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年代文的極品（四）
忽然，何甜甜覺得鼻子有些發熱，一股粘稠的液體蜿蜒流下。
何甜甜伸手摸了一把，放在眼前一看，沒有意外，她確實流鼻血了。
從口袋裡掏出白底藍格的手帕，何甜甜將手指和鼻子上的血擦乾淨。
她順手捏了捏這具身體的手腕和大腿。
太瘦了，很明顯有些營養不良啊。
根據劇本提示，她目前所處的時期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末。
雖然是小說衍生的平行世界，卻也有些跟歷史相同的重要節點。
比如，三年困難時期。
而今年，正是第一年，災情對於百姓的生活還沒有達到最嚴重的時候，但糧食供應已經開始不足。
原本，以何耀華和吳卓婭的級別、身份，何家的生活還不至於太差。
但在特殊時期，有錢也買不到糧食啊。
更不用說，何耀華是個典型的老黨員，正直、無私，最討厭走後門、搞特殊。
並且，這些年來，何耀華和吳卓婭還會資助一些老戰友、老同事。
家裡的經濟情況並不十分好，還是孩子們都長大了，工作的工作、上學的上學，家裡的條件才變好了些。
不過，最近幾個月，何家卻過得很是困窘。
因為當年被送到外面撫養的小女兒回來了。
何耀華、吳卓婭夫婦看到那個黑黑瘦瘦、膽怯自卑的女孩兒，頓時愧疚得不行。
小女兒何甜甜出生那一年，恰巧碰到了鬼畜大掃蕩，何耀華在前線打仗，而吳卓婭跟隨後勤部隊進行轉移。
轉移過程中，何甜甜得了病，吳卓婭也因為營養不良沒有奶水。
為了給孩子一條活路，吳卓婭就近找了一家同樣有產婦的百姓，留了錢和信物，將何甜甜託付給對方。
這位老百姓也是厚道人家，知道是八路軍的孩子，對何甜甜比對自己的親孫子還要上心。
奈何整個國家都處於貧困、戰亂的狀態，他們又都是普通農民，能夠給予何甜甜的照顧也實在有限。
從小到大，何甜甜腦海里最深的記憶就是飢餓、寒冷。
經過了災荒、潰兵，整個村子都被禍禍得不行，這家人家便跟著鄉親們一起搬到了其他的地方。
所以，戰爭結束後，何耀華夫婦派人來尋找，卻沒有找到。
隨後的十幾年，輾轉打聽，多方尋找，這才找到了何甜甜。
何甜甜已經十七歲了，當年拍板收養她的爺爺早已去世。
老人家走得急，根本來不及交代後事。
養父養母只知道她是八路軍的後代，並不知道具體是哪位。
就算想幫何甜甜找親生父母，也沒有辦法。
眼瞅著孩子一天天長大，跟她同齡的女孩子，已經開始相看婆家。
養父養母等不到孩子的親生父母，便想著給她也找個婆家。
這對夫妻或許不如爺爺那般正直、善良，卻也沒有什麼壞心思。
他們一直記著老人的叮囑，要把孩子當成自己的親骨肉。
可問題是，在農村，就算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也都是放養，長到十六七歲了，就能相看人家。
而結婚的時候，收一份彩禮，厚道些的父母，會陪嫁兩床被子、兩個碗。
要是黑心些的，連身新衣服都不給，直接讓女兒出門子。
養父養母沒有苛待何甜甜，就是比照自己的親閨女。
相看人家，嗯嗯，男方比何甜甜大了三四歲，長得不算多好看。
但小伙子人高馬大，幹活麻利，是生產大隊有名的壯勞力，一天能掙十二分的滿工分。
家裡有父有母，還有兩個弟妹，去年剛蓋了兩間屋，結了婚就能有地方住。
多好的人家啊，細算起來，比養母親生的大閨女找的婆家都好。
當時，何甜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沒有太強烈的反應，就是覺得那人太醜，還木木訥訥的，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
而就在即將定親、過彩禮的時候，何耀華和吳卓婭找了來。
聽說自己居然是城裡大官的親閨女，爺爺是紅色資本家，外公外婆是大學教授。
三個親生的哥哥姐姐，要麼出國留洋，要麼讀大學，從小在農村長大，連縣城都沒去過的何甜甜，根本不懂留洋、讀大學是什麼意思。
但，看眾人那或羨慕、或吹捧的模樣，何甜甜就知道，她的哥哥姐姐一定都在城裡享福呢。
頓頓吃肉，月月都能做新衣裳，過著何甜甜現象中的神仙生活。
而她，同樣是父母的親生女兒，卻從記事起就開始幹活，吃不飽、穿不暖，長到十六七歲了，連一件新衣裳都沒有。
上學也只是讀了幾年小學，勉強不做個文盲。
現在更是險些被養父養母嫁給一個又老又丑的農村漢子做媳婦……
何甜甜心裡嚴重不平衡，更是生出了憤懣之情。
她恨親生父母，有四個孩子，卻唯獨把她丟在了農村。
她恨哥哥姐姐，都是父母的親生骨肉，怎麼他們能享清福，而她卻要在農村吃苦受罪？
她甚至連養父養母都恨上了，覺得他們故意隱瞞身世，不讓她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至於養父母為什麼隱瞞，答案也是顯而易見的啊，他們想用她換彩禮，想讓她以後幫扶娘家。
何甜甜恨天恨地。
不過，剛被親生父母接回去的時候，何甜甜並不敢十分作妖。
她畢竟是個鄉下丫頭，自卑、怯懦，來到全新的環境裡，更是有種忐忑與無所適從。
但，何家上下對她都非常好，幾乎是有求必應，而她犯了錯，或是鬧了笑話，父母也從未打罵過她。
何耀華和吳卓婭是心疼加愧疚，想用加倍的愛，讓她重新融入這個家。
何甜甜卻沒有感受到父母的那份疼愛，只當對方理虧，而她就應該享受父母、兄姐的包容與退讓。
慢慢的，何甜甜便被縱得任性自私，絲毫不懂得感恩，反而更加怨天尤人。
但凡姐姐或是二哥對她有些許管教、斥責，她就哭天抹淚，直說他們瞧不起自己，還說自己不該回來。
何耀華夫婦看到何甜甜這般，真是又心疼，又有些無奈。
最後，還是偏向了這個本就虧欠的小女兒。
何甜甜更加恣意妄為，半點都不注意自己的言行。
她貪吃、貪財，愛占小便宜，甚至會偷拿別人的東西……
何耀華、吳卓婭榮耀了半輩子，戎馬、奮鬥幾十年得到的好名聲，直接被何甜甜弄上了污點。
如果只是愛占小便宜，或是貪慕虛榮什麼的，倒也不算什麼。
但，在五九年，三年困難時期的第一年，恰巧又趕上了蘇聯專家撤離。
自私涼薄、冷心冷肺的何甜甜辦了一件毀了何家的事兒——利用跟蘇聯專家普斯洛夫的私人關係，偷偷混入專家的行李中叛逃出國。
她倒不是真的要背叛國家，因為在她的認知里，根本就沒有國家、民族這些概念。
她只有一個想法：蘇聯專家可以喝牛奶、吃麵包，頓頓都有肉，還有好看的布拉吉。她去了蘇聯，也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吳卓婭的家庭問題本來就比較敏感，聽名字也知道，卓婭卓婭，非常有蘇俄風格。
事實上，吳卓婭有四分之一俄羅斯人的血統，她的祖母是俄羅斯人。
不過，她的父親在華國長大，並且是早期革命黨成員。
吳卓婭十五歲就入了黨，先是利用身份在敵占區搞情報，後來回總部進修，開始上前線。
幾十年鐵血考驗，她絕對一顆紅心，是堅定的紅黨戰士。
但有了何甜甜這個叛逃的女兒，她的身份又被人拿來做文章，直接將她隔離審查，最後下放到了農場。
何衛軍和何衛紅被迫主動申請下鄉，以證自身的清白。
何衛國在蘇聯留過學，是個擅長俄語的工程師。
原本，他可以留在外事部門，但何甜甜出事後，他就主動申請，去了一座荒島秘密基地。
隱姓埋名十幾年，跟家人斷絕通信，直到八十年代初期才回到內陸，與家人團聚。
可以說，何甜甜憑藉一人之力，將整個何家弄得家破人亡。
而她真正摧毀的還是何耀華、吳卓婭這對堅貞紅黨夫妻的精神，哪怕後來被平反，何耀華夫婦也始終自責——
是他們沒有教好女兒，這才讓女兒做出了危害國家、民族的錯事！
他們愧對祖國和人民啊！
兩位老人幾乎是鬱鬱而終，直到閉眼那一刻，都滿心愧疚與羞憤。
當然，何甜甜作為反派，也沒有落得什麼好下場。
她失去利用價值後，就被普斯洛夫拋棄，最後凍死在異國他鄉的街頭。
何甜甜：「該！惡有惡報！」
但，原主造成的傷害與損失卻無法彌補啊。
不過，這次她穿來了，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只是……
何甜甜又抹了一把鼻子，還在流鼻血啊。
望著手帕上的血漬，何甜甜苦笑連連。
麻蛋，這次玩脫了啊。
金手指開得太大，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
人形計算機，也不全都是好的。
何甜甜仰起頭，儘量讓鼻孔朝天。
她封閉了自己的六感，不看、不摸、不想，讓大腦放空。
足足過了十幾分鐘，何甜甜的鼻血終於制住了，而她的頭腦也沒有那種瘋狂運轉的感覺。
何甜甜緩緩站起身，用手帕墊在手上，扶著牆，一步一挪的回到家。
「哎呀，甜甜，你這是怎麼了？」
吳卓婭吃完飯，送走了丈夫和兒女，便急忙背上皮包，準備去單位上班。
吳卓婭精通俄語，從部隊專業後就來到軍工企業做資料室主任。
最近中蘇關係不太融洽，而蘇方的專家們也經常鬧出一些問題，吳卓婭不但要管理資料室，還要協調蘇聯專家的關係。
所以，她非常忙。
不過，抬眼看到女兒捂著鼻子，滿手、滿臉都是血，她被嚇了一跳。
慌忙上前扶住何甜甜，急聲詢問：「甜甜，鼻子怎麼流血了？是不是不小心磕到哪兒了？」
「哎呀，你把手鬆開，讓我看看！」
「不行的話，媽送你去醫務室……」
何甜甜擺擺手，還是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嘴裡卻說道：「媽，我、我這是用腦過度、營養不良，你、你趕緊去給我弄點兒紅燒肉！」
吳卓婭：……
她端著何甜甜下巴的手有些僵硬，狐疑的看著小閨女。
這孩子，不會是為了吃兩口肉，故意弄破自己的鼻子吧。
不是吳卓婭這個當媽的把自家閨女想得太壞，實在是，這孩子有前科啊。
雖然不是弄破鼻子，但也搞過苦肉計。
一次兩次三次……短短半年的功夫，吳卓婭都數不清何甜甜折騰了幾回。
今天或許是最嚴重的，都見了血，但，想到最近自家的伙食確實差了些，吳卓婭完全有理由懷疑閨女是受不了了，想搞個大的！
「對了，還有，媽，你、你再給我弄一副手套，還有墨鏡！」
何甜甜繼續像原主一樣，理直氣壯的向父母提一些有些過分的要求。
「手套？墨鏡？」吳卓婭愈發肯定，自家小閨女果然又在作妖。
她果然是太羨慕那些專家，想方設法的在模仿人家呢。
不但吃喝想向人家看齊，就連這些窮講究，她也想來個東施效顰。
啊呸！
作為親媽，她實在不該這麼貶低自己的親閨女。
但，最近幾個月，何甜甜這個女兒帶給他們夫妻的「驚喜」實在是太多了。
情分都是有限的，再多的慈愛與愧疚，在得不到回報的情況下，早晚有被磨光的那一天啊。
吳卓婭實在不想有一天會怨恨上自己的親生骨肉。
「甜甜，不要太注重這些東西，咱們是華國人，而咱們國家現在很困難……」
吳卓婭試著跟女兒講道理，勸她不要太過崇洋媚外、貪慕虛榮。
何甜甜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繼續說：「媽，你再給我拿些草稿紙，要我哥畫圖紙的那種，越多越——」
「好」字還沒說完，何甜甜就眼睛一翻，直接昏厥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