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重男輕女的媽（九）
「……你們都願意把這個孩子抱回去？給你們當弟弟？」
何甜甜故作遲疑的說道。
她的模樣，像極了已經心動、卻還有些顧慮。
「願、願意！」趙大妞和趙小丫對視一眼，姐妹倆無聲的交換了意見，然後齊齊的點頭。
她們想得明白，家裡肯定要有個「弟弟」。
與其讓父母花大價錢去抱養一個，還不如把眼前這個抱回家呢。
都是男娃，都是別人家的孩子，眼前這個，還對自己有恩。
就在剛才，趙大妞和趙小丫清楚的看到，一路追著自己的那群古惑仔。
順著大路狂追了半個小時後，因為沒有找到人，便罵罵咧咧的放棄了。
他們也不是只在路上尋找，他們還曾經分散開來，在四周的田地、樹林裡搜索。
最危急的一幕，兩個染著黃毛的古惑仔，幾乎是在她們身邊的坡地路過。
偏偏沒有發現藏在角落裡的母女三個，以及那個一直啼哭卻在關鍵時刻沒有發出聲響的男嬰。
這孩子，真的救了她們啊！
而且，事情也太神奇了，他怎麼會那麼懂事？
趙大妞帶過妹妹，趙小丫照顧過大伯家的堂妹，所以很清楚，幾個月大的孩子，根本不聽說。
一旦哭起來，很難哄住。
就是大人用手捂著嘴，都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而親媽懷裡抱著的小男娃兒，卻仿佛能夠感受到危險的降臨。
兩個古惑仔幾乎是踩著頭頂路過，還在她們不遠處停留了片刻，左右搜尋，種種叫罵聲就在耳邊啊。
趙大妞姐妹倆捂著自己的嘴，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唯恐發出丁點兒聲響，會把古惑仔們引過來。
小嬰兒更是無比聽話，仿佛睡著了一般，沒有哭鬧，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兩個古惑仔在周圍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有發現，這才回到大路上，跟幾個同夥匯合，朝著來路返了回去。
看到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何甜甜母女三個齊齊舒了一口氣。
趙大妞和趙小丫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被浸濕了。
那種心懸到嗓子眼兒的感覺，她們切身體驗了一把。
有了這樣的經歷，即便不迷信，趙大妞姐妹倆也忍不住的想：這個小弟弟一定是個福星。
他救了她們母女三個！
關鍵時刻，他也沒有掉鏈子，成功讓她們度過危險。
就是衝著這份「恩情」，趙大妞和趙小丫都覺得，她們應該支持親媽收養這個孩子，以後，她們也會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
「我、我和你爸都是沒本事的人，除了種地，啥也不會。養個兒子不容易啊！」
何甜甜故意當著兩個女兒的面兒賣慘扮可憐，「你們大伯家為了給國昌娶媳婦，滿村子的借錢，你們也都看到了——」
「你們大伯還是個有本事的人呢，人家會打家具，能賺錢，結果還是買不起房子、娶不起兒媳婦。」
「我和爸捆起來都不如你們大伯一半的能幹，有了弟弟，將來他的彩禮、房子……」
何甜甜一邊說著，一邊為難的搖著頭。
「過去是我錯了，總想讓你們姐妹倆賺錢養弟弟。可、可你們再是個賠錢貨，也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啊！」
「你們是我親生的閨女，我、我不能為了兒子而把你們賣掉啊！」
何甜甜一番話，直接把趙大妞和趙小丫都說哭了。
一直以來，她們都覺得媽媽根本不愛自己，總嫌棄自己是個賠錢貨。
事實上，親媽也確實嫌棄她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因為在農村，沒個兒子，就會被人欺負。
為啥老話形容一個人壞，會說「踢寡婦門、挖絕戶墳」？
因為絕戶了，就容易被人欺負，死後都不能落個安穩。
還有嫁出去的姑娘們，娘家要是沒個給撐腰的兄弟，在婆家也很容易被欺負。
趙家窪有個跟何小田齊名的潑婦，都是沒人敢招惹的主兒。
只不過何小田是憑著不要命的撒潑，而人家那個媳婦則是靠著娘家三個親兄弟和五六個堂兄弟。
當年送親的時候，好傢夥，一水兒的大小伙子，趙家窪的村民們都忍不住咋舌：這娘家，太硬了。
別說村里人不敢輕易招惹，就是公婆、丈夫，也對新媳婦高看好幾眼。
唯恐一個慢待了，人家娘家會呼啦啦來一大堆的人討要說法。
娘家有個兄弟，在婆家受了委屈，也會有人上門來幫忙撐腰啊。
趙大妞、趙小丫從小就生活在趙家窪，對於這樣的說法也十分認同。
所以，趙大妞明明都被親媽賣去南方打工了，卻沒有真的怨恨過。
就是趙小丫，未必能做到像姐姐那般犧牲自己、養活弟弟，卻也能夠理解這些正常人看來非常奇葩的行為。
這、就是現實啊，可悲又可笑，可憐又可恨。
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硬生生讓趙大妞和趙小丫推崇什麼男女平等，女兒兒子一個樣，真的很困難。
現在，親媽何甜甜能夠說出「我確實想要兒子，可我也心疼自己親生的閨女」的話，就已經讓趙大妞姐妹無比感動。
只要媽媽愛她，不管她多麼偏心「兒子」，趙大妞和趙小丫都不會覺得不公平！
受重男輕女陋習荼毒的女孩子，就是這麼的卑微、這麼的容易滿足。
「媽，您放心，我、我掙錢養弟弟！」
「我都打聽過了，在南方，隨便去廠子裡幹活，一個月都能賺好幾百。」
「我、我不跟著你們回去了，我就留在這裡，廠子裡還包吃包住，掙的錢都能寄回去！」
「以後弟弟的彩禮、房子，我、我都包了！」
趙大妞激動的說道，她仿佛唯恐親媽不願意收養弟弟，再三保證著。
躲在識海深處的小D同學：……我早該猜到會是這樣！
何甜甜，真大佬，不解釋！
沒有崩人設，沒有看重、補償女兒，依然擺著一張「重男輕女」的面孔，卻能讓女兒心甘情願的當扶弟魔。
就是女主趙小丫，此刻也跟著點頭：「對，媽，還有我！我現在能帶弟弟，將來長大了，我也來南方打工，賺了錢，給家裡蓋房、攢彩禮！」
「哎呀，這樣不行，怎麼能拖累你們兩個？」
何甜甜故意裝著不忍心的模樣，眼底帶著明顯的心動與心疼。
趙大妞更加覺得滿足了，幾乎是拍著胸脯保證，「媽！不拖累，我自己願意！」
要不是親媽，她現在還留在髮廊里。
要不是「弟弟」，她已經被老闆抓住了，興許還會被毒打、被虐待！
所以，不管是為了親情還是為了恩情，她以後都會全心全意的對待「弟弟」。
「對。能夠幫爸媽照顧弟弟，是我們心甘情願的！」趙小丫也感動不已，再一次許諾。
「那、那咱們就把他抱回去？」何甜甜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對！抱回去！」趙大妞和趙小丫齊齊點頭。
「好，等天亮了，咱們就去派出所，只要找不到孩子的親生父母，咱就把他抱回家！」
何甜甜仿佛被女兒們勸著，終於下定了決心。
「……媽，要、要等這麼久嗎？我看弟弟燒得很厲害啊，他、他會不會燒壞腦子？」
見親媽終於決定要收養這個孩子，趙大妞也就把他當成了弟弟。
她摸了摸男嬰的額頭，有些擔憂的問道。
「再等等吧，我、我怕那些人再追過來！」
何甜甜看看懷裡的孩子，她似乎也想儘快把孩子送去醫院，但、但她更擔心髮廊的人追來。
趙大妞：……破防了、徹底破防了啊。
親媽已經有了「兒子」，但為了她，卻還是忍著讓「兒子」受委屈。
哪怕明知道，孩子發燒太厲害可能會燒成傻子，親媽也沒有半點猶豫。
趙大妞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此時此刻，她心底充滿對親媽的感激，以及對弟弟的愧疚。
何甜甜：……咳咳，她當然不會告訴趙大妞，她一直都在用內力點按孩子的穴位，努力給他降溫，調理身體。
而且，何甜甜已經讓小D同學調查過了，孩子被餵了超劑量的安眠藥，已經影響了智力。
否則那些人販子也不會把他丟掉。
要是平常的感冒發燒，人販子也不會心疼一兩百塊錢的醫藥費。
畢竟一個三四個月大的男娃兒，白白胖胖的，絕對搶手，能夠賣出兩三千塊錢哩。
即便現在火速趕往醫院，也於事無補，因為人販子早就去黑診所檢查過了。
原本人販子還想來個「濫竽充數」，想著孩子才三四個月大，等到買家發現他成了傻子，少說也要一兩年之後。
而他們，早就拿著錢跑路了，買家就算想找人算帳也找不到。
再說了，就算是找到他們，人販子也有理由回懟：「誰知道是不是你們養得不精心，這才把好好一個孩子都養成了傻子？！」
但，就在人販子想把孩子火速脫手的時候，孩子卻忽然發了燒，而A省、B省好幾個人販子的窩點被公安破獲了。
「道上」風聲鶴唳啊，雖然還沒有波及這邊的人販子，但這些人販子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深市的人販子計劃儘快轉移，手中這個發燒哭鬧的孩子，就成了拖油瓶。
他們索性在逃跑的過程中，直接將孩子丟在了路邊的草叢裡。
當然，有小D同學這個開啟了上帝視角的智能助手在，那群人販子肯定跑不掉。
明天天亮了，何甜甜去派出所報案的時候，也會順便悄悄給公安送點兒資料，裡面會詳細記錄那群人販子的相關人員渠道以及逃跑路線。
「媽，萬一弟弟——」趙大妞哭了一會兒，還是不忍心，又小聲的說道。
何甜甜擺擺手，「如果真的不成，那、那也是他的命。咱把他帶回去好好養著，不讓他餓著凍著，也算是盡了心意！」
聽到這話，別說趙大妞了，就是女主趙小丫也十分動容。
媽媽，最看重的還是她們啊！
而仿佛為了印證何甜甜的話，就在她們母女三個繼續躲在坡下草叢裡的時候，遠處又傳來一陣鼓譟聲。
這次是老闆騎著摩托車，帶著幾個古惑仔追了過來。
摩托車的機動轟鳴，在寂靜的野外更加喧鬧。
趙大妞和趙小丫剛剛平復的心，又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兒。
「……再找找！我就不信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能跑多遠！」
老闆的嘶吼聲順著空氣傳來，聽著就讓人知道他此時有多麼的氣急敗壞。
這已經不是找人的問題了，而是踏馬的丟面子啊。
他好歹也是這一片有些頭臉的人物，結果連個農村來的無知村婦都弄不住。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他還怎麼在道上混？！
但，老闆要找的還真不是什麼普通農婦，何甜甜佯做驚慌，心底卻冷笑連連。
她在神鵰世界，可不是只學會了蘭花拂穴手，而黃蓉也不是只會做菜。
黃藥師的五行八卦、奇門遁甲，聰慧的黃蓉都有所涉獵。
何甜甜也跟著黃蓉學了一些。
複雜的不會，但像黃蓉那般，用幾塊石頭擺個陣法，困住某些人或是隱藏某個區域，還是沒有問題的。
何甜甜看了眼這個角落四周擺放的幾塊石頭，內心絲毫都沒有慌亂。
而事實證明，她臨時擺出的這個陣法，也確實有用。
任憑老闆帶著古惑仔們四處搜尋，哪怕再一次的踩著這方角落的邊緣而過，他們都沒有發現何甜甜母女三人。
足足折騰到半夜，老闆才有些不甘心的帶著古惑仔們離去。
何甜甜卻還沒有動，她勸著兩個女兒躺在地上，稍稍睡了一會兒。
而她則繼續用點穴、按摩的手法給男嬰降溫。
凌晨四點，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亮光。
趙大妞猛地從噩夢中驚醒，發現天色沒有那麼黑了，而親媽也被她吵醒，便趕忙說：「媽，趁著這會兒人少，咱們趕緊去城裡報公安吧。」
對於「弟弟」的執著，讓趙大妞都忘了，自己若是去了派出所，可能是「自投羅網」。
老闆那個「違約」的說辭，何甜甜和趙大妞母女兩個是信了的。
不過，母女三個一路摸索著進了城區，機靈的趙小丫忽的想起這件事，趁著跑去早點攤子買早點的時候，拐彎抹角的問了老闆幾句。
「……媽，我問過了！人家老闆說，不管是工廠招工還是個體戶僱人，都要年滿十八歲，至少也要十六歲！」
「如果不滿十六歲，那就是童工，僱人的老闆就是違法犯罪！」
而趙大妞今年才十五，髮廊老闆的那套說辭，根本就是騙人的。
何甜甜和趙大妞對視一眼，仿佛更加有了底氣，她們簡單吃了幾口東西，就風風火火的進了派出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