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彌留之際的老人，在這一刻，終於睜開了那雙渾濁的眸子，目光轉動，看向沈飛。
顫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蒼老枯瘦，沈飛忍著眼中的酸澀，上前一步，將老人的手，握在手裡。
「小猢猻，回來了？」老人看著沈飛，牽強的笑了一下。
「恩！」沈飛重重點頭。
此刻，老婦人卻是抹著眼淚出去了。
將空間，留給了這對老少，老人，一直拿沈飛當親孫子疼，她知道，所以，這一刻，她選擇，讓這一老一少敘敘話。
「別做兒女之態，其實，到了我這個年紀，也算是壽終正寢了，沒有什麼捨不得的，獨獨惦記的就是她們，沒了我，她們一群女
人，在這個世道上該怎麼活啊？又如何守得住家業啊？」老人輕嘆一聲。
看著眼中帶淚的沈飛，淡淡一笑，「我死之後，幫我看顧她們好不好？」
「其實，我該將小晴兒許給你的，只是，那些年，一直想收你做孫子，奈何，沈老頭不讓啊！這一拖，就是好些年！」老人輕聲嘆
息一聲。
「老傢伙，你不是想見我，你是想要讓我回來，幫你照顧家人吧？還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沈飛跳腳。
老人聞言，卻是咧嘴笑了一下，笑出了聲音，這對於他這個油盡燈枯的人來說，已經是極大的考驗了。
「你這性子，倒是像足了沈家人，小混蛋，我還能給你虧吃不成？」老人沒好氣的罵道。
沈飛聞言，卻是淡淡一笑。
「其實，以我們之間的情義，即便你不說，我也會做的，我這人啊！最是心軟，你知道的！」沈飛握著老人的手，笑著，笑著，眼
淚，卻是落了下來。
這個老人，終究還是逃不過生死的輪迴，這世上，又有誰能逃過呢？
躺在床上的老人，此刻，儼然已經沒了生息，安靜的躺在那裡。
手，在慢慢的冰涼。
沈飛胡亂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直起身子，「王老賓天！」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
整個院子裡，頓時哭聲一片。
這個老人，對國家，對家裡，算得上是問心無愧。
沈飛失魂落魄的離開王家的院子，走到沈家。
「去了？」沈老爺子看著沈飛問道。
「恩！」沈飛聞言輕輕點頭。
老人口中，發出了一聲長嘆。
轉身，進了屋子，背景，卻是越發的蕭索了。
大半輩子的交情，又豈能做到無動於衷。
沈飛輕嘆一聲，一根香菸點燃。
那個老人的音容笑貌，至今，還在腦海中迴蕩。
小時候，挨揍的時候，大多都是那個老人為他撐腰的。
一個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院中，顯然，是剛剛趕回來。
看了一眼沈飛，「不錯，長大了！」
顧不得寒暄，隨即，便匆匆的進了王家。
「一會，你們也去悼念一下吧！」看著蘇憐卿和姚若雪，沈飛輕聲說道。
話落，卻是進了內堂，老傢伙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眼圈有些紅，看到沈飛的到來，輕咳一聲，「你怎麼不在那邊？」
「回來看看你！」沈飛淡淡的說道。
「心情不好？」沈飛問道。
「呵呵，都是黃土埋了脖子的人了，好不好又能如何？今天是王老頭，明天，或許就是我了！」沈老爺子淡淡一笑。
生生死死，想來，已經看淡。
沈飛聳聳肩，不置可否。
「老傢伙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一個難題，要我待他照拂王家的婦人！」沈飛淡淡的說道。
「哼！老傢伙早就打了這個算盤，不過，應該的！」沈老爺子淡淡的說道。
沈飛聞言，不禁輕嘆一聲，看著老人的目光，多了一抹狐疑。
「看什麼？縱然是什麼都不給你留下，以你的性子，難道以後會看著王家受欺負？」沈老爺子看著沈飛，不禁怒道。
「王老頭留下的關係網，與其便宜了連家，還不如我沈家接過來！一會，去給人披麻戴孝去，別讓人說我沈家拿了好處，做事卻薄
涼！」老爺子看著沈飛，不禁大怒。
沈飛對此，無言以對，連家，想來就是王韻晴要嫁的那個家族吧！
披麻戴孝，那是孝子孝孫才做的事，王家沒有男丁，那麼就只有沈飛來做這件事了。
畢竟，王老爺子曾經，是拿他當親孫子來疼愛的。
披麻戴孝，跪在靈前！
軍委，國務院！各個部門的哀思都到了。
最後，來自上面的七位的悼念信，親自在靈前宣讀。
八寶山，已經選好的了墓地，可以說，哀榮已經到了極致。
不過，憑藉著老人一生的功勳，什麼樣的哀榮，說起來，都不算過分。
三號車，在門前停下，一個老人，從車子上下來，身後，跟著一個警衛。
滿堂賓客的目光，皆是看向了那個老人。
曾經，這個老人，在王老爺子的手底下，當過副手，由此可見，故去的老人的關係網，是何等的恐怖。
有人敬獻花圈，沈飛當然是要還禮的，在跪下的那一刻，那個老人，卻是先一步的扶起了沈飛。
這一幕無疑跌碎了很多人的眼球！不過，相繼釋然，畢竟，沈飛是代替王家！這個老人跟故去的老人的關係擺在那裡，做出這樣的
舉動，倒也無可厚非！有些人，或許知道沈飛的身份，但是，有些人就只能這樣理解了！
「不錯！」老人拍了拍沈飛的手。
放眼華夏，在世之人，誰又能承受的起天刀一跪？
即便是這個老人，也是如此。
沈飛有些受寵若驚的點點頭，「您日理萬機，還能抽空過來，王家上下，深表謝意！」沈飛說道。
現在的他，自然是站在王家的立場上說話。
「當年，我可是這位的副手，怎麼可以不來？說起來這位對我，還有諸多照拂呢！」老人抬了一下眼鏡，擦拭了眼角下的淚水。
至於老人身後的保鏢，在這一刻，已經自動隱身。
他知道，有這個男人在，不需要他做什麼。
而且，這個男人若是要出手，他也攔不住。
秋風，帶著幾分蕭瑟，老人筆直的站在王老爺子的陵前，看著高懸在上的遺像，「以後，若是有什麼事，不妨跟我說一聲，規則
之內的，我這個老傢伙，還是做到一些的！」老人拍了拍沈飛的肩膀，淡淡的說道。
沈飛知道，這是故去的老人留下的餘蔭！
輕輕點頭，「多謝！」
「恩，代我像沈老問好，到了我這個位置，事兒太多，想閒暇都不成，若是得空了，去家裡做客！」老人拍了拍沈飛的肩膀，隨即
，轉身離開。
沈飛一直送老人出門，一道身影，出現在沈飛的身後，一臉激動。
「教官！」
沈飛擺擺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去吧！你身上的任務重，若是得空了，可以敘敘舊！」沈飛淡淡的說道。
發喪，入靈！
沈飛除了跪拜故去的老人以外，別人，倒是沒用沈飛來跪拜！
那個老人尚且不願承受沈飛一禮，更遑論是旁人？
沈飛坐在院子裡，對面坐著的是一個女人，柔柔弱弱，似是弱不禁風的女人，王韻晴！
穿著一身素服，「這些年，你去了哪裡？」王韻晴看著沈飛，柔聲問道。
「當兵去了，退伍之後，就沒回來，你知道，我跟那個老頭，關係不怎麼樣，這一次，若不是王爺爺故去，我這一生，大抵都不會
有什麼踏入京城的機會！」沈飛聳聳肩，輕聲說道。
「恩！」王韻晴聞言，輕輕點頭。
沈飛看著眼前的王韻晴，淡淡一笑，終究還是長大了，如今，也懂得傷風悲秋了，而且，也不像小時候那麼伶牙俐齒了，反倒是有
些林黛玉的氣質。
「聽說王爺爺生前，給你定了一門親事？」沈飛看著王韻晴問道。
「恩！」王韻晴看著沈飛，俏臉難得的浮現一抹羞澀，頗有幾分言不由衷的意味。
可是，沈飛卻沒有發現。
「終究是長大了！」沈飛淡淡的說道。
「以後，就把沈家當成你的娘家，他家人，要是欺負了你，我去幫你討回來！」沈飛淡淡的說道。
外面，有喧鬧聲響起，聽到來人的聲音，沈飛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說起來，有些關係，即便時隔多年，但是，卻依舊不會變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