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個將死之人,居然把命都快搭上了。長命哥兒,你糊塗啊!」
屋外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語氣又急又怒,向苼在屋內不費力氣,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老人話音剛落,少年聲音響起。
「祭司爺爺,我撕開符篆只隔了一個時辰,就又貼上了,沒事的。
屋裡那個白衣姐姐,的確是從裂口裡掉出來的,我沒說謊。她……真的沒救了?」
老人嘆息一聲:「你站在懸崖下方,又怎知她究竟是從裂口出來的,還是從峭壁上掉下,剛好避開裂口墜入水中呢?
而且她體內陰氣遍布全身,脖間已有血絲顯化,多半醒不過來了,再有兩三日,就會異化成魔人。
她穿著不凡,想必略有修為在身,你要是不想給村子帶來麻煩,就趕緊送走她!」
這一段話後,屋外陷入長久的沉默。
向苼以為那少年會答應,誰知沉默過後,少年語氣變得更加堅定:
「祭司爺爺,我還存著幾枚流雲丹。若是給她服用,是不是能讓她多活兩日?」
老人倒吸一口冷氣:「長命哥兒,你不吃流雲丹便也罷了,居然還讓給一個必死的外來人服用,你當真是瘋了!」
「我沒瘋。」
少年嗓音變得低沉:「我只是在想,姐姐在外遇險,若是有人遇到她,能像我一樣救她……就好了。」
此話道出,屋外再次陷入的沉默。
良久,老人嘆息一聲:「罷了,只要不威脅到村子安危,此事隨你怎麼辦吧。」
「祭司爺爺放心,我存了不少口糧,不會加重村子負擔。
如果她真的開始異化,我會立刻帶她離開村子。」
老人再嘆一聲:「你也要保重自身,別再亂來了。」
少年笑起來:「我知道,我還要等姐姐回來,怎會輕易求死?」
老人拍了拍少年的肩:「明日村子出獵,你也跟著一起去。」
好歹屋裡躺著一個大人,總不能真讓長命這個半大小子,一人負擔兩張嘴。
「好!」
黑瘦少年點頭答應下來,目送完老祭司後,轉頭鑽進廚房,不一會兒端出來一碗臘肉粥。
他小心翼翼走到裡屋房門,忽然感覺有些不對,一抬頭便看到本該昏迷不醒的白衣女子正坐在床榻上,笑盈盈地看著他。
少年目瞪口呆,嚇得手裡一松,粥碗「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少年立刻清醒過來,一臉肉疼地蹲下身就要去撿碎碗,卻見地上的陶碗碎片驀地如同時光倒流一般,自行浮空重新粘合在一起。
掉進塵土裡的臘肉粥,亦是重新回到碗裡,而後從他眼前飛走,落到白衣女子手中。
如此神奇的一幕發生在眼前,少年受到極大的震撼,兩眼瞪得滾圓,整個人如同雕塑一般待在原地,久久不言。
睡了三天,向苼雙手已經稍微使力,舀起一勺粥嘗了嘗,微微一笑:「味道不錯。」
女子嗓音如泉水叮咚,清澈悅耳。
黑瘦少年回過神來,三兩步走到床前,稍微理了理混亂的思緒,方才結結巴巴地憋出一句話:
「剛才……那是什麼?」
「你說這碗粥?」
向苼笑得眉眼彎彎:「這裡面煮著的可不僅僅是臘肉,還有心意,就這麼浪費了,豈不可惜?」
黑瘦少年被說得臉色一紅,不過好在皮膚太黑,紅得並不明顯。
「你……您是修行之人?」他直白地問道。
向苼點點頭,笑著反問:「你可是姓龔?」
黑瘦少年大驚:「你怎麼知道?」
他從昨夜到現在,可從未說過自己姓氏。
向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稱讚:「龔長命,好名字。」
若是她猜得沒錯,那進入渾元秘境的龔姓繃帶人,就是這小子失蹤的姐姐。
她雖然見過且有接觸,卻不好多言,免得給這小子希望後,又讓他失望。
龔長命沒有在名字上多作糾結。
他對修行之人了解極少,只當自己的名字是被對方以某種神奇手段算出來的。
畢竟連時光倒流這種事都能發生,還有什麼是不能理解的?
收拾好情緒,龔長命見向苼態度和善,膽子也大了些,伸手小心握住粥碗邊緣,徵詢道:「你手上有傷,我……我餵你?」
向苼鬆開粥碗,輕笑:「我吃飽了,你吃吧。」
到她這個修為,自然早已辟穀,吃這兩口只是為了嘗味道,嘗一嘗少年的心意。
「這就飽了?」
龔長命看著碗裡還有大半的粥,面露遲疑,心說修行之人的飯量都這么小的嗎?
「吃吧,再不吃,粥該涼了。」向苼催促一聲。
龔長命忙活了一整夜,心中陰鬱,聽到祭司爺爺說自己救了一個必死之人,更加沒胃口。
此刻看到自己救的人醒過來,還是個手段厲害的修行之人,心情大好,頓覺飢餓難耐。
肉香味絲絲入鼻,他再聽到這一聲催促,立馬沒了遲疑,仰頭一口燜了整碗粥。
啪!
放下粥碗,龔長命忽然聽到一道清脆的咔嚓聲。
他轉頭一看,就看到向苼右手掰斷了左手臂骨,只覺得左手幻痛了一下。
察覺到視線看來,向苼抬頭微笑,溫聲解釋:「骨頭長歪了,得掰正了重新長。」
龔長命恍然,旋即皺起眉頭:「不疼嗎?」
向苼怔了一下,眼中笑意濃郁:「不疼。」
她催動肉身之力加速恢復,很快左手就又能動了,再「咔嚓」一聲掰斷右手。
龔長命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倒沒什麼不適。
他跑出去飛快地洗了碗回來,回到床榻邊,終於將盤亘在心中許久的想法說出來:
「祭司爺爺說,你體內陰氣太多,醒不過來。」
他盯著向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裡帶著希冀:「我聽說你們修行之人都有辦法消除體內陰氣,你醒了,是不是就沒事了?」
向苼含笑點頭:「你要不要試試?」
龔長命一愣:「試什麼?」
他話音剛落,右手就被向苼抓住,隨後他只覺掌心一燙,一股滾熱的氣息順著掌心鑽入皮下,走遍全身。
冰冷的四肢,漸漸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