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珏坐鎮後台,兀自還在心中盤算,手邊的傳續玉符驀然傳來「高珩」的聲音,「玉護法,為何第二場遲遲不開?」
「高珩,鬥法場每場間隔至多有一個時辰。」
黑珏態度比之前更為和善,單獨傳音道:「你可抓緊時間調息,我知你急著拿到一等身份令牌,可也不急於一時,下個月十六再來繼續便是。」
「玉護法,弟子不用調息。」
「高珩」的聲音傳來,顯得不卑不亢,「弟子遇事不喜拖延,也想試試能不一晚達成十連勝。」
「好!」
黑珏哈哈一笑,「年輕人當有衝勁,我應下了!只是嘗試歸嘗試,你萬不可誤自身性命,一次不成,下次重來便是。」
「多謝玉護法關懷,弟子銘記在心。」
向苼抱著劍,隔著柵欄遠遠觀望鬥法場,「還請玉護法放行。」
黑珏當即揮袖擊中開關,鐵柵欄升起,同時拿起令一枚傳訊玉符,下令道:「即刻安排下一人。」
「是!」
玉符那邊傳來回應,對面的鐵柵欄應聲而開,一名臉色蒼白的散修畏畏縮縮的走出來。
文真修慘死之景猶然在目,此人看到向苼臉上的面具,直接嚇得兩腿一軟,跪在地上,「我認輸!」
向苼柳眉一挑,沒有回應,也沒有動手。
「怎麼回事?」
黑珏臉色不好看,拿起鬥法場管事的傳訊玉符,「我們少子勝一場,至少安排連勝兩場的對手,怎麼上來之人如此不堪?」
「大人,非是我等辦事不利,少子的對手已然連勝三場。」
傳訊玉符對面委屈道:「實是這位少子出手太過狠辣,嚇破不少人的膽子。我也不知此人會被嚇成這樣,直接認輸啊。」
「罷了。」
黑珏神色稍緩,「宣布結果吧,立刻安排第三人上去。」
「是!」
不多時,鬥法場內響起管事的聲音。
「一方認輸,方寸集少子,勝!第三場鬥法,即刻開始。」
看台眾修士本已直起身準備退場,聽到這番話復又興致勃勃地重新坐下來。
「我認識那散修,平日裡膽子可不算小,竟直接被嚇退,這方寸集少子果真厲害!」
「哈哈,也不是所有少子都如此厲害。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方才我趁空檔去隔壁看了兩場鬥法,也是少子,表現平庸,遠不如此人。」
「道友此言甚合我意。我在這九品鬥法場看了數年,也沒幾個比此人厲害的。」
看台眾人談論間,向苼對面終於走出第三人。
來人是一相貌平平的中年散修,步履沉穩,過來對向苼抱了抱拳,二話不說直接動手。
向苼樂得這麼幹脆,不進反退,欺身而上,其手中長劍更不知何時已然出鞘。
好快!
中年散修心中暗驚,早在台下他就料定對方劍術高超,不容小覷,沒想到其劍速還是遠超自己想像。
他立刻調轉法寶護住自身,可手中動作終究慢了意識一步。
法寶尚未激發,中年散修便感到脖間一疼,劍鋒割破一層皮肉,堪堪停下。
中年散修後背滲出一層冷汗,連忙大喊:「我認輸!」
向苼直接收劍退開一步,只盯著中年散修,不發一言。
中年散修咽了口口水,連忙說道:「多謝少子手下留情。」
他雖沒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但也知道以對方的劍速,絕不是自己喊一喊就能留住性命的。
強如文真修,還不是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便直接死了?
想到此處,中年散修再躬身拜了拜,轉身匆匆離開。
「方寸集少子,勝。」
鬥法場管事宣布結果,接著詢問向苼,聲音帶著些許敬畏,「少子,可是直接繼續第我四場?」
向苼微一抿唇,「繼續。」
接下來六場,無一例外是長期混跡鬥法場的老手,其中不乏連勝九場的強悍之流。
然而在精通巔峰的劍術面前,皆是慢了一步,這一步便是天塹,對方尚未來得及發揮出全部戰力,就被向苼一劍橫在脖間,只得認輸。
「九連勝,這才兩個時辰……」
黑珏看著心中越發驚嘆,初時他還覺得高珩連番取勝有取巧之嫌。
可看得多了,他轉念一想,高珩能在對方有防備的情況下,做到次次先發制人,何嘗不是一種對戰機絕妙把握?
而且,這高珩才不過築基初期,還有極大的進步空間。
黑珏心潮澎湃,若能將此子推上去,自己進入長老閣的把握又能添一籌。
念及此處,他拿起管事傳訊玉符,「目前能立刻安排的九連勝散修,尚有幾位?實力都如何?」
管事聽出黑珏話中隱意,立刻心照不宣地回道:「只有一位,且是個女修。那人初來時鬥法生澀,而今憑一法寶屢屢鏖戰取勝,也是厲害人物。」
黑珏聞言頓時露出笑容,管事此話聽著沒什麼問題,可高珩此子出手極快,最為克制倚靠法寶取勝之人。
這一戰,定是萬無一失了。
想到此處,他即刻回應:「那就安排此人上場,莫要讓少子久等了。」
「是!」
轟隆隆——
隨著對面的鐵柵欄再次升起,兩邊白霧中的看台閃光練成一片,很快就擠滿了問詢而來的各處散修。
「九連勝對九連勝,這場面隔數月才能見一次,可不能錯過了。」
「還有一人是少子?真是稀奇。」
「少子說來好聽,其實不過是沒見過風雨的方寸集預備弟子,恐怕不是散修對手。」
「道友此言差矣!今日這少子可不一般,乃是劍修!」
「……」
對面。
女修面容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
她面色冷寒,著一身素袍,站在緩緩升起的鐵柵欄前,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談話聲,低頭握緊脖子上的項鍊。
這位方寸集少子初戰時,她恰巧在場,此後八場,亦是場場都在。
與此人對戰的九人,三人死,四人重傷,只有兩人全身而退,下手不可謂不狠辣。
且此人出劍速度極快,自己只能捕捉到一絲殘影,勝算連一成都沒有。
她都能看出來的事,鬥法場管事如何看不出來?
這是故意放水。
女修咬緊下唇。
他們要拿自己搏命斗出來的九連勝,送對方更上一層樓!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認輸。
法寶施展次數有限,若是錯過這次,下一次希望將更加渺茫。
她沒有退路。
念及此,女修深吸一口氣,隱去眼中懼意,昂首挺胸大步上場。
甫一上場,向苼看到那張滿是倔強之意的年輕面容,面具下的眉頭立刻皺起。
呂月。
她最後對戰之人,竟是呂月。
她怎麼會在這裡?
向苼神色微冷,呂月當初在懸望城時不過練氣八層,如何能在短短不到達到築基期?
龔家父子怎會任由她落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思緒紛呈間,向苼氣息更陰沉一分。
呂月來到向苼不遠處站定,感受到這絲陰沉,壓力陡增。
她想得再好,在面對生死時,心中的恐懼卻由不得她來控制。
身體下意識後退一步。
呂月清醒過來,硬是止住身形,攥緊手中項鍊,抱拳道:「請賜教!」
向苼視線瞥過她雙手,隱約嗅到一絲危險,但也僅僅只是一絲罷了。
在她面前,呂月根本沒機會出手。
「倚靠法寶麼……」
向苼低聲自語,瞬間想通了其中緣由。
呂月聞言卻是臉色驟變。
一眼就被看穿了?!
她正要激發項鍊,卻見對方接著開口:「我認輸。」
「你說什麼?」
呂月面露錯愕,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向苼卻未多言,轉身就走。
如此行徑,不僅讓呂月徹底愣在了原地,黑珏與鬥法場管事亦是齊齊傻眼。
看台上寂靜了片刻,而後立刻爆發出比之前還要巨大的喧囂。
「怎麼突然就認輸了?」
「什麼情況?」
「那少子為何忽然放棄?難不成是憐惜女修不忍下手?」
「我看不像……」
「……」
「高珩,你在幹什麼?!」
黑珏拿起傳訊玉符,黑著臉質問:「對方只擅法寶,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如此好的機會,為何放棄?」
「玉護法。」
向苼收起長劍,從容回道:「弟子不喜歡勝之不武的比試,您的好意,弟子心領了。」
黑珏面色頓時一滯,他也是臨時起意,此子竟是看出來了。
「此前弟子獨自苦修,尚不知有此等妙處。」
向苼笑著又道:「與人鬥法,其樂無窮。玉護法不必為弟子可惜,下個月弟子再來便是。」
黑珏語氣訕訕,「十連勝對你而言的確不是難事,是我多此一舉了。」
「玉護法也是關心則亂,不必自責。」
向苼說著,回頭看了一眼還愣在場中的呂月,微微一笑,感嘆道:「玉護法,我為道心穩固,不願勝之不武,自願放棄。對她而言,遇上我何嘗不是一番氣運呢?」
「如此說來,此女氣運倒當真不錯。」
黑珏心生感慨,他本想宣布此次鬥法無效,但聽向苼之言,想法頓時有所改變,拿起傳訊玉符道:「正常宣布結果吧。」
「第十場,龔月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