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黑沉沉地壓著,空氣中的溫度卻沒有絲毫降下,高溫、黑雲、疾風掃過地面揚起的乾燥塵土……天氣的快速變化似乎在醞釀一場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在這樣壓抑不詳的天氣中,一輛軍用裝甲車駛出基地大門,沿著M城的方向行駛。
「怕是要下大暴雨,隊長,我們是不是先找個地方等這場雨過了再走?」夜風隊員中唯一的女性劉詩媛望了眼透著不詳的天空,皺眉道。
白問閉目坐在后座,聞言睜開眼睛,他有一雙平直的眼睛,看起來平平無奇,如同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坐在車廂里,只要不特別注意他,都不會發現這裡坐了個人。
但當他睜開眼睛時,那個位置周圍的空氣有了真切地變化,以一種強烈不容忽視的氣勢噴發出來,昭示那裡坐著一個一看就很厲害的大佬。
劉詩媛和其他隊員早就習慣了自家隊長「存在感」,眼巴巴地等著大佬的指示,唯獨另一邊坐著的杜明宇縮了下脖子,仿佛畏懼似的,不敢往白問那看一眼。
加入夜風后,他的視線偶爾會和白問在半空中相對,總覺得對方的眼睛像雷射一樣掃描他的身體,將他攜帶的所有秘密全部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
換句話說――每次對上白問的視線,杜明宇都會心虛地避開,那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按地圖加速前進。」白問淡淡道,「高速公路兩側都是低矮平原,沒有住房,就算有充其量也只是守林人的地方。」
透過加固的防彈玻璃,他的目光掠過遠處高低起伏的山林:「誰知道林子裡有多少喪屍,把車開到平原上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暴雨下來,如果遇到屍群,車從平原開得快,還是公路開得快?」
劉詩媛訕訕地不說話了。
「隊長說得對。小媛兒,你啥時候才能學會長肉的同時再長點腦子?」隊員嘻嘻笑道。
劉詩媛氣惱,捏了圈肚子,朝居然敢說她胖的唐詞扔了個罐頭,砸得對方哎喲慘叫:「喲呵,哈密瓜口味,謝謝老婆,我喜歡。」
「婆你媽。」劉詩媛翻了個白眼,「隊長,他占我便宜。」
「嗯。」白問閉上眼睛,全當沒看到。
「……」
於小樂踩下油門,裝甲車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嘴裡嚼著口香糖,眼睛異常發亮,「兄弟們坐穩了!」
車子轟隆隆往前奔,經過改裝的裝甲車猶如山林里被激怒的雄獅,疾奔在寬闊的高速公路上。
「靠,就不該讓你小子來開!」
「他特麼以為碰碰車啊。」
伴隨著劉詩媛和唐詞你一句我一句的怒罵,於小樂跟脫了鐵鏈的瘋狗一樣,撒了歡地橫衝直撞。
杜明宇只管呵呵笑,老好人似的,時不時還冒兩句勸慰吐槽的兩人,仿佛把自己當成隊伍的潤滑劑,解決一切矛盾針鋒。
「嘿,前面有一小股喪屍,看我的。」於小樂咧著嘴,猛打方向盤,裝甲車呈S型朝那群聽到聲音瘋狂撲過來的喪屍碾壓過去,方方面面都注意到,將每一個喪屍都絞碎在車輪底下。
「哈哈哈哈爽!」雨刮器啟動,將擋風玻璃上連皮帶肉的「西瓜汁」掃開,然後回頭準備迎接隊友們的誇讚,結果轉頭就對上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身後的隊長,目光冰冰涼地看著他。
「……」臥槽,要死了要死了。
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隊、隊長。」
「前面有輛車,看起來還挺新,下去試試?」
「不不不,我錯了隊長。」
白問重回自己位置,於小樂老老實實開車,不敢再耍寶。
「隊長,小樂他也不是故意的。」杜明宇笑呵呵開口,「他年紀小正是愛玩的時候。」
其他人好像對杜明宇求情似的話習以為常,覺得以他的性子這麼說很正常,於小樂甚至狠狠從後視鏡瞪了眼唐詞和劉詩媛,這兩個簡直不是人,他們離自己最近,隊長走到他身後都不提醒。
覺得新來的杜明宇簡直就是貼心小棉襖。
白問皺了下眉,可以清楚看到他臉上閃過對杜明宇的不喜,然後他說了句:「你去開車。」
「誒?」於小樂比杜明宇反應還大,最後垂頭耷耳的和杜明宇換了位置,後者小心翼翼,似乎能得到隊長的吩咐是十分榮耀的事,那種溢出來的雀躍和開心連其他人都能清楚感覺到。
於小樂那點微妙的被替換的感覺瞬間消失,立刻像沒事兒人似的,哈巴狗一樣湊到白問跟前:「隊長,基地提供的消息不是稱錦心小區周圍除了兩隻高級喪屍外,很大概率還有高級屍獸嗎。等咱們殺了那兩隻喪屍,再逛逛那兒,說不定能給杜明宇找到一顆三級火晶。」
杜明宇入隊做的第一件事,讓他快速融入隊員們事――他拿出一顆三級木晶,以隊友的名義贈送給處在晉階關頭的劉詩媛,靠這顆三級木晶,劉詩媛成功晉階。
杜明宇是火系,然而他們隊裡沒有三級火晶,因此白問承諾,會獵殺一枚三級火晶給杜明宇。而在這一個月中,隊伍里給了杜明宇大量二級火晶,他到基地時,已經C級巔峰,靠著大量的二級火晶,他突破到了B級。
雖然已經突破,但小隊仍舊還欠杜明宇一顆三級火晶。
……
白問不知在想什麼,過了會兒才「嗯」了一聲。
駕駛位上,杜明宇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嘴角不易察覺地上揚。
幾百公里外的M城,整座城市不知不覺間成了爺爺的所有物――因為他是M城裡唯一的一隻五級喪屍。
低於五級的喪屍和屍獸,均是爺爺的「屬下」。
即使不用爺爺跟在身邊,或者羅業生陪伴,邊邊都可以單獨出門,偶爾遇到一隻落單的普通喪屍,看到邊邊轉身就跑。
而整個M城的倖存者,似乎只剩下邊邊和羅業生。
至少,羅業生帶著邊邊出去找物資時,一個人也沒碰到。
不過經過搜刮,羅業生倒也找到一些食物,卻不多。
可見當初爺爺發現錦心超市里沒有被拿走的食物時,不能稱幸運,應該是奇蹟。
「邊邊,我們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清點完剩下的食物,就算讓兩隻喪屍少吃一點,也最多夠他們兩個人吃一個星期。
M城確實安全,但食物是迫在眉睫的情況,再安全的地方,沒有食物怎麼生活?
哪怕邊邊那看不見的「親爹」偶爾會送一些吃的,但對他們來說,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再者……送的那些食物,幾乎是各種各樣的小零嘴,適合邊邊吃。
一次兩次還能不太理解,三次四次羅業生明白了。
「親爹」不願意邊邊把吃的分給他,因此在送食物時便有選擇的送――他難道好意思吃小朋友的東西?
想明白這點的羅業生微微苦笑,他當然不會心安理得地接受「接濟」,但對方的操作實在是……跟印象中的那人十分不符。
硬要說的話,只有「幼稚」二字符合。
還有一件讓羅業生感到不解的事――
叮鈴鈴。
清脆的風鈴聲在客廳迴蕩,旋即邊邊開心的聲音響起:「爸爸來啦~」
望著那串風鈴,羅業生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爸爸,這是我編的紅繩,送給爸爸,爸爸喜歡嗎?」邊邊小手拿著一條串著一個小木牌的紅繩,造型簡單,木牌上方方正正寫著一個「邊」字,那是羅業生教邊邊寫的自己的名字。
小姑娘依樣畫葫蘆寫了幾十遍,再寫「邊」字時,已經能寫得很好看了。
在學習寫字認字這方面,邊邊好像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羅業生會拼音,但他不是老師。一個磕磕碰碰地教,一個認認真真地學,邊邊段時間內已經認識好幾百個字了。
客廳放了一個小白板,這是羅業生在一所高中發現然後搬回來的――方便邊邊親爹寫字。
「爸爸很喜歡。」這時,小白板前浮起一隻馬克筆,旋即五個大氣的字出現在白板上。
邊邊仰起小臉,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去,然後認出了這五個簡單的字,小臉頓時樂開了花兒,像是得到了最好的肯定和誇獎。
「我現在只會編這一種,等邊邊學會編另外的,下次編更好的給爸爸哦。」邊邊認真道,她是從一套畫冊上學習到編繩的。
羅業生在旁邊替邊邊解釋:「邊邊學東西特別快,很多東西她看一眼就能學會。」
這要是擱在末世前,小姑娘早被拉到特殊機構檢查智商了。
剛開始認識邊邊,在羅業生的認知中,小姑娘雖然聰明懂事,但對很多事情懵里懵懂。然而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邊邊就表現出了舉一反三的恐怖學習速度。
她記憶力好,學習速度快,羅業生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聽說小孩子的話……好像太聰明不是太好。羅業生想起以前自己在網上看到的一些例子,還有他自己學校出過的例子。
那些年少成名的神童因為聰明,受到廣泛關注,身上的壓力比普通人高多了,而一旦崩潰……多少神童在長大後變得平庸,面對那些嘆息、遺憾、惋惜的目光,最終碌碌無為或者走向另外結局。
馬克筆在白板上畫出龍飛鳳舞的弧度:「我養的崽,當然聰明。」
這強大的自信……
羅業生嘴角抽了抽。
是的,這就是他不解的源頭。
這個爸爸和他印象中的那人,說話語氣有著相當大的差別,如果是羅業生印象中那位一出場就讓他心裡泛寒的「親爹」,以對方的性格,在收到邊邊送的紅繩,大概率會寫一句:「醜死了。」
聽到他對邊邊學東西快的評價,對方只會直接無視他。
除了以上,最重要的是,白板上書寫的字跡不同!
所以……羅業生有理由懷疑,邊邊那看不見的爸爸不止一個,而是――
三個。
對,還有一個幼稚鬼。
這個猜測太詭異了,羅業生不敢相信,一個爸爸看不見、不能說話交流也就罷了,其他的也不能?
難道當爹的這種「特殊性」還帶扎堆的?
不是他腦子有問題,就是他眼睛有問題。
「爸爸,你吃飯飯了嗎?」送完禮物的貼心小棉襖開始關心爸爸啦。
弄九思直接把紅繩從遊戲裡「拽」了出來,字面意義上的「拽」,呈現在邊邊面前則是紅繩消失眼前。
對系統的識實務九思大人十分滿意,修長漂亮的手指拎著紅繩看了會兒,然後將之戴在了手腕上。
早上憋了一肚子氣的九思大人心情難得愉悅,順手寫了幾個字逗她:「爸爸心情不好,吃不下。」
「……」羅業生翻譯機上線,順便教邊邊認字。這他媽是在撒嬌吧?啊?啊?!
再看邊邊,小姑娘聽完,果然急了:「爸爸,是誰欺負你了嗎?」
弄九思微怔。「我讓爺爺打他,替爸爸報仇!」邊邊握著小拳頭,軟軟的小臉氣呼呼,欺負爸爸的都是大壞蛋。
平時邊邊需要幫忙的話,她會請羅業生和祝淵――雖然後者聽不懂。
心疼爺爺的邊邊從來不會叫爺爺做其他事,而是反過來照顧爺爺呢。
能讓最愛的爺爺幫忙,可見爸爸的重要性。
「看,我這個女兒沒白養吧。」弄九思撐著自己完美的下巴,朝旁邊的弄棠輕笑開口。
弄棠忙不迭點頭。
這時,半空中突然浮現一排紅字的字:
【警告!有強大的異能者靠近,實力不弱於陸嶼,他們的目標是陸嶼和祝淵,請爸爸務必保護好邊邊。】
弄九思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那一瞬間,弄棠連頭頂的龍角都嚇得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