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心傷神、積鬱成疾。
但是,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那天沒有拒絕他,也沒有再提祝衍清。
於是過去了整整三日。
樓銜雪已醒來多時,甦醒的第一時間就是將她完全擁入懷中,右手同她十指相扣。
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她。
外面天光大亮,室內卻被法術遮罩住,分不清白晝黑夜。
因為他不想她看到自己的模樣,不像「阿雪」。
儘管視力依舊沒有恢復,但是得益於他的修為,破碎的識海漸漸自愈修補。
於是他終於可以看見她。
依舊和初見時一樣,溫柔的、絲毫不帶攻擊性的臉,每一處都讓他心動。
一切在重逢時就已分明。
樓銜雪知道她不是扶月的心魔,她怎麼會是心魔。
她是姐姐、是折枝。
怪不得找不到她,空間與時間玄妙交錯,讓他們相逢。
她出現的原因之一,是為了給祝衍清解封情竅,可他早在千年前就遇見了她。
如同銜尾蛇般因果交纏,無法理清。
不管誰才是後來者,他都絕不可能放手。
「折、枝……」
樓銜雪悄聲呼喚著,短短兩個字訴說無盡情意。
「你是我的,不。」他停頓改口,「我是你的。」
他另一隻空著的手朝自己的鎖骨與脖頸而去,刻意狠狠按下,感受那被加重的疼痛。
痛到呼吸發緊,卻無比愉悅。
他說吻痕不夠,於是叫她咬重些。
只有這樣,才能感受到真實的、來自她的痛。
比其他痛更清晰。
其實他知道的,姐姐不是為了找尋那兩樣東西而接近他,而是愛憐。
真心和假意,他怎會分不清。
她的愛是真實的,溫柔也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越陷越深。
他這一生得到過的東西太少,但是她足夠彌補一切。
樓銜雪唇角的笑意甜蜜動人,那雙眼眸也化了雪,仿佛重新湧起漂亮的光彩。
他低下頭,珍而重之在她發頂烙印下一吻。
失而復得、得償所願。
「姐姐,總是有這麼多人想和我搶你。」
樓銜雪能感應到陣法時時刻刻都有波動,是他那兩個名義上的徒弟。
一個是世家子,機緣巧合融合了他的心。一個是天生劍骨,身負皇室氣運。
他神色逐漸冷了下來,但看到懷中人眼皮顫了纏,似乎要有醒來的跡象,立刻揚起笑容。
像記憶中那個「自己」一樣。
樓銜雪忐忑不安,怕她又冷漠說他不倫不類。
不料她醒來後,手指收了收,同樣緊扣他手。
他眼睫一抖,不可置信。
「阿雪,別再被困在我身邊了。」
她的話語又恢復了曾經的溫柔,恍惚讓他覺得從未變過,一字一句,不疾不徐。
那聲久違的稱呼讓他險些落下淚來。
「如果不是遇到我,你早該飛升。」
「不。」他搖頭,在昏暗光線中與她額頭相抵。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會成為樓氏養料,燃燒殆盡。」
他不會飛升,也不會有未來,只會抱著天真的期待,同陣盤裡的其他修士一樣死去。
她不知道,她的存在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因她而重獲新生。
「但你快壓制不住自己的修為了,你這樣傷己,只會死在劫雷之下。」
「姐姐是在關心我嗎?」
樓銜雪語帶哽咽,「所以就當可憐我,不要丟下我,不要愛他。」
「不論是否渡劫成功,姐姐你都可以擺脫我了。」
他把她困在懷抱里,真正被困的人卻是他自己。
「好,我可憐你。」
什麼。
她……答應了。
「把祝衍清的情竅解封,我就可憐你。」
激動之下樓銜雪甚至沒有心思去分辨她是否在說謊,至少還有渺茫的希望是真的。
而不是像之前一樣,冰冷得仿佛再也沒了迴轉餘地。
「好,我現在就去。」
他坐起來,想著越快完成這個心愿就越快能回到她身邊。
「姐姐就在這裡等我,等我回來。」
樓銜雪強壓下不舍離開。
他已是世間最強,卻依舊不放心那些陣與符,加固又加固,檢查又檢查。
只要她離開這裡一步,他都能察覺。
因為他再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
但樓銜雪卻不知道,他的心上人不是常人。
既然出去的難度大,那就讓別人進來。
外面的陵昭剛剛經歷突然出現的師尊帶走大師兄,眼前一晃,發覺自己竟然進入了殿內。
內室凌亂,他不再是什麼都沒經歷過的少年,自然懂發生過什麼。
藤椅上,半躺著梳理長發的女人是他從未見過的樣貌,但他就是知道,那是「師姐」。
斬雲會前他見到扶月之時,就清楚了她不是二師姐。
但他還是叫她:「師姐。」
「你去下跪道歉了對嗎,扶月是不是說,她原諒你了。」
「嗯。」
「那你幹什麼還跪?」
「師姐你不要我了嗎。」
陵昭垂頭喪氣,「我不如大師兄長得好看,也不如師尊強大,但我比他們都更聽話。」
她是不是玩膩他了。
「現在正好需要你辦一件事。」
「什麼事?」他立馬抬頭,重新恢復活力。
對面遞來一枚紫符。
「幫我把這個給扶月,放在她身上,但別讓她知曉。」
「好,師姐,我一定做到。」
他鄭重其事接過符,看向她,卻止不住擔憂。
「師尊他……」
「沒事,我會處理好。」
南潯簡單一句話就把小狗哄騙離開。
009:【宿主,這明明是你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可以在某個世界長留……】
【但我不是喜歡毫無變化的性格。】
她在這個世界已經待得夠久了,久到她覺得平淡又無聊。
更何況,這是最好的辦法。
她有了合理合法合規的身份,但扶月依舊是扶月。
縱然破壞了劇情,屬於「扶月」這個身份的消亡,從一開始就是必然的。
是不可改變的的規則。
反正她也要離去,換她繼續存在這世間,合情合理。
而樓銜雪……
說實話,她還沒想好。
於公,他是縱容沈依然的罪魁禍首,於私,她欠他一百多天的陪伴。
若樓銜雪能知道她在想什麼,一定會毫不猶豫要求她懲罰,無論怎樣都好。
他想要陪伴,哪怕只施加在他身心之上的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