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太傅一直不肯相信皇家人，處處留後路，或許也和先皇留下她們有關。
先皇先是不相信了蘇太傅，才在皇上身邊留下了她們幾個近衛，又如何讓蘇太傅全心全意地相信皇室呢？
可即便如此，蘇太傅待皇上仍舊掏心掏肺，一切皆為了皇上，為了南楚。
蘇家女兒個個赤膽忠心，先皇其實不必背著蘇太傅做這些，或許今日的皇上便不會那麼難過了。
皇上欲把蘇太傅當親人，蘇太傅卻只當自己是個受先皇遺命的臣子。
哪怕心裡再疼愛皇上，她也總是那般守禮。
其實皇上待蘇太傅也是一片赤誠，但願蘇太傅能明白，皇上與先皇是不一樣的。
蘇家人一言一行教導出來的孩子，和自小在勾心鬥角中長大的孩子，自是不同。
蘇柒若又何嘗不知小皇帝心裡的遺憾，可她不敢將那孩子養得太過柔軟。
楚華笙日後是要做君王的，不該有弱點。
蘇家護她是遺命亦是忠心，卻沒想過要從中得什麼利。
只要皇上不要太過狠心，還給蘇家留條後路，便也算她沒白費了心思。
師徒二人皆在心中嘆息，那些身不由己並非是她們所能改變的。
晚膳前夕蘇柒若才從宮外回來，今日遇到刺客，使臣們心裡怕是也不自在。
蘇柒若可以不在乎齊王如何，卻不能不管北越和西秦。
北越和西秦有意與南楚交好，她自是願意與她們互惠互利。
所以這一下午她也與兩國談了不少合作，只待過兩日召了朝臣再細細商議，擬出章程就好。
秦箏雖不敢代表西秦一口應下，可蘇柒若卻相信西秦的皇上不會拒絕這門一樁好買賣。
西秦欲與南楚聯姻，不也就是為了得些好處嗎？
如今送到了她手裡，她不要就是傻子。
西秦的那些新式刀具固然價值連城，可相比於能讓百姓吃飽穿暖的糧食布匹，那不能吃喝的精鐵倒成了多餘的擺設。
西秦偏弱，哪怕手握精鐵也不敢對其他三國如何。
她們唯獨擔心的只怕是精鐵到了南楚手裡，南楚會用來對付她們。
蘇柒若也特意強調了，南楚不會主動挑起戰事。
南楚國主年幼，怎會冒險拿江山生事，但凡能明白這一點，西秦便不必再有顧忌。
心裡裝著事兒，蘇柒若便忽略了青竹殿裡進了人。
還是楚陌言先開口，才打斷了蘇柒若的沉思。
「太傅回來了。」
「你怎麼過來了？」
蘇柒若看到楚陌言才想起詩情和畫意的事兒，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與他說說。
「本是過來陪太傅用膳的，可他們說太傅不在，言兒便坐在這裡等了等。」
「這幾日怕是會有些忙，下次我不回來你就自己先吃。」
蘇柒若淨了手，見桌上擺著的還散著熱氣的飯菜，心裡不由得一暖。
這偌大的皇宮還有這麼一個人等著自己，也算是一點溫暖吧！
楚陌言卻是搖搖頭：「我知道太傅一定會回來吃飯的。」
蘇柒若若是不回宮用膳，青竹殿的人便會去告知詩情和畫意，他自然也就不會過來了。
「正好你在，我也有事要與你說。」
二人坐在桌邊，拿起筷子之前蘇柒若先開口道。
「太傅請講。」
楚陌言抿唇看向蘇柒若，歪著小腦袋笑盈盈的。
「詩情和畫意已經在宮裡待了兩年，該出宮去了。」
蘇柒若話音剛落，楚陌言便白了臉。
在這皇宮之中，他最親近的人是太傅，而連接他和太傅之間的紐帶卻是詩情和畫意。
太傅當初讓二人留下照顧他，如今又讓他們離開，可是她也不想管他了？
見楚陌言臉色有些難看，蘇柒若便解釋道：「他們年紀大了，該說親事了。當初我便允過他們二人，待年紀一到就給他們備份嫁妝送他們出嫁。」
這也是蘇柒若欠他們的，畢竟當初祖母給她找來的這兩個可不是伺候別人的，而是她的房裡人。
她言明了不會要他們，說白了卻也是蘇家欠了人家一個身份。
若這二人不知足鬧上一鬧，蘇柒若心裡或許還會瞧不起他們幾分，哪知人家不僅守禮懂規矩，竟是從未有過半分不滿。
是了，祖母為她選的人又豈會是那等子眼皮子淺的。
蘇家一向重諾，蘇柒若違背了祖母對他們的許諾，自然要有補償。
一人一份嫁妝，也算是全了他們多年的主僕情誼。
尤其是後來他們二人又入宮盡心盡力地伺候楚陌言，不曾有過半句怨言，蘇柒若更是不得不將兩個人的親事放在心上了。
楚陌言本還想再留一留，可聽到蘇柒若這樣說，他便知道自己不能再開口。
詩情和畫意待他一片真心，他不能那麼自私，只顧著自己不顧著他們。
只是心裡卻還是不好受的。
見他垂著腦袋不吭聲，蘇柒若便輕聲道：「之前跟著詩情和畫意的兩個也伺候了你兩年，我再給你找兩個人，他們四人曾經也是我手底下的，定然會全心全意護著你，不會比詩情畫意差了去。你若有什麼事情，他們依舊能來尋我。」
儘管如此，蘇柒若也知道身為暗衛是沒辦法與詩情畫意比的。
那兩個人心思細膩，又極為體貼。
暗衛做事則直接冷硬許多，只怕楚陌言一時半會也難以適應。
楚陌言想了許久，才悶聲應了聲：「好。」
不好又能如何，他還真能自私的留人家一輩子？
「言兒，這世上無不散的宴席，莫要鑽了牛角尖。」
哪怕是她，待日後江山穩固，皇上高坐殿堂，亦是要功成身退的。
「言兒沒有不願，只是不舍……」
楚陌言垂著腦袋小聲道，他不捨得那兩個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人，不舍與太傅越走越遠。
今日走的是詩情畫意，那明日走的可會是太傅？
「你日後若想念他們，便召他們進宮陪你就是，嫁了人也不是就非要拘在內宅。」
楚陌言沒接蘇柒若的話，而是問道：「太傅是要把兩位哥哥嫁去哪裡？」
「若他們願意，自是留在蘇府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