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觸即發的緊繃氣氛中――

  「大、大人,」小機器人扒拉著魔術師的衣袍,非常「勇敢」地揭了魔術師的底,「您先前還說要避開那位龍大人,而且您有傷在身……」

  後面的話在魔術師陡然轉過來的陰惻惻的視線中戛然而止。

  小機器人是機甲的人工智慧,相當於機甲的核心,雖然魔術師不怎麼待見它,但對於魔術師的身體情況,它最為了解。

  和龍族最強的那條龍打,受傷的主人無疑是以卵擊石,人工智慧理智的程序戰勝對魔術師的畏懼,悍然在這種緊急時刻插.了進來。

  不管主人之後要怎麼懲罰它都沒有關係,作為忠誠的人工智慧,它必須想盡一切辦法阻止這場不公平的戰鬥。

  就在這時,一陣獸吼齊齊吼出,那群安靜的野獸在此刻露出森然的獠牙,警告和驅趕不請自來的「天外客人」。

  它們像之前對待二皇子一行人那樣,動作迅速朝周圍散開,陣形不亂,一看就是經過指揮並排練過――將魔術師團團圍起來。

  以獅子帶頭,每隻野獸的表情都透著看到敵人的兇狠。

  不死不休。

  一隻長著牛頭馬身的怪獸第一個忍耐不住,腳下大地在它的急衝下發出沉重的山鳴,它的身體夾著風嘯騰空而躍,打算將獵物撲倒在自己身下,用利齒咬斷他的喉嚨。

  然而它騰在半空的身體突然僵住,下一秒,空中銀光一閃而過,這隻怪獸頸部以上的頭顱和身體傾刻間分了家。

  魔術師往旁邊隨意走了一步,獸頭落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轟的一聲,怪獸的身體倒在地上,神經性抽搐,幾秒後,斷口處才溢出溫熱的鮮血,浸入地面的泥土。

  「畜生就是畜生,無知無畏,遠不及人類。」魔術師眼皮也沒掀一下,朝弄九思道,「龍族閣下,您說呢?」

  啪啪啪

  弄九思雙手擊掌,目光含著讚嘆,答非所問:「你的機關什麼時候布置的?」

  隨著他話音落下,忽然之間,魔術師身體周圍多了幾張懸浮起來的「網」,那是一種極細的細絲,它們被無形的力量托在空中,一旦怪獸闖過來,碰上這些看不見卻鋒利無比的細絲,下場便如剛才那頭怪獸。

  「魔術表演出來時,如果被說破其關竅所在,還能稱為魔術嗎?」魔術師冷冷道,「閣下,你的問題問得未免太沒水平。」

  他的「三千情絲」無色透明,布置出來後,只有他自己知道位置在哪,無人知曉,通常情況下魔術師不會用三千情絲。

  然而剛才沒見弄九思做什麼,但他周圍的三千情絲卻盡皆顯露出來。

  隱在暗處的叫殺招,暴露在明處,三千情絲就沒什麼作用了。

  「原來是商業機密。」弄九思淡淡地一拂袖,給予足夠的禮貌,「失禮。」

  在他們說話間,獅子見己方同伴出事,怒火中燒,不過它智商較高,看到圍繞在魔術師身體周圍的三千情絲,勉強按捺住熊熊怒火,可其他野獸智商並不高,眼見同伴沒了,護短和團結的它們哪裡還忍得住?

  獅子還沒來得及下達新命令,又有幾頭怪獸氣勢洶洶沖向魔術師,對那些橫亘在空中的細線視若無睹,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要給同伴報仇雪恨。

  殺意在魔術師眼底聚攏。

  這幾隻怪獸從不同方向同時朝他撲過來,也就是說,它們到死也不可能透過三千情絲傷到它,然而――被三千情絲割碎的身體會噴出血跡,這麼多,魔術師身上不可避免地會被濺上。

  「大人,這些都是山羊領主的子民……」因為山羊領主的好說話,弄棠對這隻山羊印象不錯,而且大人把對方忽悠進遊戲裡,對方什麼時候能從遊戲裡出來還是未知。

  因此弄棠有點不忍心看著怪獸們自殺式地攻擊。

  「好好看著。」弄九思視線可有可無地掃著魔術師,給了對方一個很高的評價,「此人不可小覷。」

  弄棠「哦」了一聲,能讓大人說出「不可小覷」四個字……他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讓他驚訝的是,那個魔術師撤掉了三千情絲,但意料中被怪獸們撲倒的畫面沒有出現,只見魔術師扔出了幾樣東西,他的速度太快,即使弄棠凝神細看,也只看到殘影,連那些東西是什麼都沒看清。

  就是這些東西,讓進攻的那隻幾野獸開始在原地打轉,好像突然看不見,失去了自己的目標,自以為找了個方向沖,實則是在原地打圈。

  又詭異又滑稽。

  這時,弄棠目光再一次掃過魔術師手腕上的紅繩,後者剛才的動作將木繩轉了一圈,顯現出吊在上面的小木牌。

  紅繩+木牌的廉價手鍊常見,不過出現在魔術師手中,便顯得與其本身十分違和,一如弄九思。

  弄棠跟在弄九思身邊這麼久,深知弄九思的愛好只和「漂亮」「閃亮」有關,沒有這兩項加持的東西,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但是,自從大人玩上一款養崽遊戲後,通過和遊戲中的小角色互動,連遊戲人物送的東西也愛不釋手地戴著――那根寫有一個「邊」字的紅繩,弄棠發現,大人戴上後就再也沒取下來過。

  以至於弄棠對那根紅繩的長度、寬度、顏色……以及編了多少股,用多少根線編的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其中,最不能忽略的自然是木牌上寫的「邊」字,一看就是幼兒體,有些歪歪扭扭,挺可愛。

  此刻,也是弄黨眼尖,那一眼掃過去時,居然看清了木牌上的字跡。

  驚鴻一瞥,記憶深刻。

  從字的結構和形狀中可以看出,那分明是一個「邊」字,形態和大人那條紅繩上木牌的「邊」字一模一樣,定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什麼巧合會讓兩個八桿子打不著的大佬,戴著同一款寫有同樣字跡「邊」的紅繩手鍊?

  「大人,」弄棠脫口而出,「那個魔術師手上戴的紅繩和您的一模一樣,連木牌上寫著的『邊』字也一模一樣!」

  ……?

  弄九思眉心微動,低頭看了眼紅繩,他不知想到什麼,緊接著忽然動了。

  魔術師瞳孔猛縮,十指快若閃電,那幾頭怪獸啪的被掀翻在地,旋即他腳尖往後一掠,避過陡然抓向他的手。

  那隻手指骨均勻,修長有力,透著健康的氣色,看似沒什麼力量,然而九爪天青龍利爪化出的人手,豈敢隨意硬接?

  魔術師冷笑一聲,食指微彎,一顆小球球出現,流星般飛向弄九思,後者毫不在意地握住飛來的小球――

  「魔術師,你的機關術在我這裡不起作用。」

  「是嗎?」

  被弄九思握住的小球並沒有在他掌心化為灰燼,而是在體表受到擠壓時,忽然變形,把自己炸成一團「灰霧」。細看之下,那哪是什麼「灰霧」,分明是無數細如牛毛的針聚集在一起,在視覺上形成「灰霧」感。

  這團「灰霧」盡數飛向弄九思。

  從弄棠的視線看過去――弄九思面門前幾乎眨眼間躥近「黑霧」,那些針特別有自知之明,知道沒那麼容易刺穿弄九思的皮膚,因此只對準兩個地方:眼睛和耳朵。

  「大人!」

  再然後,那些「灰霧」就停滯不前了,隨後簌簌往下墜落,弄九思抬手接了一掌心,微微用力,這些「灰霧」徹底消失不見。

  「我說過,你的機關術對我不起作用。」弄九思朝魔術師笑笑。

  魔術師同樣回以一笑:「一個簡單的小玩意兒就想傷到閣下,那我可以直接闖入皇宮,繼任新任帝皇了。」

  弄九思不置可否,他沒有要繼續動手的意思,魔術師便也停了手,風拂過他的衣袖,紅繩若隱若現。

  魔術師何等敏銳,當弄九思的視線落在手腕上的紅繩時,他立刻注意到了。

  與此同時,弄九思挑開自己的衣袖,同樣的紅繩映入魔術師眼中。

  「大人。」一直抱著腦袋跟魔術師上躥下跳的小機器人精準掃描,道,「那位龍大人戴的紅繩和您手上的材質相同,木牌上的『邊』字一模一樣,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魔術師眼睛緩緩眯了起來。

  兩位大佬面上波瀾不驚,然而對視的眼神在這一刻好像都有了某種變化。

  ――他也在養崽遊戲中養邊邊?

  氣氛無端變得詭異安靜。

  打破這種沉寂的不是那些野獸,也不是兩位大佬本人,而是弄棠和小機器人。

  弄棠率先問小機器人:「你主人那條紅繩怎麼來的?」

  人工智慧沒有撒謊的習慣,而魔術師明知道弄棠是代替弄九思詢問,卻也沒有制止人工智慧,因此小機器人立刻回答:「一個叫邊邊的小女孩送的。」

  它沒有說小女孩是遊戲裡的人物。

  「你主人的呢?」小機器人反問。

  弄棠下意識去看弄九思,後者和魔術師一樣沒有阻止,他只好道:「一樣的。」

  然後倆「跟班」沒話說了。

  沉默蔓延,連那群野獸好像也感覺有些不對勁,它們變得格外安靜,一動不動。

  傾刻,兩位大佬同時出聲,表情均不怎麼好看。

  弄九思:「那丫頭對我的好感度,全跑你那了?」

  魔術師:「總在關鍵時刻擠我下線的,是你?」

  「……」

  兩人對視一眼,又把視線移開。

  都是有實力有名氣的大佬,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討論有關一款養崽遊戲的事,實在有辱大佬名聲。

  更重要的是,他們驚覺雙方玩著同一款遊戲時,撲面而來地感覺好像互相被剝光了衣服……

  於是乎,氣氛更加凝滯,這片區域的殺意變得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