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的出現讓羅業生悚然一驚。
是爸爸?
不是爺爺嗎?
他不受控制地去看邊邊,是了,小姑娘又沒說她身邊只有爺爺。
對方現身卻不說話,反而用寫字的方式和他交流,是不是因為某種特殊原因,無法說話,只能用這種方式?
一句新的話在黑板上出現:「做好你份內的事,饒你一命。」
毫不客氣的話令羅業生眼中寒光閃過,他心中本就怒氣縈繞,只是因為面對小女孩,不好把氣撒出來,這才好脾氣的忍著。現在正主出現,卻被對方毫不客氣的威脅和侮辱,泥人也有三分血性!
餘光注意著邊邊,內心思索著他和邊邊之間的距離,如果對方真要對他動手,哪怕打不過,他也可以通過小女孩多為自己爭取點機會。
「我喜歡聽話的人。」黑板上悠悠又寫出新的一句,「通常情況下,不聽話的在我這裡都成了死人。」
羅業生瞳孔一縮,不是為這句話透出的意思,而是――
可怕的殺機籠罩了他,似乎只要他有任何異動,等待的結局就是人首分離。
羅業生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恍惚間此時的自己似乎墜入至萬米深淵,在感覺到可怕壓力的同時,還有窒息。
恐怖的殺機忽然消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羅業生右手噴出的火苗閃爍了下,熄滅了。
而他本人背後的衣服已然被冷汗打濕。
殺機消失,他輕輕呼了口氣。
用力握了握僵硬的手指,力氣重回四肢,僵滯的思緒開始運轉,羅業生終於明白對方那句「饒你一命」不是隨便說說,也不是侮辱,對方只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是強者對弱者的俯視。
磨了磨後槽牙,他聲音暗啞:「先生,那天是你?」
「有異議?」粉筆――魔術師回應了他。
羅業生緊繃的身體忽然鬆了下去,那天暗中偷襲他和馮磊傑的神秘人,果然是這個人。
「為什麼?」羅業生這句是單純的疑惑。
他實在想不明白,邊邊的父親有這種恐怖的實力,如果對他們動手,何必暗中偷襲?
――他當然不知道,那天大戰前後根本是兩個人。
修瑾沒有NR設備,只能操控屏幕使點絆子,反應出來就是偷襲。魔術師後半場上線,可是直接送馮磊傑去了西天。
魔術師難得有耐心:「我高興。」
羅業生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
魔術師冷冷勾唇,沒人看到他眼中的諷刺,兩根蒼白的手指夾著粉筆:「弱肉強食的道理不懂?」
羅業生面無表情道:「受教了。」
他看了眼因為看出叔叔和壞蛋在交流,乖巧保持安靜的邊邊,垂下眼睫,重新啟動異能,繼續烤還沒烤熟的山雞,不發一言。
教室里頓時安靜下來。
邊邊看看表情不好看的羅業生,又看看黑板,她不識字,只能聽到羅業生的話,但是完全聽不懂他和叔叔說了什麼。
小姑娘巴巴地望向黑板,心想要是自己能識字就好了,這樣就知道看不見叔叔說的是什麼。
緊接著她又為一件事高興起來――原來不是叔叔不願意和她說話,而是不能說話,如果叔叔能說話的話,剛才就不會寫字給壞蛋看。
這時,一對銀色手環憑空出現,一個落在邊邊懷裡,一個扔向了羅業生,魔術師用粉筆寫道:「戴上,告訴她也戴上。」
羅業生握著看不出什麼材質的手環,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讓你做你就做。」
羅業生咬牙,只好把手環戴在手上,不知是不是眼花,他覺得手環戴在左手腕後,有光芒閃過。
他不明白魔術師為什麼要這麼麻煩讓他傳聲給邊邊……迫於生命權利不在自己手中,只得應下。
將目光轉向正好奇打量手環的邊邊,按理他應該對這小姑娘產生厭噁心理,奈何大人的事不該累及小孩,羅業生神色複雜道:「邊邊,你爸爸說,讓你把手環戴上。」
邊邊愣了下。
為什麼壞蛋會說叔叔是她爸爸?
她一邊想一邊把手環戴好,相比較她細細的手腕,手環大了不少,然而當手環接觸到皮膚時,竟自動縮小到和邊邊貼合的尺寸,銀色光芒一閃而逝。
片刻後,邊邊知道了這個手環的用途,沒有聲音告訴她,但她就是知道手環叫什麼。
【輪迴環:此環分主環和次環,主環佩戴者將無條件使喚次環佩戴者,次環佩戴者不能違抗命令,更不能做有損主環佩戴者不利的任何事。輪迴環適用於主人和寵物,因此又稱寵物環。創造者為了讓它的名字聽起來高大上一些,因此改名輪迴環。】
大概是前有會發光可以拿來當燈燈的魔力球,對於輪迴環,邊邊並沒有表現出驚訝,只覺得好玩。
她搖了搖右手上的圈圈,看向對面的羅業生,所以……這個大壞蛋以後就是自己的寵物了嗎?
和邊邊一樣,當邊邊把主環戴上後,羅業生就明白了手環的作用。並且,此時此刻的他再看邊邊時,腦海里第一個念頭是:絕對不能傷害她。
羅業生:「……」
他不就成了一條被主人用牽狗繩拴住脖子的狗了嗎?!
「這是什麼鬼東西!」他蹭的一下從地上跳起來,幾乎是咆哮著吼出這句話,同時手用去掰次環,企圖將次環從手腕上摘下去。
然而手環死死套在手腕上,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法挪動分毫。
「不許摘它。」邊邊雙手插著小蠻腰。
羅業生摘次環的手挪開了,十分聽話。
羅業生:「……」
邊邊眼睛一亮,又道:「坐下。」
羅業生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他不想!可是身體不受控制。
邊邊像是發現好玩的玩具,正要再試試,卻見壞蛋的臉色特別不好看,眼睛紅紅的。
壞蛋哭了嗎?
邊邊眨了眨眼睛。
羅業生的眼眶因為憤怒充血,通紅一片,小姑娘自然把這個現象當成大壞蛋哭了。
她後知後覺地認為這種行為好像不太好,下意識便中止了「命令」。
「你……你別哭呀。」邊邊有些無措,「我不欺負你了。」
羅業生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老子才沒哭!」他憤怒大吼,是個成年人都不會高興自己受制於人,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要殺要剮隨你便,」羅業生轉向黑板方向,舉起左手,冷冷道,「弱肉強食的道理我當然明白,但弱者也有尊嚴!要麼取下它,要麼殺了我。」
邊邊不安地攥緊小手,聽著羅業生嘶啞的聲音,她愈發內疚,抿著花瓣般的小嘴巴,糯糯道:「對不……」
然而話沒說出,魔術師隨手一揮,小姑娘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了話了。
邊邊一臉茫然,然後她看到大壞蛋站了起來,身體微微前傾――不像是他自己站起來,仿佛有人扼著他的脖子拉過去。
邊邊看得越發茫然。
魔術師一隻手扼住羅業生的咽喉,一隻手拿著粉筆,後者可以一筆一畫看清每個字寫出來:「輪迴環一旦戴上,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打不開,除非你斷了自己的手。」
「你想斷嗎?隨時可以。」
羅業生渾身一顫,事實上扼住他咽喉的手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然而他身體的力量仿佛在這一刻全部被抽走,他盯著黑板上的字,似乎每一個都透著對他的蔑視。
此人真的是邊邊的父親嗎?
怎麼會生出邊邊那樣純淨的女兒。
――雖然邊邊剛剛通過輪迴環對他下了幾個命令,然而羅業生的憤怒針對的是魔術師,而不是邊邊。
「斷了手,沒了輪迴環,我還有其他辦法讓你聽令於我女兒。」粉筆不快不慢地在黑板上書寫,每一個字漂亮得近乎詭異,「想試試嗎?」
「……」
「是生不如死地活著,還是做我女兒的一條狗,我給你自由選擇的機會。」
羅業生被扔回剛才的位置,他沉默了幾秒,最後有些慘澹地笑了笑,平靜地說了句:「邊邊,你有一個好爸爸。」
羅業生不是婆婆媽媽的性子,既然做了選擇,就不再多想,好歹活了下來,大不了把自己當成邊邊的保姆,如此,心裡好受多了。
邊邊終於可以又說話了,攪著手指,別彆扭扭地說:「對不起……你要是不喜歡這個圈圈,可以摘下來。」
大壞蛋雖然壞,但自己剛才做的事也很不好,對壞蛋的討厭不影響邊邊對剛才的事情內疚。
聽著小姑娘軟軟的聲音,羅業生苦笑:「摘不下來的。」
「那我讓叔叔摘。」是叔叔給的,叔叔肯定能摘下來。
叔叔?
羅業生皺眉。
「叔叔,我不想讓這個壞蛋成為我的寵物,這樣不太好……」邊邊小跑到講台,憑粉筆浮在半空的位置去拉魔術師。
只要魔術師也伸手,她就可以拉到他。
然而魔術師只是把手裡的粉筆塞到邊邊小手中,他重新拿了只粉筆:「告訴她,我是她爸爸。」
「?」羅業生目光落在黑板上的字。
邊邊不死心的繼續去拉,魔術師又將粉筆扔她手裡。
「邊邊,你爸爸說他是你爸爸。」羅業生硬著頭皮道,連他自己都差點繞進去。
難道這爹是剛上任的?
「……」邊邊想說她沒有爸爸,然而一想到叔叔對她的好,小姑娘非常自然地改口了,並執著地繼續剛才的話題,「爸爸,可以把壞蛋手上的圈圈摘下來嗎?」
心情愉悅的魔術師蹲下.身,和邊邊平視,漆黑的瞳孔如同寒夜綴上碎星,依舊冰涼,卻多了淡淡的光線。
「爸爸?」邊邊莫名感知到不一樣的感覺,抬起小手,從魔術師眼睛拂過。
魔術師輕輕勾唇,起身用粉筆寫:「打消我女兒讓你摘下輪迴環的念頭。」
這話自然是寫給羅業生看的。
羅業生深吸口氣,平靜心情,溫和地笑起來:「邊邊,輪迴環我自願戴上,你以後想做什麼,都可以讓我幫忙。」
大壞蛋前後的表現完全不一樣,暫時還沒有培養出鑒謊功能的邊邊單純的相信了。
黑板上又浮現一句話,羅業生眉頭一皺,有些遲疑地照著說:「我傷害了你爺爺和叔叔,應該為其贖罪。」
他什麼時候傷害過她爺爺和叔叔了?
話落,他看到小邊邊白生生的包子臉鼓了起來,接著瞪了他一眼,那點不好意思和內疚瞬間消失殆盡。
羅業生:「……」
他眉心的褶皺越來越深,一些被他忽略的情況漸漸自腦海浮現,很快就要被他理清。
魔術師走出教室大門,外面兩隻喪屍,一隻蹲在光禿禿的樹下摳泥巴戳螞蟻,一隻灰白眼珠一直望著教室門口,凝固的像尊石雕。
「喪屍的腦子比廢物點心還要廢物。」魔術師近乎刻薄的點評,也不知他說的是陸嶼還是祝淵,不過所幸他們聽不到。
「你以為暫時禁錮住羅業生的自由,讓邊邊獨自進去,而你不跟著,羅業生就會因為邊邊看起來沒有攻擊性,從而配合聽話?」
「你擔心喪屍身份會暴露你和邊邊的關係,讓羅業生感知危險,不顧一切逃走。一旦他逃了,就沒有免費的廚子了。」
「你想過沒有,如果羅業生真要動手,在你殺了他之前,你的孫女被他拉上墊背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即便死不了,也會活受罪一場。」
「蠢貨。」
……
眼見山雞就要烤好,濃香四散,期待已久的邊邊歡呼起來。
門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羅業生瞳孔猛地縮成針尖大小,他看到了什麼,那兩隻高級喪屍!
「躲開!」他朝邊邊大吼,吼完又一愣,自嘲地想:娃她爹在這兒,輪得著他擔心什麼。
下一秒,他聽到小姑娘軟糯的雀躍聲音:
「爺爺。」
羅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