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珀幻想了下左擁右抱的神仙日子,忍不住笑出聲,脫口而出,「我其實都可……」
餘光瞥見宴月亭眉間驟然籠上的鬱氣,她渾身一震,兩眼一翻,就要暈過去。
溫竹影從袖中抽出一根長針,無理取鬧地說道:「白小姐,你暈過去,我也能把你扎醒。」
還要不要人活啦。
褚珀暈到一半,聞聽此言,頓時精神抖擻,你不仁我不義,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仁不義了。她一把拽住宴月亭的袖擺,默默往他懷裡縮了縮。
她雖然沒有言明,但這個舉動顯然已經表明了自己的選擇。
溫竹影頹然地垂下手,心灰意冷地喃喃,「這就是你的答案麼,原來如此,水鴨竟是我自己,罷了,你們走吧。」
他說著側臉滑落一滴淚珠,這一副淒楚的模樣,簡直令聞者傷心,見者落淚,渣女下跪。
褚珀竟然在幻境裡見到了溫師兄落淚的樣子,她心裡揪了一下,咬咬牙轉身不再看他。
對不起了,溫師兄。這是宴月亭的幻境,她想搞清楚幻境到底代表著什麼,只能順著他的意圖行事,若是一不小心刺激到他,他抓狂入魔就不好辦了。
褚珀理智分析一通,耳邊傳來宴月亭小心翼翼又受寵若驚的低語,「白小姐……」
他不停眨眼,纖長的睫毛上下翻飛,眼眸中水潤潤的,透著惶恐與無助,規規矩矩地收回手站好,竟然有些手足無措,方才他那般自信原來都是裝的。
褚珀看到他這個樣子,又想起上一個幻境時他的遭遇,忽然有點理解了他的行為。
宴月亭在一遍一遍地渴望被選擇。
如果這個幻境是你心中所求,那我都滿足你好了。褚珀心裡一軟,伸手牽住他的手,「走吧,我帶你回家。」
「嗯。」宴月亭輕聲應道,抓著她手的力道卻很大,幾乎讓褚珀感覺到了疼痛,像是生怕被她丟下。
褚珀牽著他走出醫館,站在大街上,白府,白府在哪個方向來著?
街面上的人來來往往,屋舍儼然,道路兩旁擺著各種各樣的小攤,人聲盈耳,太陽暖融融地曬在身上,長街盡頭應該有一間點心鋪,桂花糕的甜香遙遙飄來。
浮生幻陣能讓人沉溺其中,虛實難辨,幾十年幾百年地耗在這裡,就知道幻境有多真實了,甚至連屋檐上雕刻的脊獸,門窗的鏤空花紋都清晰可見。
「我帶你在城裡好好玩玩,先不急著回去,好不好?」褚珀轉頭詢問他。
宴月亭點頭,「好,白小姐做主就好。」
褚珀打量一番他身上浮誇的長袍,「你的衣著太不方便了,先去成衣鋪給你重新買件衣服。」
她說著盪開神識,在不遠處掃到一家賣衣服的,拉著他往那裡走。
鋪子裡的衣服很多,各種樣式齊全,店主一見她,飛快迎上來,露出了小肥羊上門的熱情笑容,「大小姐,歡迎光臨,您看看您想買什麼衣服?我們店裡剛新制了一批夏裝襦裙,料子都是頂好的鮫紗,輕薄又透氣。」
褚珀把宴月亭往前一推,「我要給他買。」
店主叫道:「哎喲哎喲,是小日公子,小日公子相貌堂堂,穿什麼都好看。」她邊吹彩虹屁,就邊動作飛快地喚人取來好幾套樣式的男裝,舉起來一字排開,讓他挑選。
「你喜歡哪件?」褚珀問道。
宴月亭頭暈眼花,根本看不過來,「隨便挑一件就行。」
褚珀看他又要往灰撲撲暗沉沉的顏色挑去,連忙按住他的手,挑了一套顏色粉嫩繡著春花的寬袖長衫,大手一揮,「就這件給公子換上,剩下的全都打包送到白府。」
店主笑開了花,「大小姐好眼光!這血牙色一般人可駕馭不了,只有小日公子這樣芝蘭玉樹般的人兒才壓得住這顏色。」
褚珀被「人兒」兩個字說出一身雞皮疙瘩,催促宴月亭進去換衣。
她結帳時,才想起來,自己身上沒錢。店主笑眯眯地,「沒事,大小姐你在帳單上籤個字就成。」
啊,有錢的感覺真爽,她已經不想離開這個幻境了。
宴月亭換好衣服出來,一瞬從妖艷賤貨變成了粉粉嫩嫩的人間富貴花,褚珀看得直點頭,拇指在舌尖上一點,踮起腳把他眼尾花里胡哨的眼妝給蹭掉。
她做完這一切,就見宴月亭忽然爆紅的臉,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太出格了,忙抓起臂間披帛去擦他眼角,「對不起對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我一般不會這麼邋裡邋遢。」
宴月亭抓下她手腕,右眼角被她蹭得有點紅,「我不嫌棄。」
「那、那走吧。」褚珀羞窘地臉上發燙,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退回來,牽住他的手。
兩個人一前一後,牽著手走在如雲的人流中,褚珀買了一路,彩色的陶土泥人,五色風車,撥浪鼓,面偶……只要是看見的,全都給他買了一個。
宴月亭單手抱著一堆物什,無奈道:「白小姐把我當小孩子哄嗎?」
「是呀。」因為你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沒有人哄你啊。
褚珀拉著他站在糖畫前,小心地覷著他的臉色,「你想要嗎?」
宴月亭沉默片刻,「那畫一個白小姐吧。」
「好啊。」褚珀讓攤主照著他們的樣子畫了兩個,她一手舉一個,「那你要白小姐還是小日公子呢?」
宴月亭從她手裡抽走了「白小姐」。
褚珀舉著「小日公子」,當著他的面,一口啃掉了他的頭。
宴月亭:「……」
兩個人直玩到傍晚才回到白府,她前腳剛踏進門,後腳丫鬟就朝她飛撲而來,面目猙獰的地喊道:「小姐,站住!你快走啊,老爺知道你帶著青樓男子滿城亂逛,一下午一堆商戶陸陸續續上門收錢,老爺都快氣炸了,揚言要打斷你的腿!」
她話音剛落,府內爆發出一聲怒吼:「好呀!白府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還有臉回來,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不知羞恥的東西。」
褚珀:「……」嚯,熟悉的套路,電視劇里已經演爛了。
白老爺一看他們緊緊抓在一起的手,氣得吹鬍子瞪眼,抬手指著宴月亭,「你個狐媚子,你給我把手撒開。」
宴月亭渾身一顫,立即就想抽手。
褚珀緊緊捏住他不放,她默默看一眼宴月亭,心道:現在又要讓我做選擇了是吧?
果然,下一刻,就聽白老爺氣急敗壞道:「好好好,我看你是被他迷了心竅了,我白府絕不讓風塵之人入門,你要麼把他趕走,要麼帶著他一起滾。」
「爹,您別生氣。」褚珀軟聲道,氣壞了npc也不好。
宴月亭實在敏感得過分,一聽她的口氣,便自以為是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退出門檻,躬身行了一禮,「對不起白老爺,在下卑賤之人,不敢玷污白府門楣,還請白老爺不要同小姐置氣,我這就離開。」
他說完,抱著那一堆東西,轉身就走。
「哎!」褚珀毫不猶豫地追上去,「你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你敢丟下我?」
宴月亭差點一腳踏空摔到台階下,無措道:「我沒有……白小姐,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怎麼,你害怕我污了你的清白?」
宴月亭睜大眼睛,餘光看到白老爺已經快氣厥過去了,「我是怕毀了小姐清白。」
褚珀翻個白眼,「我有清白這東西嗎?」她在這個幻境裡的人設,早就混得不能再混濁了,哪有半點清白可言。
她回頭對白老爺說:「爹,那我就出去住幾天,等你想通了,你再通知我。」
白老爺抄起門背後的掃把就要衝上來打斷她的狗腿。
褚珀拉著宴月亭朝大街上狂奔而去,跑出二里地,兩個人才停下來喘氣。
宴月亭為難道:「你為了我這樣的人,和家裡決裂,值得嗎?」
「為了你這樣好看的人,當然值得。」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褚珀拍拍他,「放心好了,我身邊那丫鬟說,我買過一條畫舫,不會露宿街頭的。」
兩個人朝湖邊走去,湖岸邊停靠著一排富麗堂皇的畫舫,其中最高調花哨的那一艘,就是她的了。
此時已經入夜,天邊殘陽如血,水光天色兩相映,鋪滿霞色的水面上,一對鴛鴦交頸戲水,一圈圈的漣漪盪開。
映在岸邊人的眼中,也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春色。
褚珀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拉著他上船,「走吧,我餓了。」
畫舫有人守著,船上還配了侍女伺候,褚珀從在這個幻境裡睜眼開始,就不停在奔波,委實有些累。
她叫人準備飯菜,侍女很快在二層閣樓上布好席,從這裡望出去,可以盡攬湖光水色。
宴月亭給她倒了杯酒,遞到她手邊,「今日一切,恍如夢境,第一次有人這般待我,我無以為報,敬小姐一杯。」
褚珀舉起杯子,與他輕輕一撞,「你開心就好。」
「從未如此開心。」宴月亭輕聲道。
「那就好。」褚珀兩杯酒下肚,開始傻笑,她驀地覺得有點不對勁,這酒里一股花香,味道甜絲絲的,特別上頭。
她想要去拿酒過來看看,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被人一把扶住。
褚珀抬眸看向他,宴月亭低垂著眼,嘴唇闔動,「小師姐,你想和誰生米煮成熟飯呢?」
「你叫我……什麼?」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