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子如忍不住道:
「主公,咱們現在追上去,若是能將陳慶之的首級拿下,就是曠世奇功啊!」
聽著司馬子如的話,眾將眼中無不燃燒著火焰。
陳慶之北伐至今,大小數十戰全勝!
滎陽一戰,更是登峰造極,創造了以少勝多的奇蹟。
白袍軍,是無數北魏將士的噩夢。
若高歡能揮師全殲白袍軍,斬首陳慶之,那便必然會成為公認的蓋世戰神!
聽著屬下們的竭力勸說,高歡不為所動。
「爾等真以為這中郎城是我們打下來的?」
聽著高歡的話,眾人不由愕然。
不是打下來的,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高歡顯然看出了眾人的心思,笑呵呵地開口。
「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陳慶之主動放棄的。」
「陳慶之早不撤晚不撤,偏偏選擇在爾朱兆他們大獲全勝的時候撤回南岸,這還不能說明情況嗎?」
眾人聞言,臉色都是一變。
司馬子如頗為不爽地開口。
「主公的意思是,中郎城是陳慶之故意放給我們的?」
高歡嗯了一聲,淡淡道:
「元顥主力都被擊潰了,陳慶之孤軍在北岸,那不是等死?」
「此時撤回南岸是正確的選擇,若我是陳慶之,我也會這麼做。」
說到這裡,高歡的表情突然變得凌厲。
「在北岸,我們大軍重重圍困,白袍騎兵根本沒有施展的餘地。」
「可若是我們渡河追擊,白袍騎兵突然反身掩殺,到時候我們能抵擋嗎?」
「抵擋不住,除了被白袍騎兵追著跳進黃河裡,還有別的辦法?」
聽到高歡的話之後,在場所有人臉色再度大變。
劉貴倒吸一口涼氣,道:
「這個陳慶之,竟然是故意用撤退來引誘我們?」
「真是太奸詐了!」
高歡注視著黃河之上,最後一批乘船離去的白袍軍,表情突然變得十分複雜。
過了好一會,高歡才淡淡開口道:
「若是我們真的追了,陳慶之是一定會回身掩殺的。」
「但我們不追,陳慶之也一定會撤回南梁。」
「元顥既然輸了,那中原就沒有陳慶之的容身之處了。」
「早點讓這個煞星回去吧,對大家都是好事。」
司馬子如還是有些不甘心,道:
「主公,陳慶之這麼厲害的人物,咱們就這麼放他回南梁了?」
高歡用看傻子的眼神瞪了一眼司馬子如。
「這麼厲害的人物,我憑什麼用命和他去拼?」
「我又不是大魏的皇帝和丞相!」
訓斥完司馬子如,高歡突然又笑了起來。
「反正這一戰過後,天下皆知,是我高歡擊敗了陳慶之!」
高歡笑聲漸漸變大,笑得無比開心,笑得前俯後仰。
黃河南岸。
陳慶之看著最後一批撤退的白袍軍將士踏上土地,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北岸的中郎城。
那裡已經插上了北魏的旗幟,以及「高」字大旗。
「晉州刺史高歡……」
陳慶之口中輕聲自語,緩緩點頭。
「早聽說高歡英俊非凡,沒想到在戰場上也如此鎮定,難怪能幫助爾朱榮擊敗葛榮。」
陳慶之翻身上馬,對著副將馬佛念道:
「咱們還有多少人?」
馬佛念道:
「大概七千左右。」
九千餘白袍軍北渡,四天激戰下來,只剩七千能回歸南岸。
陳慶之表情也有些黯然,片刻之後嘆息一聲。
「若是元顥願意將十萬大軍的指揮權交給我,何至於此。」
馬佛念道:
「大將軍,現在咱們怎麼辦?」
陳慶之轉頭看向洛陽。
在那裡,許多元顥麾下的潰兵四處逃亡著,有一部分已經來到了陳慶之所部附近。
陳慶之嘆息一聲,道:
「我們回家吧,這一次我們的戰爭已經結束了。」
馬佛念有些不甘心。
「我們就這麼回去了?」
陳慶之笑了起來。
「八千白袍北上,還餘七千歸家,難道還不滿足?」
說話間,陳慶之目光投向馬佛念的馬鞍。
馬鞍旁邊掛著兩個鼓鼓囊囊的大袋子。
陳慶之微微一笑。
「反正咱們也賺夠了嘛。」
馬佛念看了一眼兩個大袋子,隨後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也是,這一次北伐,北魏的女人沒少睡,北魏的男人被少殺,北魏的錢財都在咱們的袋子裡,賺夠了!」
在諸多白袍將士們的鬨笑聲中,陳慶之翻身上馬。
「走,回家!」
白袍連成白色波浪,一路向南,踏上了歸家的路程。
南梁都城,建康。
梁武帝蕭衍坐在皇位上,看著剛剛得到的稟報,若有所思。
洛陽兵敗之後,元顥逃到了臨潁,被一名叫做江豐的縣卒斬殺。
陳慶之則憑藉著騎兵快馬的優勢逃離洛陽,但爾朱榮顯然並不願意放過陳慶之,命爾朱兆等人隨後追殺。
蕭衍看完之後,一聲冷笑。
「這個元顥,之前口口聲聲說什麼不需要援兵,如今看來他那時候應該就想要脫離朕自立了。」
「死了就死了吧,將北魏的中原荼毒了一遍,對朕和大梁也不是什麼壞事。」
「倒是這陳慶之……」
皇子蕭繹忙道:
「父皇,兒臣覺得,還是儘量不要讓陳慶之回來!」
蕭衍不由皺眉。
「這是何意?」
蕭繹忙道:
「父皇,陳慶之北伐數十戰,只輸了這最後一場,天下人如今都覺得他是項羽一般的人物。」
「白袍軍戰力出眾,又跟隨陳慶之一路死戰劫掠,對陳慶之必然是死心塌地。」
「若是父皇讓陳慶之帶著這七千白袍回歸大梁,恐怕會威脅到大梁內部的穩定!」
蕭衍聞言,陷入了深思之中。
蕭繹說得沒錯,梁國剛剛取代齊國建立沒有多久,根基並不算穩。
蕭衍本身就是憑藉掌控軍權上位,而陳慶之只要歸來,就必然是南梁的新一代戰神!
蕭衍沉吟半晌,緩緩開口道:
「陳慶之畢竟北伐有功,還是要給他一個活命的機會。」
「至於白袍軍……嗯,確實不該讓這支軍隊回來了,朕派人安排一下吧。」
畫面一轉,七千白袍軍正在蒿高渡河。
突然,滔滔的山洪席捲而至,瞬間將大部分白袍軍淹沒。
等到剩餘的白袍軍好不容易集結起來,準備繼續南下時,四處又殺出了無數伏兵。
「大將軍,快逃!」
馬佛念奮力呼喊著,突然轉身,帶著陳慶之身邊最後的幾名親衛,毅然決然地回身迎上了騎兵。
鏡頭之中的陳慶之,第一次那麼的狼狽。
他雙目血紅,手指都因為用力握緊而變得青白,顯出了指關節。
終於,陳慶之一轉頭,單人單騎,拼命地朝著南方而去。
眼淚順著陳慶之的臉頰不停流下。
漸漸地,這眼淚變成了赤紅色。
「我不能死。」
「我一定要查出來,是誰向爾朱榮走露風聲,害了我七千子弟!」
「一定要復仇!!!」
遠處,高歡策馬而立,安靜地注視著滔滔洪水之中,數千具浮浮沉沉的白袍屍體。
良久,高歡轉頭看了一眼爾朱榮所在的中軍方向,嘆息一聲。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嘿,誰說敵人只在外國的?」
【最終,陳慶之以身倖免,回到南梁。】
【這場轟轟烈烈的北伐之戰,落下帷幕。】
【對於高歡來說,這場戰爭之中他雖然並非主角,但卻親眼見證了北魏的虛弱,意識到了爾朱榮並非不可戰勝。】
【更重要的是,陳慶之用失敗警示了高歡,讓高歡明白了一個道理。】
高歡表情肅穆,心中自言自語。
「當臣子,即便如陳慶之這般有韓信之能,還不是被元顥、蕭衍這些蠢材君王出賣,狼狽逃亡?」
「老子……不當韓信。」
「要當,就當劉邦!」
高歡想明白這一切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刻,金幕中的高歡,丰神俊朗,風采照人,令人心折!
【沒了外敵之後,掌控最高權力的權臣爾朱榮與被架空的皇帝元子攸之間的矛盾再也無法避免。】
【高歡,也迎來了自己真正登上歷史舞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