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保本是有要事回稟,趕往九華行宮,不曾想剛到中途就聽到九華行宮那邊傳來消息,貴妃遇刺失蹤,陛下大發雷霆。他當即不敢耽擱,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終於用最快的速度趕至行宮。
他到時,距離貴妃失蹤已經快三日。行宮中人人都是面如土色戰戰兢兢,高太保走過中庭,聞到一股血腥之氣從偏殿傳來,他朝那邊看了一眼,見偏殿門口暈出一片血色。
走進後殿,見司馬焦周身一片狼藉,額頭脖頸都有青筋暴起,雙眼更是血絲密布,高太保就知道他定是怒極,才會在這種時候發病。
他憂心道:「陛下,可是沒有服藥?」
司馬焦用力按著太陽穴,「昨日就吃了。」
高太保吃了一驚,既然昨日就吃了,為何今日還是如此情狀?他轉念一想,明白過來,只得小心勸道:「陛下,萬不可再急怒傷身,貴妃定會平安無事的,待調集的軍隊來此,便是翻了這座山,也會把貴妃找回來。」
司馬焦道,「她怕是已經不在此地了。」
他看向腳邊那件染血外裳,眼中更添幾分戾氣,抬手拽起來丟在案几上,「今早在山崖下尋到的,失蹤那日她就穿著這件外裳。」
衣服上撕裂的口子,明顯可以看出是受了箭傷,恐怕還傷得不輕,鮮血幾乎浸透衣裳,就是沒死,怕也是去了半條命。
看著衣服上刺目的血跡,司馬焦神色更加駭人,這種怒極卻忍而不發的壓迫感讓人感到窒息。高太保也是驚心,心道廖貴妃竟能讓陛下如此動容,實在是大大超過了他當初預估。
為了打發時間寵愛幾分也就罷了,如今看來,竟有幾分「珍重」之意。
高太保態度越發慎重,「那陛下是否已經查清楚其中有誰在動手腳?」
司馬焦不語,丟給了他幾份口供,高太保細細看過,發現那日之事,竟是幾方同時動手,機緣巧合之下才導致事情變成如此。蒙面刺客人數最多,且訓練有素,目的是殺人。
另有幾個宮人,是受了指使監視皇帝和貴妃,他們幾個本是沒有要殺貴妃之意,但那日見刺客刺殺,機會難得,便想乘亂挾持帶走貴妃。最終有兩人帶著貴妃逃竄進山林,屍體已經找到,其餘幾人被抓回來拷問,卻沒問出幕後主使。
最後是那十幾名草莽浪子,他們是流竄各地作惡的亡命之徒,同樣是受了僱傭殺人,但這些人在樹林裡蹲守了一段時間也沒尋到機會,最後因為遇上人數眾多的蒙面刺客,幾乎被全滅,只逃走了一兩人。據說貴妃便是被其中一人給帶走。
高太保看罷,思索道:「這些蒙面刺客訓練有素,並且受了刑也絕不開口說出主使,怕是豢養的死士之流。」
「而那幾個宮人,能在陛下身邊安排眼線,也非常人能做到。至於後面那些草莽賊人,手筆倒十分粗糙,像是巧合之下被他們得手。」
司馬焦冷道:「刺客宮人都不必查。」
高太保見他神情陰鬱,氣息沉重,猜到他應當是對這兩伙人心裡有數。
「去查那些亡命之徒,不管他們還有多少人,都給孤找出來,孤要把他們踏成肉泥。」
高太保心道,若這回貴妃當真出了事,恐怕又要死不少人了。他想起自己來九華行宮的初衷,連忙又道:「陛下,奴此來還有一事。」
「說。」
「塗州有災民起義,如今已成不小的勢力,他們壯大得太快,背後應當有人扶持。陛下看,是否應當派兵鎮壓?」
司馬焦放下撐著額頭的手,突然冷笑一聲,「不,區區幾個災民而已,成不了氣候,很快就會變成一盤散沙。去,命都相國整軍,孤要攻打秦南王。」
高太保又被他嚇了一跳,「陛下,秦南王世代鎮守堯州,若毫無緣由要起兵,他怕是會幹脆反了……」
司馬焦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孤是昏君,昏君殺人自然不需要理由。那不安生的老東西,反不反都得死。」
高太保見他這病發狂態,明白此事無可轉圜,便乾脆帶著旨意行事。只是他再看那旨意上所書都相國帶兵,忍不住想到,陛下此舉,到底是針對秦南王,還是都相國?陛下是不是懷疑貴妃遇刺一事與都相國有關,又料到塗州之事是秦南王作祟,所以才忍不了這二人了?
只是陛下當真不怕都相國被逼急了,乾脆和秦南王沆瀣一氣嗎,還是說,陛下就是在逼著這兩人造反?高太保越想越深,幾乎不明白陛下想做什麼,眉頭忍不住緊緊皺起。說到底,陛下此舉,還是太過衝動了,看來是病情太重,導致他無法自控。
經過一座宮殿,聽到內里傳來一陣陣嚶嚶哭泣聲,高太保停下,問守門的宦者,「這裡面又關的是些什麼人?」
守門宦者忙答道:「回太保,是貴妃身邊伺候的幾個女侍宮人。」
高太保稍一揚眉,「這些人陛下竟然沒有直接處死?」
宦者道:「這幾個都是伺候貴妃好一段時間的,平日很得貴妃喜愛,那日也沒有跟隨在貴妃身邊,所以陛下說暫時將她們關起來,等貴妃回來了也好繼續伺候。」
若是貴妃回不來,這些人恐怕要和那些謀劃此事的人一同犧牲了。
這一切的腥風血雨,廖停雁都毫無所知。她從那日在山道遇到陳韞暈倒後,就一直未曾醒來。她肩上箭傷已經被處理好,換了衣服被安置在一輛馬車車廂內,身邊有個僕婦伺候,每日裡給她餵些藥和湯水。
廖停雁迷迷糊糊清醒過片刻,然而她一醒來,那僕婦馬上給她餵水,沒過一會兒,廖停雁就覺得自己腦袋暈乎乎的,受不住再次睡過去。
馬車一直往堯州方向去,因為看外表只是輛普通馬車,並沒有引起多大注意,等廖停雁終於徹底清醒,她發現馬車已經快到庚州和堯州接壤處。她生活了好幾年的河下就在庚州,而且當初她上洛京時走過這條路,當然有印象。
所以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這一昏好像過了很久?渾身僵硬不說,腦殼和手臂都疼,可能因為睡太久,腦子都不太清醒了,昏沉昏沉的,反應了好一會兒她才弄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接著她就臥槽了。原著男主救了她之後沒把她上交皇帝,反而偷偷把她帶回家了?這什麼操作?
照顧了廖停雁好些日子的僕婦掀開馬車帘子,見她醒了,露出了個不太自然的笑容,端著水過來,「女郎醒了啊,先喝點水吧。」
廖停雁沒接。真的,她只是不懂政治,搞不清勾心鬥角的彎彎繞繞,又不是傻子,常識和警惕心還是有的,這都莫名昏迷這麼久了,要說照顧自己的人沒給自己亂吃藥能信?她現在覺得這裡面肯定有陰謀。
扶著手臂爬起來靠坐在馬車車壁上,廖停雁盯著那僕婦,「陳韞在不在?我要見他。」
說了這話後,見僕婦沒露出什麼奇怪神情,廖停雁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果然是陳韞把她帶到這裡來了。反正是誰都不可能是司馬焦,因為這馬車太硬太簡陋,咯著頭疼。
僕婦看上去並不是什麼太機靈的人,一個勁勸廖停雁喝水,做得這麼明顯,更叫人懷疑。
見廖停雁死活不喝,僕婦也沒辦法,只得出去了,沒過一會兒,廖停雁見到了陳韞。
這位原著男主依舊是一臉的風度與正氣,望著她露出欣喜的真摯笑容,「廖女郎,你真的醒了,這些日子你受傷太重一直在昏迷,當真令我擔心。」
廖停雁仔細打量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位原著男主和當初見過的那位男主有微妙的不同。她想起山道上再見陳韞,他乾脆利落殺死了那個漢子的樣子,比起當初第一次見面救她那次,只是打暈了那個山匪的行徑,這人確實是變了。
有點像原著中期的那個殺伐果斷的男主了。但是這一切關她鳥事?怎麼想她都不該在這啊!
「咳咳,你應當知曉我的身份,怎麼會將我帶到這裡?」廖停雁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有個猜測。
陳韞嘆息一聲,說:「當今皇帝陛下殘暴無德,如今上天示警降下懲罰,百姓順應天命舉旗起義,秦南王也願幫助百姓們推翻暴君的專政,待他日一呼百應,起義軍打上洛京,想必暴君亡國在即。廖女郎當初就是被強逼入宮,如今也不該受那暴君惡行連累,我……我也不忍心看到女郎受此磨難,因此才冒昧將女郎帶回。」
廖停雁:「……」這個原著男主是真的不對勁,眼神和說話都黏黏糊糊的。
陳韞等著廖停雁反應,卻發現她壓根沒什麼反應。如果她如他預料那般厭惡司馬焦,聽到這話應當為逃離魔爪而高興才是,反之如果她喜歡司馬焦,聽了這話也不該如此平靜。
廖停雁語氣平穩:「你現在是要送我回河下?」
陳韞一愣,笑道:「當然不,畢竟現在司馬焦還沒被推翻,如果女郎現在回河下,他當真派人來尋,恐怕女郎和廖使君都要出事,畢竟以他的殘暴,什麼事做不出來。為了女郎著想,還是先隨我去堯州安頓好,藏匿一段時間靜待來日。女郎且放心,我必定會好好照料女郎。」
廖停雁忍不住想起原著劇情,這個時間點,好像在原著里差不多是女主因為男主要娶秦無暇,選擇離開結果被男配帶進宮,現在可好,反過來了,原本在男配身邊的女主被男主帶到身邊。
陳韞盤算著,自己剛好可以趁這些日子好好和女主角培養感情,區區一個女子,還不是手到擒來。正在這時,他面前忽然浮現出一塊面板,上面刷出一行劇情偏移提示。
——「提示,司馬焦主動攻打秦南王,劇情偏移。」
這個司馬焦真的腦子有病,現在時機都不成熟,他怎麼說打就打!好不容易已經把大小劇情掰回來就等著順勢發展下去的陳韞,在心裡大罵司馬焦。
光顧著罵人了,陳韞沒發現廖停雁有一瞬間的失態。
廖停雁:日!原著男主面前突然出現的那塊面板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