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冰釋

  向苼搖了搖頭,道:「這山中禁制暗藏禁忌血線,我已將體內血線除盡,沒事了。」

  說到這裡,她眼底閃過一片冷意。

  果真只要動用天妖禁破解這座禁山,就會像瘋天妖那般,被禁忌血線侵蝕。

  這股侵蝕極為隱蔽,竟藏在她竅穴深處,直到竅穴將滿,才被遊走在經脈中的極禁捕捉到一絲異樣,當真防不勝防。

  九重塔是師尊所建,其內卻充斥著禁忌血線。難道這就是當年師尊被誤會成禁忌的原因?

  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她心中猜測一二,很快斂去思緒,抬頭看向青木,

  「此地無人,你既出來也不必回去,就留下來幫我刻錄玉簡,如何?」

  青木聞言,徑直走到她身邊,掃開堆積成山的廢棄玉簡盤膝坐下,掏出空白玉簡,默默照著峭壁上繁複的紋路,刻錄起來。

  向苼見他如此自覺,心中滿意,接著摸出一枚刻錄好的玉簡,沉下心神研究。

  她沉浸在參悟之中,卻不知青木刻錄玉簡之際,偷看了她好幾眼。

  確切來說,青木是在看她額頭還未消去的汗跡。

  她……不痛嗎?

  青木垂下眼眸。

  血線拔除之痛,看薛坤的下場就知道,當真是抽魂奪魄,斷經斷骨。

  雖說石老闆被血線侵蝕時日尚短,但拔除起來,絕對不能說不痛。

  單看她那額頭密布的汗跡就知道,她之前必然吃了一番苦頭。

  可她竟表現得這般雲淡風輕,甚至馬不停蹄地繼續研究天妖禁。

  似乎對她而言,這點痛楚根本算不得什麼。

  如此心堅,石老闆從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他心中再次升起了探究的心思,但很快就又被他強行壓下。

  不對勁。

  此前他就算與其他人合作,也不會反覆升起好奇之念,不管男女,皆是如此,如今這頻頻生出的探究之心,又是怎麼回事?

  這般超出自身掌控的衝動,他很不喜歡。

  莫非換血之後,會影響到心性?還是說……母親留下的血,有問題?

  念及此處,青木指間力道緩緩收緊,而後只聽「啪」的一聲脆響。

  向苼視線一轉,看到他掌心裂成兩半的玉簡,柳眉輕蹙:「怎麼回事?」

  青木回過神,動作自然地將玉簡丟開,「刻錯了,重新來。」

  向苼視線在青木臉上轉過一圈,很快收回。

  那玉簡上的符文,並無錯漏。

  青木因何心緒捏碎玉簡,她也沒興趣了解,總歸與她無關。

  接下來,青木心無旁騖,再沒有捏碎過玉簡。

  有他做輔,向苼不用再浪費時間刻錄,全心全意投入禁制推衍,參悟進度肉眼可見的提升。

  然而圓滿境的這臨門一腳,卻沒那麼容易跨過去。

  山中無日月。

  時間如水一般流過,眨眼便是六年時光。

  這一年,薛坤終於醒來。

  彼時姬青琊正抱著黑玉珠發呆,感應到珠子的動靜,還以為自己又生了幻覺。

  直到薛坤自己從黑玉珠里出來,他愣愣看著大師兄許久,方才驚得起身,頗為拘謹地開口:「大……你,你醒了?」

  薛坤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他腦子裡很亂,過去與現在的記憶糾纏到了一起,還有許多不屬於他的陌生記憶,在識海中不斷閃回。

  好在他終歸是天仙修為,即便仙魂有損,也很快理出頭緒。

  看到這些年,自己在禁忌血線影響下的所作所為,他嘴唇蹦成一條直線。

  過了許久,他才放鬆下來,抬眸定定地看著姬青琊,眼裡泛出心疼:

  「小師弟,你受苦了。」

  姬青琊本來不覺得有什麼,可聽到這句話,他忽然感到無比委屈,鼻間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他聲音哽咽:「你……變回來了?」

  薛坤聽得苦嘆一聲:

  「小師弟,我在這塔中所言,皆非本意,不過終究傷了你,差點害你萬劫不復。

  你不願再叫我一聲大師兄,也是情有……」

  「誰說我不願意了?!」

  姬青琊聲音拔高。

  他聽到這裡,確定大師兄已經變回原來的大師兄,心中別提多高興,但看到大師兄這張臉,又覺得有氣。

  他雙手抱胸,偏過頭冷哼一聲,「我是說……我可沒那麼容易原諒你!

  等從這裡出去,你要給我準備一百個……不,一千個天流蓮心賠罪!」

  薛坤見他還是這般孩童心性,心中深感安慰,含笑應下:

  「師兄給你準備一萬個,說到做到。」

  姬青琊聽到這話,嘴角幾乎壓不住笑,但還是強行忍住,輕哼一聲沒有再為難大師兄。

  兩人談話至此,薛坤這才看到姬青琊身後還有一名老者異常乖巧地站著。

  他定睛一看,眉頭頓時擰起。

  若是他記憶未出錯,此人是燁清宮外務殿的二長老,梁碭。

  早在之前,這梁碭就生了反骨,是姬中玉針對小師弟的一枚棋子。

  而且他能取代五長老過來天妖國,甚至還經過了「自己」的默許。

  自己沉睡這麼久,此人居然沒趁機對小師弟下手?

  梁碭感應到薛坤投來的視線,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整個人身子一顫,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聲哭訴:

  「老奴知錯!老奴一時糊塗,老奴再也不敢了……」

  「閉嘴!」

  姬青琊不耐煩地吼了一聲,梁碭登時雙手捂嘴,噤若寒蟬。

  姬青琊耳根清淨下來,回頭看到一臉震驚的薛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著解釋:

  「他之前想幹壞事,我就小小教訓了一番。

  石頭姐說他不配死,我教訓夠了,就將他收作奴僕用。

  沒想到這人膽子太小,都過去好幾年了,還這麼一驚一乍的。」

  薛坤看著小師弟臉上的笑容,一如從前那般開朗。

  可直覺告訴他,有什麼不一樣了。

  梁碭性情雖然令人不齒,但到底是個地仙,還不至於隨隨便便就被嚇破膽,變成今日這般戰戰兢兢的模樣。

  小師弟在他沉睡時,都做了什麼?

  這種變化,是那個姓石的收屍人帶來的?

  念及此處,薛坤忽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