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姜夢的身軀徹底僵硬在了那裡。
就仿佛是一股來自極地的寒流，突然間席捲了她的全身，毛髮、皮膚、血肉，甚至是心臟都寸寸凝結起來。
就連試圖動彈一下手指，都是那樣的艱難，又是如此的痛苦。
十指連心。
病房裡一直開著舒適的暖氣，但姜夢此刻的呼吸似乎都是冷的，輕輕吐出一口氣，便在瞬間成霜，猶如她的內心。
前一刻有多麼驚喜與激動，這一刻就有多麼惶恐與絕望。
天堂之巔到地獄之底，不過如此
姜夢的唇瓣猛地顫抖了幾下，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她卻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海里就像是有一把刀，在無情的切割著她的大腦。
記憶、想法、思緒、念頭，在此刻盡數被逐漸剝奪而去，唯有一個東西依舊清晰，清晰到剛剛才聽聞，此生卻再難遺忘。
那是少年微笑著，道出的悅耳、動聽的話語，語氣甜膩到好似沾滿了蜂蜜的糖：
『姜夢姐姐，我現在又想要藥片了，你能給我一些嗎？』
甜蜜的語氣之下，是讓姜夢通體冰寒的內容。
亦如她在之前，遞給的蘇言裹著糖衣的藥品。
姜夢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耗費了多大的勇氣，才讓自己鬆開了抱著蘇言的雙手。
然後，她的身體緩緩向後退去，總算是看到了少年此刻的模樣。
那是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的燦爛笑容，美好到能給絕望的人以希望。
但姜夢卻是在看見蘇言歪頭微笑的神情時，嘴角緊緊抿住，在內心之中發出了一聲慘笑。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因為只有清楚少年身上發生過什麼的人，才能知道在他這樣甜美的外表下，是怎樣一幅不堪入目的狼藉景象。
而清楚這一切的人，只有她。
而且，她不僅是清楚這一切的人，還是做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現在，蘇言的那具身軀之下，是已經被群蟻噬空的軀殼，就連靈魂都染上了一層污濁。
她徹徹底底的毀掉了少年。
親手
突然間，姜夢感覺到自己的唇上一軟，傳來一股溫熱的感覺。
她猛地睜開眼睛，入眼便是一雙含著擔憂的明眸。
姜夢震驚的驟然抬手推開了蘇言。
即便如此，動作也很是輕柔。
「姜夢姐姐，你好像很痛苦的樣子？」蘇言開口，語氣里略帶疑惑。
那微微偏頭的模樣，像是在不解姜夢為什麼而痛苦一般。
然而下一刻，少年就笑眯了眼，輕聲道：「但是沒有關係，姜夢姐姐跟我親一親就好了。
我之前疼的時候，親一親就不疼了，姜夢應該也是這樣。」
說著，蘇言就再度向著姜夢靠近過去，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親昵地想要抱住她的脖子。
姜夢抬起手來，穩穩的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把他控制在那裡，再難靠近過來。
但她的身軀卻在微微顫抖著，在蘇言說出『我疼的時候，親一親就不疼』的那一刻。
她終於也體會到少年戒斷反應發生時的痛苦了，因為她現在已然疼痛到難以呼吸，連心都仿佛在滴血。
可是這個痛苦，可能還沒有蘇言感受到的十分之一
被姜夢阻擋以後，蘇言的身體向後倒去，又靠在了枕頭上。
他微微撅著粉嫩的唇瓣，模樣看起來很是不滿。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撫摸、撥弄著自己柔軟的嘴唇，語氣里滿是委屈：「姜夢姐姐，你為什麼不肯讓我親你呢，是我的嘴不舒服嗎？」
姜夢還沒有開口，他就像是自說自話一般，繼續道：「哦，我知道了，姜夢姐姐現在實在是太痛苦了呢，只是接吻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了，就跟我當時的情況一樣。
那應該怎麼辦呢？」
蘇言果真露出了苦惱的表情，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片刻後，他的眼睛裡忽然亮起了光：「我想到了！」
少年一把就掀開了床被，然後抓著自己的病號褲，果斷的向下一刷！
「姜夢姐姐，我們又來做那種事吧？」蘇言仰頭看著姜夢，兩眼亮晶晶，道：「那天晚上你不就是這樣嗎？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然後坐在我的身上，掐著我的脖子，心情好像一下子就」
「夠了！」姜夢高聲道。
蘇言的話語戛然而止。
「夠了，言言，你不要再說了」姜夢的聲音微弱下來，嘴角的弧度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儘是難言的苦澀。
她能夠感覺到，蘇言已經瘋掉了。
因為他剛剛的一系列舉動，都是沒辦法偽裝出來的。
無論是說出的那些話也好，還是眼睛裡亮起的光也罷，都是他情緒的真實體現。
他並沒有以此來懲罰她，而是一切確實如此
蘇言像是被姜夢嚇住了，但很快就恢復過來，神色卻變得無比失落。
「姜夢姐姐，你為什麼不肯對我做那種事呢？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現在滿身是傷，看起來太醜了。」
蘇言看著自己布滿著擦傷的大腿，跟以前的光滑、圓潤相比起來，確實難看了許多。
這應該就是姜夢姐姐不打算再對他做那種事的原因吧。
姜夢卻是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然後幫蘇言把病號褲提了上去，重新穿好了，柔聲道：「言言你不醜，你的身體無論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是喜歡的。」
「是這樣的嗎？」蘇言有些不信。
「嗯。」姜夢肯定道。
少年放心的笑了：「那就好。」
姜夢把床被給蘇言蓋上，仔仔細細的不留任何一個縫隙：「我讓伯父、凌霄進來照顧你。」
說著，她正打算離開，卻被一隻手緊緊抓住了衣袖。
姜夢轉過頭去，就看見蘇言一臉難以置信和憤怒之色的盯著她。
「我的藥片呢？」
「我都這樣想方設法的關心你了，我的藥呢？！」
「不行，你現在必須把藥片交給我，不然就別想走！」
話到最後，少年的臉龐上已是隱隱約約帶上了幾分猙獰。
姜夢怔怔看著如此模樣的蘇言，她覺得自己也要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