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我丈夫是男配(二十一)
漫天的黃沙,破舊的城池,一望無際的荒蕪中,一桿「何」字帥旗獵獵作響。
何家在西北經營了一百多年,不管是大淵的官兵、邊民,還是胡虜,看到這杆大旗都有種莫名的敬畏。
對於大淵的兵民來說,「何」字帥旗代表這安全、安心。
「何」字帥旗所到之處,就是英勇善戰的何家軍到來之時。
而對於胡虜來說,看到這杆大旗,本能就會有種畏懼。
何家軍來了,這方天地的守護者到了,他們不能肆意劫掠、殺戮!!
即便他們在二十多天前,突襲了何家軍的主力,還重創了何靖這個戰神。
但,根植於他們內心的恐懼,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擊退的。
「西城的守軍不是去馳援安城了嘛?怎麼忽然又殺了回來?」
統領這支胡虜的頭領心裡打鼓。
看著被一箭射穿的旗幟,再看看西城城牆上歡呼的老弱婦孺,他開始有些退縮。
他不是畏戰,而是懂得審時度勢。
如果真是西城的主力又殺了回來,人家裡應外合,他這兩千人馬就要葬送在這座小小的邊城?!
這可是他們部落里最勇猛的戰士啊。
胡虜不是統一的爭權,而是十幾個部落聯合起來的勢力。
表面上看,王庭的大汗擁有統御兵馬的權利。
而事實上呢,大汗只能徹底掌控自己部落的勇士。
其他的兵馬則是分別由各個部落自己的頭人統領,這些頭人,如果戰事順利,他們樂得分一杯羹。
可一旦發現戰事對自己不利,會第一個調頭!
比如此刻,攻打西城的這支兵馬,頭人看到何家軍的帥旗,再看看自家被射翻的旗幟,就萌生了退意。
「嗖!」
就在胡虜頭人猶豫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箭矢的破空聲。
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循著聲音看過去。
緊接著,他瞳孔陡然放大,一支在空中旋轉的箭頭劃開混雜了風沙的空氣,快速的朝他飛來。
還不等胡虜頭人做出什麼反應,就隱約聽到了一聲「噗呲」!
脖子好疼啊,似乎被利器貫穿了!
哦,對了!
是、是羽箭!
所以,他死了嗎?
可他明明還有感覺啊!
噗通!
胡虜頭人重重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正巧砸在地上的那面繡著狼頭的大旗上。
他仰躺在旗幟上,瞪大的眼睛還看著湛藍的天空。
嘴巴張著,嗬嗬的發出聲響,嘴邊則噴出一些血沫子。
他還沒有立刻死去,在感受到脖頸傳來的劇痛時,他還恍惚聽到一個女子的呼喊聲——
「將士們,跟著我沖啊!」
是個女人?
統帥兵馬的居然是個女子?!
這怎麼可能,大淵人不是最講究男女有別那一套?
難道這個女子是何家的人,所以可以輕易的領兵打仗?
胡虜頭人腦海里充滿了疑問。
可惜,他已經沒有機會得到答案。
頭一歪,「嗬嗬」的聲音消失,他死不瞑目!
何甜甜卻不管頭人臨死前的諸多疑問,她在陣前,一箭射穿胡虜狼旗,一箭射死胡虜頭人,驚艷的炫技,直接讓身後的將士徹底折服。
就是劉勝、王魁兩位老將,也忍不住暗自咋舌:「不愧是何家人,一個女人都有這般能耐!」
不說別的,單單是她能一箭秒了對方的統領,就足以鼓舞士氣。
而打仗打的就是士氣!
這不,雙方都是千人的兵馬,大淵這邊,親眼看到何甜甜的神武,將士們各個熱血激昂、殺意沸騰。
反觀胡虜那邊,狼旗倒了、頭人死了,雖然有少頭人在一旁呼喝,大多數兵卒也都驚惶無比。
何甜甜一聲令下,大淵官兵勇猛出擊,本就倉皇的胡虜們更加膽怯。
一時間,竟四處潰逃。
何甜甜用力磕著馬磴子,驅使著戰馬在胡虜間反覆衝殺,她的大刀所到之處,鮮血噴涌,殘肢亂飛。
她一個女子都這般悍不畏死,包括劉勝、王魁在內的大淵將士們更加沒有膽怯。
士氣再一次的翻湧。
戰事幾乎是一邊倒,大淵的將士們仿佛凌厲的生命收割機,一場廝殺過後,地上便倒了一片胡虜屍體。
而極少數的胡虜則不管不顧的逃出了戰場。
望著那些潰兵,何甜甜沒有繼續追擊。
她就帶了不足兩千人的人馬,剛才拼殺的時候,雖然氣勢如虹,卻還是有些傷亡。
如果去追逃兵,那就是分散兵力。
更不用說西城這邊,剛剛經歷了一場殘酷的戰鬥,兵力空虛、百姓困頓,非常需要她的安撫。
「打掃戰場,進城!」
何甜甜高高坐在馬上,她白淨細嫩的臉上濺滿了鮮血。
她顧不得去擦拭,而是沉聲下著命令。
「是!」劉勝答應一聲,便去安排兵卒去整理戰場。
何甜甜則帶著王魁等其他人馬進了城。
「嗷嗷!何家軍擊退胡虜啦!」
「我們終於等到援軍了,嗚嗚,我們有救了!」
「援軍來了,我們有救了!」
「……咦?領頭的怎麼是個女人?」
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還夾雜著零星的疑問。
不過,女人又如何?
在他們邊城,胡虜來了,男女都要上城牆。
有時候,連老人和孩子都會拿起能夠找得到的武器禦敵。
比如這次,駐守西城的何家軍臨時趕往安城救援,不想卻遇到強敵攻城!
男人、青壯女人打光了,老弱婦孺繼續頂上。
他們絕不能讓胡虜再進一步,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這一次的胡虜很反常,過去都不敢大肆屠戮。
而這回,他們仿佛中了邪一般,動輒屠城!
西城是西北通往中原的最後一道屏障,絕對不能被攻破。
除非他們所有的人都死絕!
他們沒有任何退路,他們必須死戰到底。
原本,他們以為他們要戰死在城牆上,不想,就在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何家軍殺了回來!
他們有救了!
西城保住了!
城牆上殘存的兵卒、婦孺們喜極而泣,扯著嗓子歡呼何家軍進城!
「何大將軍呢?」
何甜甜來到城牆上,看到滿地殘缺不全的屍體,聞到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她禁不住露出悲慟的表情。
叫來一個城牆上殘存的兵卒,何甜甜沉聲問道。
「安城遇到胡虜圍攻,形勢危急,何大將軍不顧自己的重傷,帶領西城的五千兵馬前去支援!」
兵卒雖然還活著,卻少了一直胳膊,城裡的大夫幫他包紮,他忍著疼痛與流血太多而產生的暈眩感,如實回稟道。
「何大將軍,他、他的傷勢很重嗎?」
何甜甜提到自己的親爹,到底軟弱了一下。
「何大將軍左腿自膝蓋以下被砍斷,受了十幾處箭傷,內臟恐有損傷——」
大夫不是何家軍的軍醫,但何靖受傷後,也曾經前往將軍府為他會診。
所以,對於何靖的傷勢,這位留守的大夫還是比較了解的。
阿爹他殘廢了?
還、還傷及臟器?!
這般重傷情況下,居然還要帶著兵馬去馳援安城?!
何甜甜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住,發出窒息般的疼痛。
「少將軍呢?有沒有他的下落?」
何甜甜用力閉了閉眼睛,壓下心疼與擔憂,繼續詢問大哥的情況。
兵卒和大夫齊齊搖頭。
也就說,何濤依然下落不明!
何甜甜的心絲絲縷縷的疼。
她深吸一口氣,將這些情緒都壓下來,抬起頭,準備開始接管西城的防務,料理戰後的事物。
「何家娘子不行了!」
「天哪,快來人啊,救命啊!」
「哎呀呀,造孽啊,真是造孽,何家娘子這都快生了——」
「大夫!大夫快來啊!何家娘子不行了!」
就在何甜甜準備尋找西城倖存的官階最高的守將時,遠處一段城牆上忽然響起了呼救聲。
何甜甜聞言,不敢耽擱,趕忙循著聲音找過去。
不多時,何甜甜來到了近前,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有些吃驚。
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虛弱的躺在地上,身上滿都是血。
除了噴濺的胡虜血,還有她自己受傷流的血。
而她身上最嚴重的傷,莫過於胸前扎著的一根箭矢。
羽箭沒有刺穿心臟,應該也傷到了其他的臟器。
周圍的人不敢拔箭,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大口大口吐著鮮血。
而冒著絲絲熱氣的鮮血中,還夾雜著一些未知的碎屑。
何甜甜憑藉高深的醫術,都不用去診脈,只打眼一看就知道,這個婦人不行了。
她現在全憑一口氣撐著。
她之所以遲遲不願咽下最後一口氣,根本原因就是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已經八、九個月了,偏偏不到臨盆。
女子若是死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要跟著一起死。
作為母親,女子實在不忍心讓肚子裡的孩子跟著他一起死啊。
就在何甜甜暗自想著的時候,女子已經處於彌留狀態,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呼吸也變得微弱起來。
「來了!來了!何將軍來了!」
周圍的人看到何甜甜,雖然驚詫於她居然是個女子。
但看到她身上的盔甲,便知道,她是這批援軍的將領。
眾人紛紛驚喜的呼喊出聲。
「何將軍,快救救她吧,她是何校尉的娘子!」
「對對!何校尉可是何大將軍的遠房侄子呢,剛才守城的時候,中了胡虜十幾箭,被射成了刺蝟都沒有倒下!」
「……這可是何校尉唯一的孩子啊,不能讓何校尉絕後!」
「將軍,快找大夫來,救救何家娘子吧!」
周圍的人看到何甜甜,七嘴八舌的請求著。
何甜甜心頭一震,何校尉?
何家嫡支人丁單薄,但何家軍不只是何家嫡支支撐起來的,還有很多旁支族人。
這位何校尉,何甜甜不認識,但應該也是他們何家的人。
「何將軍」三個字,直接把奄奄一息的女子驚醒。
她用力瞪大眼睛,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哀聲求道:「將、將軍,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求您,救救他!」
雖然知道,就算是何家的將軍來了,也未必能夠救活她的孩子。
但,女子卻始終存著一絲期望!
何甜甜緩緩蹲下、身子,柔聲對女子說道:「我可以救他。不過,我需要劃開你的肚子,把孩子取出來!」
這年頭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就是死了,也要講究屍首的完整。
何甜甜想要救人,那就只能剖腹取子。
女子眼睛一亮,用力點頭,「救、救他,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住我的孩子!」
邊城的女子本就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如今她都要死了,那就更無所謂了。
她只要她的孩子能活著。
「好!」
何甜甜答應一聲,命令親衛將周圍的人驅趕開。
幾人圍城一個圈,面朝外,暫時形成了一個小空間。
隔開了眾人的視線,何甜甜從空間裡取出手術刀、麻醉劑等。
雖然女人已經不行了,但何甜甜還是希望她不要再遭受生剖的痛苦。
女人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只是覺得半截身體木木的。
她似乎感受到有個鋒利的東西,劃開了她的肚子。
一層、一層又一層!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以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不行!
不能睡!
我要撐住!
我的孩子還沒有出來,我還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我不能死!
女人憑藉「為人母」的超強意志力,竟真的撐住了。
「哇!哇!」
耳邊傳來嬰兒的哭聲,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角滑落。
女人只覺得自己在往上飄,她知道,她要死了。
就在她的呼吸即將停止前,她又恍惚聽到那個女將軍在說話:「是個男娃兒,很健康,你放心,我會收養他,把他好好養大!」
好!
真好啊,是個男娃兒!
夫君你聽到了嗎,我給你們何家生了個孫子。
我、我對得起何家的祖宗了!
女人的瞳孔陡然散開了,但她的臉上卻掛著滿足的笑。
何甜甜撕下自己的裡衣,輕輕將小小嬰兒包裹起來。
她又取出縫合線,飛快的將女子的肚子縫好。
然後,她幫女子整理好衣服,擦掉臉上的血,露出一張清秀、年輕的面龐,她的嘴邊還帶著笑!
何甜甜眨了眨眼睛,逼退突如其來的淚意。
她將孩子抱起來,破舊的城牆上,夕陽的餘暉灑射下來,嬰兒許是感受到了什麼,扯著嗓子哇哇的哭起來。
而城牆上下的軍民們,看到這幅場景,卻有種莫名的感動——
新生!
他們迎來了新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