他的輕言細語打斷,默了默,回道:「……不疼。」
楚風道:「我已經說過了,宴師弟是我巽風派同門,請前輩不要將他與魔修相提並論。」
符修嗤笑:「魔就是魔,人人得而誅之,有什麼不一樣。」
被他們爭論的當事人對此毫無反應,宴月亭細緻地把虎口那點傷給褚珀清理乾淨,從袖子裡掏出個藥膏,沾了點小心地敷上。
「宴師弟,這點傷用不著塗藥,眨眼就好了。」
「別動,塗了好得快一些。」
羅不息夾在中間,左邊膩膩歪歪,右邊劍拔弩張,無語地扯了一把楚風。大哥,你看人家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你還在辯論什麼。
堂堂元嬰,被人無視到這個地步,符修氣得捏緊手裡黃符,視線餘光掃過隨風飄揚的滿地黃紙,他哽了一下,放出狠話,「今日在秦府門口,不好大動干戈,我就暫且饒這魔物一命。」
宴月亭置若罔聞,非常嫌棄地揮了揮袖,「小師姐,當心點,別沾上髒東西。」
「哦哦。」褚珀抖抖自己的裙擺,踮著腳從黃紙上跨過,餘光掃見那符修的臉都氣綠了。她默默捏緊勾星刀。
「今日擅闖大門,是我考慮不周,我會親自向秦老爺道歉。」楚風說完,喊他們走。
宴月亭這才抬了下眸,冷冷看了那符修一眼,跟著一同離開。
符修定在門口,一瞬間有一種被人扼住喉嚨的心悸,他眼神漸漸陰沉下去,他一定要在這半魔小鬼成長起來前宰了他。
另一邊,褚珀幾人從秦府離開,在城裡找了一家客棧入住。
楚風還有些過意不去,試圖開導宴月亭,讓他不要將惡言惡語放在心上,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但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問心無愧就好。如今在外行走,今天這元嬰符修是他遇到的第一個,但絕不可能是最後一個,以後他會遇上更多不分青紅皂白,只因他半魔身份,就惡語相向的人,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難受的話要及時說出來。
褚珀和羅不息對視一眼,忍不住用神識戳了戳羅不息,「他的善解人意是不是用錯了對象?」
羅不息沉思,「可能是男主光環。」
褚珀:「……」
宴月亭原本很有禮貌地乖乖聽著,察覺到小師姐又在和羅不息說悄悄話,他終於忍不住打斷楚風,「楚師兄,我明白的,都是狗叫罷了,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楚風愣了下,拍著他的肩膀,「你這樣的心態就很好。」
幾句話後,重新說起正事,楚風這兩日在秦府實在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他們就算進去再看一遍,其實也沒多大用處。
「我覺得羅師弟說的對,秦老爺肯定有問題,還有那個姨娘,秦倦,乾脆都綁了,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線索。」
宴月亭跟在褚珀話音後面說道:「我去把那個元嬰符修引走,你們去綁人。」
褚珀點頭,「對,你們去綁人。」
「小師姐,你跟他們一起去。」
褚珀皺眉,「你是在教你小師姐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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