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沒有痛楚般,他連眼神都沒變化分毫。只是看著從老年喪屍身後走出來的、一臉警惕防備看著他的小姑娘,說了句:「你不知道,這裡是有監控的嗎?」「壞蛋。」邊邊張開小手攔在爺爺面前,糰子似的小臉繃緊,「我才不怕你。」光頭四沉默兩秒,彎腰撿起邊邊砸過來的小皮鞋,朝她靠近,爺爺嘴裡發出威脅地低嗬,金屬片憑空出現。「不要亂動。」光頭四皺眉說,「這裡一共有十二個A級,驚動他們,你們插翅難飛。」
邊邊沒說話,小腦袋飛速運轉,怎樣才能把壞蛋打暈。光頭四看著長大一些的邊邊,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現幾個月前在錦心小區樓台發生的畫面,僅僅幾個月的時間,當初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現在已經學會防備,還擁有了特殊的能力。――他沒在邊邊身上感受到異能場,但邊邊剛才顯露出的力量顯然不是正常人所有。細細數來,她的變化,和他們不無關係。
而他們四個,已經沒了兩個。他現在在做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所有反應都是下意識的。正如邊邊所稱呼的那樣,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蛋。不管是末世前,還是末世後,他的手中沾了無數鮮血,一生中似乎也沒做過什麼好事。「你還記得我嗎?」過了會兒,光頭四道。
邊邊猶豫了下,點了頭。
光頭四似乎有點開心,他抬頭看了下通風口,以及邊邊腰上的繩子:「你們來了幾個人?」邊邊人雖小,可不傻,怎麼會告訴他。「你告訴我,我才能通過你們的實力想辦法幫你們離開。」說出這句話後,光頭四的神情陡然輕鬆不少。
他沒有做過什麼好事,今天便做一次吧。
就當……還那一次創口貼。邊邊想了想,說:「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不是騙我的?」
「騙你有什麼用呢?」光頭四也不惱,認真道,「不然的話,從你跳下來的那一瞬間,我就可以拉下警報,通知有人入侵。」實驗室的監控有專人看管,光頭四正好去監控室拿東西,趕在監控員發現之前,打暈了他,迅速趕過來。
邊邊轉頭去看爺爺,她沒辦法準確分辨壞蛋的話,隨著這段時間的種種經歷,現在的邊邊不再是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老年喪屍灰白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光頭四,光頭四任他盯,片刻後,爺爺對邊邊緩緩點頭。「加上我,有三個。」邊邊伸出三個手指頭。
光頭四眼前滑過羅業生和江俞的臉,下意識認為邊邊說的應該就是這兩個人,畢竟當初在錦心小區邊邊就和他們在一起。他不知道他們怎麼確定兩隻喪屍是被組織抓走,又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組織的藏身之處。但顯而易見,他們並沒有通知基地,否則就不會只有他們三人前來,還派遣邊邊打頭陣。在光頭四看來,這無疑是找死的行為。他生性寡言,不善言辭,沒做任何點評,把手中的小皮鞋遞過去:「穿上吧。」
邊邊接過。「你們先在這裡等著。」光頭四打開門走了出去。腰上的繩子傳來拉力,邊邊抓著繩子搖了搖,表示自己很安全。說來三小隻也是一個比一個膽大,在這樣危險的地方,沒有任何通訊工具,只靠一根繩子保持交流――主要在邊邊鑽入通風管道內,阿雲和山羊領主再三向她強調只是確認兩隻喪屍被關在哪間房,小姑娘自知輕重,點頭答應。奈何看到爺爺被綁著,實驗室沒人,邊邊沒忍住就跳下來了。不到兩分鐘,光頭四返回,手裡拿了一件非常小的白大褂,遞給邊邊:「穿上。」
邊邊乖乖穿上,白大褂非常合身,仿佛量身定做。「這裡有幾個實驗小孩,會在實驗區走動,穿上它,不會讓人起疑。」光頭四說。「這種繩子叫電力繩,每一根鎖上後必須用密碼才能打開,另一隻喪屍身上的電力繩我不知道密碼,沒辦法解開。你既然能扯斷你爺爺身上的電力繩,先和我去隔壁,將另一隻喪屍的電子繩解開。」因為無法和阿雲交流,不能告訴哥哥們現在她的情況,邊邊把腰上的繩子解下來讓爺爺拿著,時不時拉動一下告知哥哥們她很安全。爺爺十分焦躁,是他判斷出光頭四的話可信,然而此時要讓邊邊跟著光頭四離開這間實驗室到隔壁,而他不能跟著時,他便沒辦法冷靜下來。「……一……起。」光頭四眼中掠過震驚,老年喪屍被抓住後一直表現得很安靜,沒人知道他會說話。而幾個月前,光頭四隻知道這隻喪屍有自我意識,根本沒想到過了幾個月,他竟然會開口說話了。收起震驚,光頭四乾脆將老年喪屍當成正常人交流:「外面有四個A級,你一出去,立刻會被發現。」
五級喪屍的氣息,一旦脫離實驗室,A級異能者會瞬間感覺到。還是邊邊下定決心,想到杜明宇那個大壞蛋還在隔壁欺負祝微淵叔叔,她安撫住爺爺,最終和光頭四走出實驗室。走廊有人經過,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看到光頭四身邊穿著白大褂的小孩,並沒有過多注意。光頭四來到隔壁,抬手扣門,不一會兒門打開,出現杜明宇的身影,他身後傳來四級喪屍虛弱的低吼。看到光頭四,杜明宇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原來是周楊先生,我跟魯二先生說了,和這隻喪屍單獨待一會兒。好像沒過多久吧,有什麼事嗎?」光頭四直接把門推開,杜明宇吃不住力,連連退了幾步,臉色一變:「你幹什麼?!」旋即注意到跟著光頭四走進來的邊邊,覺得眼熟,但被無數藥物注射過的身體,讓他一時沒辦法立刻想起在哪裡見過。他聽到光頭四冷冷的聲音:「你算個什麼東西?我要做什麼幾時輪得著你來過問?你不過是教授的一具活人屍體,殺了你,教授最多責備我兩句。」「你敢!」杜明宇大怒。「你看我敢不敢。」光頭四大手扼住杜明宇的脖子,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杜明宇經過藥物進化的身體數據即使強過一般的B級異能者,但和A級比起來,不值一提。光頭四想殺他,易如反掌。
他也沒打算留他。杜明宇感覺到什麼,因為缺氧,瞪大的眼眶迅速充血,掙扎著從喉嚨里擠出聲音:「你…敢…背叛…教授……」
他的手拼命往身上某個地方移動――與此同時,邊邊跑到四級喪屍身邊,用最快的速度扯斷堅固的電力繩,虛弱的四級喪屍回復了些力量,得到自由的他咆哮著沖向杜明宇,直接從光頭四手中搶下杜明宇。悽厲的慘叫聲中,杜明宇一條胳膊離開身體,那隻胳膊堪堪握住一個搖控器。
再然後,血花四濺,慘叫聲戛然而止。光頭四眉頭一皺,小山似的身體挪了兩步,擋在邊邊面前,隔離了血色世界。片刻後,實驗室沒了杜明宇,只餘地上腥紅的碎片,以及四級喪屍狂躁的怒吼。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安靜!」光頭四釋放強大的異能場,卻更加激怒失智的四級喪屍,他不管不顧地衝上來,所有意識化為虛無,他本能地想要殺戮、吞食新鮮血肉。屬於喪屍的灰白眼眸被腥紅覆蓋,他的身體發出咯吱咯吱扭曲的聲音,光頭四臉色猛變――
杜明宇給四級喪屍注射了東西!實驗室空間狹窄,一旦打起來,邊邊定然會受到波衣,光頭四朝邊邊喝道:「後退!」繼而抬手硬接下四級喪屍衝過來的身體,他的手發出不堪重負的擠壓聲,緊接著劇痛傳來。那一刻,猶如一盆冰水兜頭朝他潑下來,四級喪屍變異的牙齒深深陷入手腕里。
恍惚只有一瞬,光頭四反手將四級喪屍甩了出去,後者的身體砰的撞倒角落的桌子,腦袋磕在桌角。「祝淵叔叔!」邊邊終於從這場混亂里發揮了作用,她一出聲,瘋狂的四級喪屍停下動作,血色在眼眶裡翻湧,邊邊跑過去。「回來!」光頭四沒攔住,邊邊已經跑到祝淵身前,四級喪屍坐在一地狼藉中間,在邊邊跑過來時,他不停往後縮,發出的怒吼也變成了低啞的嘶吼。見狀,光頭四眼神複雜地垂下抬起的手,拉下衣衫,遮住手腕上的咬傷。「祝淵叔叔,別怕,欺負你的壞蛋已經被你殺死了。」邊邊用小手去拉四級喪屍的衣袖,衣袖上沾滿了血,小姑娘一點也不嫌棄。腥紅從喪屍的眼眶中緩緩退下,顯露出熟悉冰冷的灰白,邊邊眼睛彎成月牙。「嗬嗬。」四級喪屍發出委屈的聲音,轉動目光,發現自己身上髒得已經不成樣子,立刻脫下染血的棉衣,用乾淨的裡層把自己的臉、手一通亂抹,將血跡擦了個七七八八,然後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戳了戳邊邊的腰。小姑娘怕癢,被戳得咯咯笑起來。「嗬嗬~~」四級喪屍發出的聲線明顯變得愉悅,跟著邊邊傻乎乎地揚起嘴角。
接著他看到光頭四,從地上站起來,朝光頭四怒吼。「祝淵叔叔,光頭叔叔幫我救你和爺爺呢,」邊邊解釋,「他現在不是壞蛋。」這時,實驗室外響起光頭二的聲音:「杜明宇,我數到三,再不開門,後果自負。」門把手不停轉動。
――光頭四進來後,把門反鎖了。電光石火,光頭四迅速指揮邊邊:「你去開門,我來偷襲。」
小姑娘照做,光頭四走到門後,而四級喪屍左看右看,居然也走到門後,和光頭四並排而站。
光頭四:「……」時間來不及了,他只好朝邊邊點頭,示意她開門。
邊邊抬手按下門把。光頭二用力推門,邊邊噔噔後退,當看清邊邊時,光頭二臉上的陰沉瞬間定住。
「你……」他見鬼似地盯著邊邊。也許是下意識的,光頭二看到邊邊後的第一個動作是關門。
於是,他和門後的一人一屍打了個照面。「……」
這時偷襲的話,已經來不及了。下一秒,只聞砰的一聲,光頭二的身體原地搖晃,嘴巴無聲蠕動,然後人直愣愣地倒了下去。小皮鞋咕嚕嚕滾了一圈。
它再次在邊邊手中發揮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