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人類。」隊長說。一番寒暄過後,秦成軒將目光投向坐在末尾椅子上的少年。
「這位就是孫隊長的高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少年身上,少年起身,面無表情地看向秦成軒,聲音有幾分沙啞,正處於變聲期。
「秦隊長你好,我叫阿雲。」他自我介紹完,又重新坐回椅子,垂下頭不說話了。秦成軒早從孫錚那知道他的名字,他目光深處透著探尋,少年看起來平平無奇,異能場也不強,為什麼會被孫錚收為徒弟。阿雲加入交流團前來南基的目的,孫錚當然清楚,不過鑑於先前向秦成軒提出的讓邊邊來北基玩一玩的建議,被小女孩父親一口拒絕。為了不讓阿雲到南基後碰壁,因此告訴了秦成軒阿雲和邊邊相識的過程。「這小子一心惦著小姑娘的安危,不親眼見到,睡覺都不踏實。秦隊長,麻煩你幫忙問下小姑娘,問她自己願不願意見見阿雲。」孫錚想――小姑娘父親不答應讓她去北基玩,現在阿雲到了南基,總能見到了吧。就算她父親不讓見,也可以詢問她自己的意願。六歲的孩子願意見,她爹還能攔著嗎。
面對這樣的請求,秦成軒於是找來羅業生,從他口中了解到邊邊和阿雲確實認識,這才讓羅業生去找邊邊。「阿雲到了變聲期,有些不愛說話。」擔心被誤會阿雲不禮貌,帶隊隊長解釋。阿雲低垂的眼眸浸著淡淡的不耐煩,這些大人已經交談半個多小時,他很想離開,卻又不得不等著。隨著身高向著成年人靠近,少年的手指也漸漸細長,掌心布滿厚厚的繭子。看著自己的手,阿雲忽然想,如果邊邊看到自己,還能認出他嗎?這幾個月的時間,好像過了幾年,隨著他的異能覺醒,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
有時候照著鏡子,看著鏡子裡的人,撲面而來的陌生讓他心裡大為恐慌。
他和以前大不一樣了。阿雲自己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見到邊邊。
就好像他一定要讓自己變強,能夠自己掌握人生那樣。
那樣堅定。「我可以自己去外面看看嗎?」阿雲將手縮回袖子裡,冷不丁開口。
「當然。」秦成軒點頭,吩咐一位軍人帶他。
阿雲拒絕了。
「我就在走廊看看。」走廊盡頭有扇窗戶,明淨的玻璃蒙了層水霧,阿雲用手指將水霧抹開,透過玻璃可以看到下面寬闊的操場,身穿制服的軍人在操場上刻苦訓練。冰寒的溫度下,他們揮汗如雨,汗水凝結成冰,冰片似地貼在身上。異能者雖然有強大的異能,進化過身體,但如果論貼身格鬥,絕對不是經過強化訓練的特種軍人的對手。
所以異能者也會進行集訓,避免出現異能枯竭後便無法繼續戰鬥的情況。身後傳來腳步聲,阿雲沒有回頭,以為是南基的工作人員,他依舊認真地看著窗外的訓練。
比起北基,南基的訓練好像更嚴格一些,他想。隨著腳步的接近,有聲音響了起來。「羅叔叔,只有阿雲哥哥一個人來的嗎?夏阿姨來了嗎,你要不要去找她呀。」
「她沒來。」「羅叔叔,你不要難過,你下次也可以去找夏阿姨。」
「我難過什麼?!」
「夏阿姨不來,你不難過嗎。」「她不來我有什麼難過的!」羅業生萬分無奈,他完全不知道邊邊的小腦袋瓜腦補了什麼,他和夏流朱壓根不熟好嗎。然後話音一落,他的腿窩就被踹了一下,一道只能他自己聽到的低語鑽入耳邊:「凶我女兒,找死嗎。」
羅業生:「……」差點忘了,魔術師雖然走了,但另一個爸爸又來了,這次看不到身體,卻能聽到他說話。
羅業生自己在心裡給這位幼稚大佬安了個會隱身的異能。邊邊答應來見阿雲,修瑾當然要跟著過來見見,警告完羅業生,他隨意打量這棟建築,眼神里充滿嫌棄。
地球科技落後得讓他都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吐槽。同一時間,聽到聲音的阿雲手指微震,然後緊張地蜷縮了下。
明明已經聽出那個軟軟的聲音屬於誰,但這一刻,他遲疑了。
萬一他轉身,邊邊認不出來怎麼辦。腳步聲停了下來。
阿雲後背瞬間僵直,看到他了嗎,肯定看到他了,他要不要現在轉身,還是裝作沒聽到的樣子。算了,還是轉身吧。
反正都要見到。
如果認不出他……沒等他想好沒認出自己該怎麼反應時,他的身體已經快于思緒先轉了過來。「邊邊。」少年沙啞的聲音在走廊迴蕩。邊邊順著聲音望過去,只一眼就認了出來:「阿雲哥哥!」
緊接著她震驚地望著阿雲,脫口而出:「你長好高!」邊邊記憶力好,猶記得幾個月前阿雲哥哥沒這麼高,她看了看阿雲,又看了看自己,黑葡萄般的眼睛裡透著大大的疑惑。幾個月過去,為什麼自己只長高五厘米,而阿雲哥哥像是長高了五十厘米!阿雲乾巴巴地回了一句:「175。」
邊邊:「啊?」
阿雲道:「我現在有175厘米。」邊邊抿了抿嘴巴,看起來像是要哭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我只有93厘米。」
――其實邊邊的三歲同桌關玫玫喜歡邊邊姐姐的一個原因就是,邊邊姐姐比自己大,但是並沒有比自己高很多!邊邊原本對自己的身高沒有想法,可是上學後,發現班上的同學都比自己高,就連小夥伴阿暖也比自己高大半個頭,漸漸的,小姑娘嘴上不說,心裡其實老惦記了。本來她還因為長了五厘米,哥哥沒長高而暗自高興,這點高興在看到仿佛吃了催生劑的阿雲後,蕩然無存。阿雲走過來,他明白了小姑娘的潛意思。
「沒關係的,你現在還小,等長大就會長高了。」邊邊沒有被安慰到。
隔得遠差距還不算大,待阿雲走近,邊邊默默轉向山羊領主,失落極了。「邊邊很快就能超過我了。」山羊領主說,他說得是實話,來到這個世界變成人類,他能感覺到這具人類的身體雖然和普通人類沒有任何差別,怕熱畏寒、摔傷會疼……卻沒辦法像正常人類那樣自然生長。這幾個月一厘米沒增高,一分體重沒長就是最好的證明。山羊領主一開口,阿雲的目光就挪了過去,視線掃過兩小隻緊緊牽著的手,這一眼足以讓他確定,眼前這位頭髮卷卷、五官精緻漂亮的小男孩,就是邊邊的哥哥。
看起來很小。他們對視。
阿雲友好伸手:「你好,我是阿雲。」
山羊領主回握:「你好,我叫臨央。」會議室大門打開,打斷兩人的說話。
秦成軒以為魔術師肯定會跟來,是以親自開門,結果意外地發現沒有魔術師。魔術師不在,修瑾隱身不方便說話,羅業生再次成為邊邊的代言人,然後大人們善解人意的讓三個小傢伙自己活動,活動區域僅限這棟樓,巡邏兵遠遠跟著。三個小傢伙均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修瑾悄無聲息地跟上,時不時揉一揉邊邊的腦袋,讓寶貝女兒知道自己在身邊。他見阿雲長得清清秀秀,有著少年人的青春朝氣,又黑又丑的廉價羽絨服套在他身上,硬是穿出高級感,挺好看,拉出去不會丟人。而且從他的動作和神態,不難看出他挺會照顧人。於是,修爸爸自然而然把阿雲列為二號保鏢人物。
選保鏢的頭一個要求――得好看。至於什麼哥哥……現在寶寶還太小,比她大的可以叫哥哥,等以後大一點後再教她。凡是比她大、身份沒她高的,一律叫名字。
哥什麼哥。樓里沒什麼好玩的,三小隻乾脆坐在樓梯口的台階上,一時誰也沒有說話。山羊領主不認識阿雲,沒必要開口。
被身高打擊到的邊邊還在算自己的身高,不想說話。
見邊邊不說話,阿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閉嘴斟酌。如此,便形成安靜得過分的畫面。修瑾倚著牆,在跟系統討價還價。
他現在親密值為零,想購買商城裡的食物也沒辦法,除了不需要親密值最基礎的大蘋果,但他這麼久沒來,一來就給只崽崽買蘋果?像什麼話。正威脅著,餘光一掃,阿雲有了動作,手腕一翻,兩顆熱氣騰騰的烤紅薯出現在手中。「要嘗嘗嗎?很甜。」他把紅薯遞到邊邊面前。
被香味吸引的邊邊抬起小臉:「這是什麼?」「烤紅薯。」
邊邊小心接過:「謝謝阿雲哥哥。」「等等。」阿雲又把手收回去,另一隻手憑空出現紙巾,裹住紅薯,再度遞給邊邊。做完這一切,他把另一個遞向山羊領主,沒用紙包。
「……」山羊領主抿唇拒絕了,「我不餓,謝謝。」阿雲沒說什麼,把烤紅薯收了回去。邊邊望過來,阿雲有點緊張,手指在衣袖上輕摳,道:「我覺醒了空間異能,可、可以裝很多東西。」「哇,阿雲哥哥,你真厲害。」邊邊終於笑了,眼睛彎成月牙,阿雲鬆了口氣,露出一點淺淺的笑容。旁邊的山羊領主鼓了鼓腮幫子。邊邊想了想,禮尚往來,湊近阿云:「悄悄告訴你,邊邊也有異能哦。」
淡淡的奶香味鑽入鼻腔,等邊邊坐直身體,阿雲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阿雲哥哥,你臉怎麼這麼紅?」
阿云:「……沒事,有點熱。」邊邊還要再說什麼,阿雲指著紅薯說:「趁熱吃才好吃。」
說完,想上手幫邊邊撕開,拿了個空――山羊領主快他一步拿了過去,並對邊邊道:「我們換個位置。」二話沒說,邊邊動作熟稔地和山羊領主換了。
山羊領主坐在中間,朝阿雲笑了笑,將撕開的紅薯還給邊邊。邊邊咬了一口。
「好吃嗎?」山羊領主問。阿云:「……」
這明明應該是他問的話。「好吃。」邊邊上次吃烤紅薯在很小的時候,爺爺帶她住鄉下,饒是她記憶力超群,不到兩歲的記憶也模糊了。「哥哥,你嘗嘗。」小姑娘將紅薯餵向山羊領主,後者眼中笑意頓生,就著邊邊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大口。「確實很甜。」微微側頭,他朝阿雲道。阿云:「……」
不是不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