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朦朧間,一座只有十幾戶人家的村落現於眾人面前。
村中小路四通八達,路邊野草足有半人高,低矮的土房牆面坑坑窪窪,斑駁不堪,似乎許久未有人居住。
「鬼澗中怎會有村子?」
魏樂言疑惑出聲,「東師兄此前可曾遇過?」
東景煥微微搖頭,「此地詭異,小心行事。」
魏樂言看了一眼旁邊的萬凌莫,嘆道:「可惜有人壞了眼,不然一眼就能看出此間破綻,也用不著在此地浪費時間了。」
萬凌莫冷冷一笑,「若是如此,我與杜師兄早就離開,何須留在此地與你們浪費時間?」
「都少說兩句。」
杜遠皺眉制止二人口舌之爭,取出一面銀箔信手劃出一道符文,扔向前方小路。
銀箔化火落在地上,安靜無比。
杜院眉頭一松,道:「前方十丈內,皆無鬼煞之流,但探魂符在此地顯然受到壓制,作用不顯。進村子之後,就不好說了。」
東景煥看過一望無際的野草荒原,在向苼身上微微停頓,回頭沉聲道:「後路已無,這荒原給我的感覺,比村落更危險,進村吧。」
「杜師兄,你既然說前路無危險,不如你先?」
魏樂言忽然開口,笑眯眯地看著杜遠。
杜遠呵呵一笑:「我擅幾分符篆之術,實力卻不如二位,東師弟與魏師弟皆是韜光養晦之輩,想來隱藏起來的實力定不容小覷,不妨在此地施展施展?」
魏樂言笑容微斂,「杜師兄謬讚,我兄長才是真的厲害,我這點微末修為,不值一提。」
萬凌莫聽著兩人爭鋒,只冷冷笑著,不發一言。
「莫要再行爭論!」
東景煥面容沉肅,「東洲大比還沒到,你們是想在此地同歸於盡?」
此話一出,魏樂言與杜遠皆是熄聲,卻無一人主動上前去探路。
東景煥目光一閃,忽然偏頭看向向文禮,道:「向家主,此事你來做,作為合適。」
向文禮愣了愣,茫然道:「東真傳這話是什麼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東景煥眼裡露出一絲冷意,「向家主還是別讓在下把話說開才好,免得引起眾怒。」
向文禮臉色微變,魂音草之事暴露了?!
可東景煥不過來向城半日,也不曾去過懸望城,怎會識破他?
「向家主,你既然有辦法,就快些施展!」
魏樂言滿臉不耐煩,「磨磨唧唧的作甚?」
杜遠與萬凌莫亦是投來視線,咄咄逼人。
向文禮心下暗恨,不得喚來一名供奉,以一股奇異的聲線下令道:「你,去前面探路!」
那供奉聞言竟未有任何懼怕之色,反而露出一副狂熱模樣,二話不說沖入小路內。
小路正好十丈,供奉一路走來沒有任何動靜,平平安安到了村口。
眾人見狀頓時安心,紛紛跟著前進。
與此同時,杜遠和魏樂言皆是深深看了一眼向文禮,心中戒備大增。
接下來進村,杜遠也懶得施展符篆之術,直接讓向文禮命人進村試探。
三五個供奉繞著村子走了一圈,盡皆平安歸來。
「無一人折損,看來此地暫時安全。」
東景煥神色稍霽,「向家主,你且安排所有人去村中堂口落腳,再行過來商議脫困事宜。」
「此事交給老奴去辦便是。」
福管家恭敬行了一禮,當先來到村中堂口,拿出一副架子放在地中,幾番動作便生了火。
鬼澗寒氣濃重,眾修士抵禦起來殊為不易,眼下有了火堆,情不自禁便都靠了過去。
向鴻羽也欲過去,拉過向苼卻扯之不動,當即臉色一沉:「苼兒聽話,隨我過去取暖。」
「我不去!」
向苼滿臉驚懼,聲音發顫:「我不過去,我就待在東真傳這裡,哪兒都不去!」
「胡鬧!」
向鴻羽臉色發寒,「你再如此任性,我就把你丟在這裡不管了。」
向苼咬緊下唇不再說話,身形卻未有絲毫動彈。
眼見杜遠等人都投來視線,向鴻羽頭皮微麻,正要強行帶走向苼,卻聽東真傳忽然開口道:「既然向師妹想要留在此處,便留下吧,向師弟,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向鴻羽臉色微變,「東師兄,苼兒是我的隨侍。」
「區區隨侍,一介凡人,也敢帶來此地?」
魏樂言忽然插嘴,上下打量一眼向苼,頓時明白了什麼,看向鴻羽的眼神多了一絲厭惡。
杜遠則是笑了笑,「不曾想熾焰宗千年基業,竟會落得如此潦倒地步,為了提升修為,連腌臢辦法都用上了?」
東真傳面色微沉,「我熾焰宗內務,何時輪得到杜師兄來管了?」
萬凌莫嗤笑一聲,沒有說話。
杜遠看了師弟一眼,微微皺眉。
懸望城一事,他話少了許多,脾性似也惡劣不少,怕是為心魔所纏。
可惜那呂氏妖女了無蹤跡,此心魔短時間內恐無希望化解。
向鴻羽滯留原地,只覺得分外難堪。
這些個真傳眼光當真毒辣,一眼便看破向苼爐鼎之身,師父所設計倆根本全無用處。且進入此間後,師父似受到影響,已經許久未回應他,這令他心中極度不安,渾然沒發覺向苼神情有異。
向苼此刻,正死死盯著村中那一團明亮的火焰。
跳動的火焰又在斑駁的牆壁上跳舞,禁制光芒流轉,一切的一切,都跟之前去往熾焰宗路上遇到的一模一樣。
只是這次圍在火堆周圍的修士,要比上一次多得多。
關鍵在於火堆!
向苼心中有所領悟,四下張望村中房屋,視線卻不受阻。
比起上一次,她不論是修為還是五感都提升甚多,這一看之下,頓時令她看出些許端倪。
而與此同時,東景煥等人亦是開口談論起來。
杜遠翻手間,掌心浮現出八個光點,一邊說道:「此地乍看破落,毫無規律。實則房屋皆以奇門之法安置,分布八門方位,若想脫困而出,取生門房屋入內,危險將會大大降低。」
說到此處,杜遠看向東景煥,笑道:「只是此間方位辨認困難,還需東師弟的羅盤相助。」
東景煥的冷瞥他一眼,不置一言。
魏樂言卻是冷哼一聲,道:「奇門八門,有什麼稀奇?若解法真這般簡單,鬼澗何以被稱為絕地?」
「魏師兄當真以為此地是鬼澗?」
萬凌莫譏笑出聲:「想來是進入鬼澗的次數,都被你兄長搶了去。魏師兄怕是還沒見過真正的鬼澗是什麼模樣吧?」
魏樂言臉色立刻陰沉下來,「萬凌莫,你給我閉嘴!」
「魏師兄這是被戳到痛處了?」
萬凌莫臉上嘲弄之意更甚,正欲繼續,卻聽杜遠斷然冷喝:「萬師弟,謹守心神!」
萬凌莫身形頓時僵了僵,片刻之後才鬆弛下來,沉默不言。
魏樂言饒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哼聲道:「萬師弟所言,無非是覺得此地魂煞稀少,不似鬼澗密密麻麻,令人疲於奔命。不過此間既有魂煞出現,就算不是鬼澗,那也是鬼澗分支,我等還是小心為妙。」
向苼聽著四人談話,心思電轉。
她亦是看到八門,更關注福管家所作所為,從進來此處到現在,福管家所做唯一一件主動之事,便是生火。
火勢不大,卻有人相圍,火氣極旺。
土賴火生,火多土焦;木能生火,火多木焚;
多火必壓制生門、死門、杜門、傷門,如此一來,死門轉生門,生門轉死門,杜門轉凶,傷門轉凶,其餘死門亦是兇殺過半。
倒轉乾坤,若走生門必死無疑,其他門戶尚不知是否還有其他手段。出去機會最大的,只有死門!
她竭力回憶當初在野外時,村落所處乃是面朝正南。
而這時,東景煥也在眾人催促中,取出羅盤定位,所指方位,亦是正南。
「果真不愧是四極陣盤!」
杜遠這次看得清楚,立刻讚嘆出聲:「鬼澗五感錯亂,四間無序,即便這裡只是鬼澗一處分支,能鎖定方位,已是異常厲害了!」
「此物不過是仿品。」
東景煥收起羅盤:「杜師兄若想要,這次東洲大比時,也去四極城中碰碰運氣便是。」
魏樂言撇了撇嘴,「快點走吧,這鬼地方我是半刻也不想呆。」
四人一步踏出,皆是閃身來到生門土屋前,面面相覷片刻,最終目光還是落到向文禮身上。
向文禮心中無奈,只得再次以魂音之法喚來數人,前去開門。
可三五人走到門前,拉住門把,卻拉不開。
「怎麼回事?連一扇門都拉不開。」
萬凌莫臉色陰沉,「向家主就不會多叫點人,憑白在此浪費時間。」
向文禮早就看出萬凌莫情緒不對,也懶得跟他計較,乾脆直接叫來大半被魂音術操控的供奉,百人真元凝成一股繩,纏在生門之上。
其餘人包括福管家在內,心神都不自禁提起,福管家臉上甚至已經出現一絲微笑,渾然沒注意一人已經脫離隊伍,悄無聲息地向相反方向掠去。
「一、二、三,開!」
眾人一聲齊喝,生門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