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不知道是誰最先爆出一聲大叫。
什麼!有鬼?
褚珀本來已經擺好了美救英雄的姿勢,被這一聲大吼嚇得差點跳起來,炮仗似的呼嘯進了屋裡,「救命!」
沒辦法,她真的很怕鬼,尤其她又穿進了這很不科學的修仙世界,那還不遍地都是鬼?!
沒想到她一衝進去,那三人竟跟著四處亂竄,紛紛拔出刀沖她劈來。
褚珀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後知後覺地意識過來,惡鬼竟是我自己。
她眼疾身快,飛快走位避開刀光,旋身落在了床鋪上,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的藥膏還沒洗,一路被風吹了這麼久,早就干透了。難怪方才開口說話的時候,臉崩得緊。
三人兔子似的跳起來,奪門而逃,剛衝出門,就被一道刀光當頭拍回來,勾星刀篤一聲釘入門框上,透體而出,那半扇門扉發出咿呀慘嚎,轟然倒地。
褚珀:「……」
寒氣流淌,屋內眾人全都變了臉色。
宴月亭身體顫了顫,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避開流淌入內的寒霜。
三人猛地回過頭去,在明亮的燈光下,看清了她衣裙下擺金線繡就的鴻鵠飛羽暗紋,哭喪著臉喊道:「小、小師姐?」
「等我先洗把臉。」褚珀施展清潔術,洗去臉上藥膏,又把頭髮挽到腦後紮起,這種高度讓她非常滿意,非常適合擺架子漲氣勢,問道,「你們剛剛是在做什麼?」
三人互相看看,驚嚇過後回過神來,半點都不在意地嬉皮笑臉道:「小師姐,你別誤會,我們就是跟宴師弟開個玩笑罷了。」
另一人接口道:「小師姐,您怎麼會來啟明苑?合該遣個紙鶴通知我們才是,我們好打掃焚香,做些準備恭迎小師姐。」
褚珀不喜歡話語裡明晃晃的諂媚,短促地皺了下眉,「會讓人覺得不舒服的玩笑,就不叫玩笑。」她生氣道,「你們那根本就是霸凌。」
她這樣疾言厲色,叫三人的表情都不由一僵,眼神里露出些疑惑。但片刻後,便有人識時務地領會了意思,拱手道:「小師姐教訓的是,我們知道錯了。」
「對、對,我們再也不敢了。」
「對不起。」
褚珀偷瞄宴月亭一眼,「你們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宴月亭自她進門後就從床邊走開了,很乖地立在一旁,只用那雙幽幽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著她,聽到這句話,眼中神色更深。
另外三人顯然心有不服,他們向長老親傳弟子俯首認錯,那是理所當然,但要換做是常年受他們欺壓的宴月亭,心裡就有點不是滋味。
褚珀也看出來了,重重哼一聲,「看來你們是不覺得自己有錯了?」
三人不由渾身一震,連忙轉身,依次朝宴月亭道歉。
語氣聽起來,還是不情不願,褚珀皺起眉,「罷了,明日自己去掌事堂領罰,最好老實上報自己犯的錯,我會去掌事堂檢查的,出去吧。」
三人如釋重負,出去前還體貼地從地上撈起門,硬生生嵌回門框上。
外面傳來一聲咒罵:「你他娘的關門做什麼?小師姐還在他床上呢!」
「我、我順手……」
罵罵咧咧的聲音遠去,哐當一聲,院門也關上了。
房間內,褚珀尷尬地想撓牆,什麼叫還在他床上?清心寡欲的修道中人,思想都這麼污濁嗎?為什麼要用一種「一定會發生什麼」的語氣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
而且,她也很想問,為什麼要關門?人家門好端端的躺在地上,你順哪門子手?
褚珀臉頰爆紅,慌忙想從床上跳下去,但她忘了她是旋身落在床上的,纏在腳上的床褥勾得她一絆,就要往床下栽去。
「小師姐!」宴月亭匆忙撲過來接她。
按照偶像劇的套路,驚慌失措的少女會被少年摟住腰,慢動作三百六十度旋轉跳躍閉著眼,然後跌倒在他懷中,然後好巧不巧地,唇正好貼在一起。
一個時辰前,他們起碼旋轉了三萬六千度,現在終於輪到意外之吻了嗎?
但這個的前提是,她得是女主角啊,而不是男主記仇小本本上要被鯊掉的炮灰。
褚珀眼睜睜看著那張漂亮的臉距自己越來越近,而宴月亭這個白痴,死死抓著她的兩條手臂,讓她連撐一下都做不到。
旁白音忽然激情澎湃地響起:
【這還是宴月亭的初吻!萬萬沒想到竟會葬送在這麼個令他噁心的女人手裡了。口口,口口,宴月亭拳頭口口。】
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硬了,硬了,他拳頭硬了!
褚珀頓時大驚失色,把心一橫,大喝道:「勾星!」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鐵漢勾星刀唰一聲衝過來,堅強地插入兩人中間。
兩人跌落到地上,只聽「叮叮」兩聲脆響,兩個人的嘴都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寒冰般的刀身。
褚珀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痛,再然後就是冰。勾星刀為什麼這麼冰?!竟然跟東北冬天外面的鐵欄杆有得一拼。
等等,鐵欄杆?
不會吧不會吧!她心裡湧出一股強烈的不安,立即便想抬頭。
緊接著就僵住了,噩夢成真,她的嘴巴牢牢地貼在刀身上,被凍得結結實實。
宴月亭被勾星刀砸蒙了,嘴巴里全是血,他躺在地上,眼眸微微睜大,顯然也意識到了同樣的問題。
兩個人隔著勾星刀無聲地對視。
如此近的距離盯著他那雙如深海般濃郁的眼眸,褚珀心神一盪,像是要被吸進去一般,竟莫名生出了一絲要被溺斃的心悸。
她慌亂中抬手一把握住刀柄,宴月亭陡然意識到她要做什麼,連忙神念傳音喊道:「小師姐,不要——」
但已經遲了,靈力一入刀身,勾星刀興奮地嗡鳴一聲,雖然不再重重地壓在他嘴上,但刀刃上溢出霜雪寒氣登時迸發出來,越發森冷逼人。
寒霧繚繞中,連兩個人的眼睫上都爬上了白霜。
褚珀快哭了,不,她真的哭了,生理性的淚水洶湧而出,「啪嗒啪嗒」滴落到宴月亭眼角,又順著他的眼角滑入耳鬢。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直接親男主呢。你是初吻了不起啊,我也是啊,誰也不虧欠誰。
宴月亭被她的眼淚砸得神色微妙,不斷眨眼,那溫熱的淚珠不斷落到臉上,餘溫轉瞬就被勾星刀的寒氣蠶食,在他臉上凍出霜雪的淚痕。
「小師姐,你別哭了。」宴月亭神念傳音,「別鬆手,勾星刀很重。」
褚珀聞到了腥甜的鮮血味道。慘,還是男主更慘。
她怕不是宴月亭的克星吧?
旁白百轉千回地響起:
【她一定是老天爺派來折磨他的克星,他逃,她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旁白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的畫風為什麼變了?
宴月亭扶著她坐起來,然後褚珀的眼淚便被凍在了自己臉上。
褚珀:「……」
「……我桌子上有茶水,可以用靈力催熱。」勾星刀是法器,旁人直接用靈力觸及它的刀刃,只會越發激起它的刀氣,如今也只能用這種間接的方法。
宴月亭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手肘,這個時候她要是鬆手,他們倆的嘴唇一定會被當場撕下來。
褚珀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不要命地往勾星刀里灌入靈力,小幅度點了點頭。
兩個人互相扶持著站起身,配合著往另一側的桌子挪去。
正在此時,大門咿呀一聲,那半扇門扉本來被鑲嵌在門框上,但因為勾星刀抽離時的動靜太大,已經搖搖欲墜,苟延殘喘了這麼久,終於支撐不住,啪一聲倒地了。
院子裡,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猛地僵住,震驚地望向屋裡的兩人。
褚珀背對著門,聽到響動神識掃過去,正打算解釋,就見對方瞪大一雙眼睛,連珠炮似的叫道:「對不起小師姐我也住這院子裡我本來打算悄悄回來不驚動任何人沒想打擾你和宴師弟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們繼續我保證今天晚上絕不會再回來了!」
他說完長抽一口氣,轟隆隆地颳走了。
褚珀:「……」
她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宴月亭是她的克星吧?褚珀又想哭了,但想想眼淚會凍住,還是忍一忍吧。
「小師姐,我們繼續?」宴月亭試探性地問道。
褚珀悶哼一聲,算作回應。
咫尺遠的距離,竟然如斯漫長,褚珀感覺到宴月亭一直在盯著自己,忍不住皺了皺眉,但始終沒有再抬眼。
終於挪到桌邊,宴月亭伸手抓過茶壺用靈力催熱,然後再倒往刀身上。
好半晌後,兩個人才終於分開。
褚珀立即掐訣收回勾星刀,捂著嘴跳出老遠。
宴月亭垂下頭,吐出了一顆牙。
完蛋啦,她的刀把男主牙齒親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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