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王滿臉驚懼,看到那人影的瞬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左手再次抓向癱坐在地的周盈。
敵人氣息隱晦,不在他之下,又掌握了那麼詭異的意境。
他沒有了鼠潮掩護,此刻別說繼續殺人,能不能逃走都是一個問題。
抓一個人質保命,才是要緊之事。
可就在他妖爪即將觸及周盈之時,剛剛分明已經無法動彈的周盈,驀地右手一揮,一顆水藍色光球迅速飛出,在二者中間轟然自爆開,化作漫天冰藍色劍光,射向鼠王。
這些冰劍之中,帶著一股驚人的冰寒之力,穿梭之下,竟是隱隱將周遭虛空凍結。
鼠王寒毛乍立,二話不說張口吐出一團黑霧,黑霧飛速凝聚出三道龐大黑影,沖向冰劍。
冰劍穿入黑霧,立刻遭到黑霧阻礙腐蝕,發出嗤嗤之音,但經過這一息短暫交鋒,周盈已拍地騰空而起,與鼠王拉開距離。
「賤婢,居然藏了一手殺招!」
鼠王心中狂罵,卻也知道自己失了先機,立馬遁入地面,亡命奔逃。
然而還未逃出數丈距離,方才還在極遠處的人影幾個閃爍間,竟已到了他的直上房。
那股古怪的意境,再次滲透進來。
鼠王神色驚恐,似乎已經意識到什麼,瘋狂刨土向下鑽。
可他的身子非但沒有繼續深入地下,反而在這股意境的影響下,飛速上升,最後「噗」的一聲,脫離地面,摔在一襲青衣腳下,一陣齜牙咧嘴。
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人族修士?
不提本身修為,光是這份遠超化神期的意境,就足以碾壓自己。
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走。
鼠王心裡提不起絲毫戰意,乾脆一骨碌爬起來,化去本體,變作一個賊眉鼠眼的老者,乖乖跪好,大聲哭訴道:
「前輩饒命,前輩饒命!小妖也是迫不得已啊……」
姚子逸懶得理會鼠王,身形一個閃爍間來到周盈面前,緊張地抓住周盈腕脈探查一番。
「傷勢雖重,卻未傷及根本。」
姚子逸鬆了口氣,連忙一手抹過儲物戒,取出一枚瑩綠色丹藥,遞給周盈,「快吃了。」
周盈卻沒有絲毫接過丹藥的意思,只是怔怔地看著姚子逸。
她不會看錯,剛才姚子逸施展的,就是外祖父才有的歲月劍意。
姚子逸被忍不住摸了摸臉,問道:「我臉上難道有什麼東西?」
周盈見他一臉不自在,與之前大發神威判若兩人,想笑卻又不敢,只能抿了抿嘴,眼裡帶著幾分期待,問道:「您……不躲著我了?」
「不了,以後都不會了。」
姚子逸眼裡浮現愧意,「都是祖父的不是,我明明從一開始就認出了你,卻不敢去見你。」
「您是錯了。」
周盈幽幽一嘆,「三千年,往事隨煙而去,你還在將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在您自己身上。
我入劍宗之後,便明白了什麼叫做禍福難料。您能活著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姚子逸聽完這番話,心中除了感動再無其他。
他以為走出這一步,還需要很久很久,原來不過是一念之間。
小師妹說得對,他是該珍惜當下。
這時,周盈臉上卻是流露出一絲糾結,猶豫片刻,才有些結巴地問道:
「我…我現在……應該叫您什麼?」
姚子逸溫和一笑,「我的身份在宗內還是隱秘,你在外邊就稱我一聲師兄,私下裡,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周盈臉色微紅,輕輕應了一聲。
此刻,周圍的水劍脈女弟子也已收斂好同門屍體,聚攏而來。
只是看姚子逸與周盈談話未完,都在不遠處站著,並未接近。
姚子逸看到那幾具屍體,神色如常。
因為萬神殿,萬脈劍宗這些年折損了不知多少弟子,連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他早已習慣。
不過這次水劍脈弟子折損,實屬不該。
「你們這次帶隊的,是王碧昭吧?」他忽然問道。
「正是碧昭師姐。」
周盈點點頭,「師姐中途查探到天狐王行蹤的消息,留給我一道冰劍印,就直接追了過去。」
姚子逸暗道一聲果然。
王碧昭這個莽女,還是一點都靠不住。他就是怕王碧昭擅自行動,這才急急趕來。
讓周盈受了這麼重的傷,這筆帳,等到回宗之後,他怎麼也要跟王碧昭算一算。
想到這裡,他拿出一隻丹瓶遞給周盈。
周盈頓時心領神會,給眾多受傷的師妹們分發下去,隨後自己也吞下丹藥,到一邊盤膝坐下,吐納療傷。
姚子逸放下心來,這才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鼠王,語調轉冷:「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小妖不敢隱瞞,定盡數相告。」
鼠王神情緊張,「不過說完之後,前輩要放我活著離開,否則小妖一個字也不會吐露。」
「好。」
姚子逸爽快點頭:「天地為證,我姚子逸在此起誓,若你坦言想告,我定不會殺你。否則就讓我肉身橋碎裂,修行前路斷絕,你可滿意?」
這誓言關乎修行,不可謂不重。
鼠王心頭一喜,連道滿意,隨後迅速打開話匣,「前輩有所不知,十九年前,萬神殿第五殿主殷不奉忽然找來,說要助我成就霸業,一統裂魔谷。
我自然不信,可礙於萬神殿威名,不敢不從,他給我不少修煉資源,十年前,我突破凝魄中期後,便命我前去試探雙王城。
我拿人手短,只能硬著頭皮上。我以一敵二,自然不是對手,大敗逃了回來。
殷不奉也未怪我,繼續給我資源療傷,也就是大約一個月前,他忽然告訴我,雙王中的雌王即將產子。
我才知道十年前他讓我去試探雙王,就是想確定雌王懷孕的消息。
殷不奉想要那幼子,我也是私心作祟,想要雙王城,於是便答應與他合作。」
說到這裡,鼠王臉色發苦,「前輩明鑑,我只想要雙王城,殷不奉讓我來截殺貴宗弟子時,我害怕極了,斷然拒絕。
可殷不奉那裡有那麼好說話,我若是不來,他回頭定會殺我,前輩,我真是迫不得已啊……」
姚子逸語氣緩和,「我明白你的苦衷,此事錯不在你,你知道殷不奉現在何處?」
鼠王立馬搖頭,「萬神殿的人神出鬼沒的,我哪裡知道?
不過我聽他說,雌王幼子需孕育百年才可降生,百年之期圓滿就在這幾日,他應該已經到了雙王城了吧?」
鼠王話音剛落,便見一道白光憑空顯現,瞬息穿透他的胸口。
轟!
濃郁的歲月劍意爆發,鼠王立時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衰老,氣息暴跌。
「卑鄙小人!你說過不殺我!」
鼠王破口大罵,一臉不敢置信,此人公然違背天地誓言,就不怕肉身橋當場崩碎?!
姚子逸懶得與他多言,抬手再一劍,轟碎了妖魄,鼠王當即死的不能再死。
轟隆隆——
雷聲隱隱,天地間迅速有烏雲匯聚,但不過短短片刻,便直接散去。
姚子逸收起劍丸,神色平靜。
他的肉身橋本就是碎的,如今不過是靠八門鎮靈柱勉強拼湊在一起,誓言自然約束不到他。
雙王城裡有二師兄坐鎮,殷不奉即便趕去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不過以萬神殿的行事作風,對付雙王城的手段定然不僅僅停留在表面。
等到周盈療傷完畢,他得儘快趕回去幫忙。
……
鼠王死在姚子逸手中,除了水劍脈弟子,無人見證,是以消息並未傳開。
雙王城中仍是一片太平景象,不過城中巡邏的妖王軍,在兩日內,便增加了數倍之多。
城中的普通妖族即便再蠢,看到此等情形,也嗅到一絲風雨欲來的意味,紛紛在家閉門不出,街道上迅速變得寂靜、空曠。
便在這滿城肅殺之中,向苼忽然被叫道了雪素妖王跟前。
雪素妖王的臉色,比起前兩日來,更加疲憊,她對著向苼招了招手,柔聲道:「過來說話。」
向苼看著雪素妖王這般模樣,心中隱隱有種不妙之感。
她依言走到雪素妖王身邊坐下,直接問道:「雪嬸嬸,你是不是快生了?」
雪素妖王聞言明顯怔了一下,旋即輕笑:「月兒真是聰慧,再有十一天,百年之期圓滿,我便強行令我兒降生,而不傷他先天根本。」
十一天……
向苼心中一沉,萬蝶王已經要她動手破壞核心羅盤,想必攻城大軍已經在路上,哪裡還有十一天時間?
「月兒,你聽好。」
雪素妖王語氣變得鄭重:「雙王城不日將會陷入混亂,我會留下一名親衛,送你去妖王軍主營躲著。」
「若是妖王軍戰敗,你就毀了羅盤趁亂逃走。若是勝了,你便將羅盤交給你火胤叔叔,聽明白了嗎?」
後半句話,雪素妖王改為傳音。點翠雖在一旁看著,卻未發覺這一絲異樣。
向苼聽到這番話,心中那一絲不妙之感頓時應驗,「嬸嬸,你要去哪兒?」
「這你就不用管了。」
雪素妖王微微一笑,「你只需要保護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