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恍惚
看到最後,李詩穎近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朝著廁所的方向看去。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就像方才身體先於大腦動起來了一樣,此刻她的淚水也先於身體,徹徹底底地奪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在看這封信之前,李詩穎自認已經鼓足了勇氣,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可當她看完以後,還是像被一輛卡車創過一樣,整個人連帶著一顆心都變得支離破碎。
原來·.·原來顧清真的喜歡她在此之前,李詩穎也相信顧清喜歡自己,但卻是從他讓她痛苦的話語和行動里提取出來的。
熬盡千般苦,只為一口甜。
可此時此刻,李詩穎才明白自己錯了,錯的一塌糊塗。
這封信里,密密麻麻寫滿了顧清對她的喜歡。
是那麼的直白,那麼的坦然,又是那麼的———
熱烈。
甚至還有信任。
李詩穎比任何人都清楚奶奶在顧清心裡是最重要的人。
在不久之前,她還險些因為一個念頭,被顧清視為仇人。
可就是這樣的顧清,寧願讓奶奶不住養老院,把一百多萬的門檻費拿出來,
讓她東山再起。
顧清知道她不會這樣做的。
但即便如此,當顧清把她放到跟他奶奶同一句話里的時候,就已經說明了太多太多.————·
想著想著,李詩怡哭著笑了出來。
一起照顧奶奶。
顧清是想要跟她一起共度餘生的啊···
共度餘生。
多麼美好的一個詞。
原本是這樣的。
可是現在。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就像彩票過期了,還能留作紀念。
但愛過期了,又能留下什麼呢?
又敢—.·
留下什麼呢?
李詩穎把目光轉移到了手裡的這塊巧克力上,呆呆地看著,笑容忽然更燦爛了一分。
「清清,這是你給我留下的紀念,我不會吃的。」
永遠不會。
但就像你這封信最後所說,要我給你一個帶著巧克力味兒的吻。
因為我不捨得吃,所以你才不肯出來對不對?
李詩穎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廁所小跑過去,猛地推開了門。
漆黑的廁所。
模模糊糊之間。
好似真的存在著一道身影。
李詩穎打開燈。
是鏡子裡的自己—
李詩穎起嘴巴,哭得更凶了。
她好像不應該打開燈的。
就這樣直接吻上去。
哪怕鏡子裡的是自己。
但在那一刻,也彷佛親吻了顧清。
李詩穎喃喃低語:「清清,你知道嗎———」」
我現在真的真的好想吻你.—
李詩穎低頭看著被她虛握在手心裡的巧克力。
把這塊巧克力吃了,是不是也相當於親吻了顧清?
李詩穎鬼使神差的就要撕下巧克力的包裝。
當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正在做什麼,
啪!
一道無比清脆的聲響,李詩穎的臉頰頓時感到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甚至又是她自己的大腦都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先一步開始了行動了。
李詩穎卻並不後悔。
只見巧克力的包裝被撕開了幾毫米,終究沒有徹底打開,暴露在空氣之中。
李詩穎頓時鬆了口氣。
這是顧清給她留下的紀念,她怎麼能貪圖一時的快樂,把巧克力吃掉?
她永遠都不會·—.—·
李詩穎思維一滯。
真的是永遠嗎?
此刻,李詩穎的大腦終於重新接管了這具身體,開始了認真的思考。
她連顧清送的一塊巧克力都捨不得,又怎麼可能捨得了顧清呢?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把這塊巧克力當成紀念品,隨身攜帶在身上,永遠不吃。
她想吃,很想很想,現在就想。
只是擔心吃掉這塊巧克力以後,就意味著她跟顧清之間的緣分,再也沒有了。
可是,就算保留著這塊巧克力,她和顧清之間又還能有什麼可言呢?
李詩穎抬起美眸,跟鏡子裡的自己深深對視著。
她說。
「醒醒吧,李詩穎。」
「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這一瞬間,好似李詩穎在自言自語,又彷佛鏡子裡的她在述說。
李詩穎的眼眸似乎亮了一下。
是的,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能讓她畏懼的呢?
除了永遠的失去顧清。
除此之外。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巧克力嗎?
她會保留的。
但不是永遠,等到她找回顧清的那一天,她就會將其吃掉,看看這塊獨一無二的巧克力給她的感覺,是不是真像是親吻了顧清。
如果不是,她還有真正的顧清。
如果是,那她就給顧清一個巧克力味兒的吻。
相當於親吻了他兩次。
這樣想著,李詩穎的精神終於不再恍惚,不依靠母親的餘蔭,在商界小有縱橫的天才似乎回來了。
而且,以林雨薇對顧清的態度,她不放心。
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忍心給一個十八歲的男孩戴上項圈?
林雨薇不正常。
她不能把顧清放在她的身邊。
林雨薇很強不假,她還年輕。
但她李詩穎也年輕。
甚至比林雨薇更年輕!
還有顧清會落入林雨薇的魔爪,是她釀成的,她理應把他拯救出來。
還有··
李詩穎不斷想著,就仿佛之前隨便一個理由,就能讓她退卻、畏懼一般。
此刻也是隨便一個理由,卻能讓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與決心。
而歸根結底,一切都源於她對顧清的愛。
愛能讓人克服萬難。
李詩穎看著鏡子,雖然其中的自己滿臉淚痕,髮絲凌亂,狼狽不堪。
但那雙美眸里已然寫滿了堅定。
她在內心自語。
清清,因為你,我好像又堅強了一些。
等著我。
林雨薇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但這個夢不是完整的,而是斷斷續續的,就像是從她過去三十年的記憶里,
在每個階段都選取了一副最能代表她當時想法的畫面,在她睡夢裡重播。
最開始,是在初中的一節課上,那似乎是星期四的第二節課,班主任突然出現在門口,打斷了任課老師的講課,把她叫了出來。
在那一瞬間,林雨薇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只是她有些忘了,這是因為她已經經歷了這件事,所以夢裡才好似預知一樣,帶給了她對這件事的感受,還是當時她就察覺到了不安?
林雨薇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母親的年齡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再不會增長了。
等她三十歲的時候,她是五十歲,但她五十歲的時候,她還是五十歲。
挺好,青春永駐了。
林雨薇在夢裡似是笑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的父親露出了他一直以來隱藏著的獠牙,在她失去了母親,最需要父愛的時候,給予了她沉痛的一擊。
最開始,是林雨薇發現,在葬禮上的時候,她的父親沒有哭,相反眼神還很冷。
她母親去世的時候,林雨薇都沒有成長。
但就是父親的這一個眼神,讓林雨薇一夜之間好似成長了很多。
因為沒有了母親,她還有父親。
可要是她連父親也沒有了呢?
林雨薇不得不成長。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直到父親讓他那邊的人,母父、妹妹、姐姐-————-接手了公司。
她的所有親人都彷佛變為了洪水猛獸,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要將母親留給她的一切都占為己有。
然後·—..—-就是林雨薇將她們盡數送進了監獄裡。
這一段故事,不是記不得了,而是她壓根沒有夢。
似是不想,又仿若不屑。
不過些許風霜罷了。
唯一讓林雨薇難以釋懷的,就是在她解決了一切以後,發現她母親的死因,
似乎·——
並不是意外。
這個念頭一出,就成為了永恆纏繞著她的夢魔,讓她再也不得安眠。
因為如果是意外,那麼他父親那邊還能解釋為,一時的貪心。
可如果連母親的死,都並不乾淨的話。
那麼她父親一直以來,對她堪稱嚴苛的教導,究竟算是什麼呢?
是真的對她的愛,難以正常表達,才採取了這麼極端的方式,還是-————-早有預謀呢?
這樣想著,原本平靜的夢境忽然就變了,讓得林雨薇感到了說不出的難受與痛苦。
而後,她就睜開了眼睛,面前是顧清恬靜的睡顏。
明明身處在一張大床之上,可她們居然相隔的這麼近,近到在睡夢之時,她們的呼吸應該深深交纏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而後,林雨薇意識到了什麼,這裡怎麼這麼亮?
她這一覺睡得這麼久嗎?
林雨薇呆呆看著顧清,這是她第一次不需要透支自己的身體,強制關機,就能睡上一個好覺。
林雨薇突然很想伸手觸碰顧清的臉龐,可她卻發現自己怎麼都動不了,身體好像失去了知覺,不再受她的掌控!
林雨薇難得生出了一絲慌亂,大喊道:「顧清!」
她「再一次」睜開了眼晴,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她身處病房裡的病床上。
原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醒了過來,
這種夢中夢的感覺絕不好受,可林雨薇感受到的,卻只有神清氣爽。
她情不自禁地伸了一個懶腰,奶花花的熊貓在空氣之中顫顫巍巍的發抖。
下一刻。
「林總,注意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