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一剎那,升入高空的戒指陡然黑光大放,實質般的怨氣肆虐開來,瞬息覆蓋整片法相。
隨後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法相轟然破碎,碎片倒卷如刀,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露出原本的天空。
整個懸望城,下起了血雨。
一棟土樓樓頂,舒高明負手而立,抬手接住一滴血水,感應到其中怨氣,面色登時陰鬱一分,沉聲道:「我們先退出懸望城。」
在其身後的眾人一聽,紛紛面露遲疑之色,「那袁仲師兄他……」
「不必再等。」
舒高明飄身落下高樓,「呂氏祖先殘魂未死,血雲子闖進他老窩,二人必將大戰,這還只是前奏。
你們若是還想活著回宗,就跟上。」
向鴻羽立刻第一個跟上。
有人帶頭,土樓內的熾焰宗弟子眨眼走得乾乾淨淨。
緊跟著,又有兩道身影跟著下山,離開禁空範圍後,迅速駕馭靈舟消失在天際。
而與此同時,城中另一邊,萬凌莫察覺到舒高明和那李賈德相繼離去,眉頭蹙了蹙,吩咐道:「先行遠離北城,靜觀其變。」
「是!」
……
北城廢墟,血雨不斷,沖刷著地表泥漿,混合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向苼爬起來,晃了晃頭,腦海中的嗡鳴聲終於淡去,抬頭卻見呂竹早已清醒過來,就站在不遠處,靜靜抬頭,仰望天空。
似乎感受到目光注視,他轉頭看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笑容中只有暢快,再無委屈。
他閉上眼,一道魂魄虛影肉身淡出,朝向苼飄來。
向苼下意識上前兩步,卻見魂魄飄至半途,便隨風消散,只餘一聲輕嘆,在虛空中迴響。
「姐姐,我無憾了……」
「無憾就好。」
向苼喃喃自語,臉上不見悲傷,翻手抽出靈匕,猛地衝出,刺向「呂竹」喉嚨。
也正是在此刻,「呂竹」閉上的雙眼驀然睜開,臉孔一瞬間扭曲如惡鬼,殺機狂熾。
「壞我萬年大計,本座要將你碎屍萬段!」
偷襲不得,向苼果斷放棄,抽身暴退。
「呂竹」豈能令她如願,向苼退得快,他追得更快,渾然不顧肉身崩裂,瞬間來到向苼身後,探手抓向其頭顱。
向苼扔出三具屍傀擋在面前,頭也不回,繼續逃。
屍傀睜開眼嗅到呂竹身上的血氣,立刻發瘋似的撲去。
「呂竹」大恨,接連拍出三掌,屍傀頓時炸成一片血霧,僅僅為向苼拖延不到半息時間。
聽到身後的爆炸聲,向苼再探血戒,扔出最後十具屍傀。
只是剛一出現,就被「呂竹」拍得爆開,眼看向苼又藉此逃出一段距離,「呂竹」恨得幾欲吐血,再次追上去。
沒了屍傀,向苼向後扔出一把血玉法寶,頭也不回,口中輕喝:「爆!」
轟然一聲後,兩人距離再次拉開。
「呂竹」氣得坡口大罵:「小畜生,你欺人太甚!我看你還有多少法寶可扔,便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殺了你!」
向苼充耳不聞,法寶如流水般被她毫不留戀地扔出爆開,血雲子積攢一生的家底,在這片刻之間就被她毀了大半。
十息……十二息……十五息……十九息!
向苼驀地停下來,轉過身看著「呂竹」,面色平靜地過分。
「終於不逃了?」
「呂竹」猙獰大笑,操控破破爛爛的身軀立刻欺身而上,眼看就要抓住向苼喉嚨,狠狠碾碎。
卻在這時,其腳下浮現一道圓環,生生將其定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呂竹」愣愣地看著腳下圓環,呆滯片刻,終於記起來這裡什麼地方。
懸望城!
他苦澀一笑,嘆道:「昔日繁盛的懸望城,竟變成這般光景,傀宗後人,你技高一籌,老夫服了。」
話音落下,其腳下圓環強光一閃,呂竹肉身瞬間化為湮粉,連同呂氏老祖殘魂一起,消散一空。
「傀宗後人?」
向苼喃喃自語,看著呂氏老祖魂飛魄散,卻感受不到任何欣喜,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掃過一眼同樣空蕩蕩的街道,向苼拾起地上呂竹的殘衣,轉身離去。
又過了片刻,萬凌莫帶著人手姍姍來遲。
看著空無一人的廢墟,以及那尚未消散的血氣,他眸間閃過一縷貪婪,「殘魂不會有血氣,血雲子定是重傷了。這老魔極擅偽裝,都給我守住城門口,不得放任何一人離開。」
「是!」
卻說向苼離開北城廢墟後,在城中走來走去,最終又回到了之前的土樓房間。
看著屋內的白骨,她仿佛又看到呂竹一驚一乍的,卻又跟在自己後頭幫忙布置的情景。
定了定神,向苼精神微振,彎身撿起兩具屍骨重新放回密室。
小半個時辰後,房間內恢復原樣。
向苼坐在裡屋床榻邊,點上油燈,拿出呂竹贈予的冊子,掃開封皮上的泥土,其上三個大字驀然清晰——
《飛劍訣》
略微翻看總綱後,向苼面露沉思。
這本心法品級與呂竹所言無差,的確是八品鎮派,人階頂級心法。
只是同時,這還是一本罕見的劍修心法,須得感悟劍境才可修至精深處,否則其真元無法提純為劍元,少了鋒芒,威力在八品鎮派心法中只能算一般。
「劍境……」
向苼對這個詞充滿陌生,卻沒有半分猶豫,翻開第一頁,認真研讀感悟。
這是她唯一可以轉修的高品心法,是呂竹用命為她鋪平的修真大道,不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留一個念想,她都想將之儘快修成。
《飛劍訣》共分十八層,內練心法與劍訣各九層,單看內練心法還算簡單,向苼花費五六日,終於修成了第一層。
她心念一動,飛劍訣運轉開來,不多時,一口極為凝練的透明真元在丹田中浮現。其堪堪煉出,就瞬間沉入丹田底部,原來散亂在丹田各處的孱弱真元立刻受到牽扯,紛紛投入透明真元自行轉化。
向苼的氣息迅速下降,練氣八層……練氣六層……直到練氣四層才停下,一身真元沉重如銀汞,驅使不動。
如此變故,令得向苼微微一驚,卻不慌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真元變化的這一刻,自身根基厚重了許多。
也正是這一刻起,向苼才覺得自己成為了一名真正的修士,而不再之前那般,礙於真元過度孱弱,便是在面對同等修為的敵人時,也無法正面應對。
接下來半個月,向苼兩耳不聞窗外事,苦修不輟。
元泉再次消耗一空,她每日除了服用靈丹增長真元,其餘時間全都用在控制真元上,不眠不休。
沉重的真元在成千上萬次揮使中,漸漸變得貫通、輕盈、如揮臂使。
修為也在穩步增長,短短數日,修為重回練氣九層,體內真元長河磅礴洶湧,比之前的練氣九層強大十倍不止。
《飛劍訣》第二層短時間無法悟透,半個月修煉到這種程度已經到了極限,向苼不再浪費時間,停了下來。
她改頭換面,起身出門。
大半個月前,自己閉關不久,就有幾個散修住了進來,到後面人數漸漸增多,如今已然住滿了一小半。
她雖然一直在專心修煉,可並未封閉五感,外界的變化和談話聲仍舊能聽到。
風月門弟子不知發什麼瘋,堵死了懸望城大門,倖存下來的散修也被困在此處,無法離開,乾脆聚到一起,以防突襲。
周圍房間的散修看到向苼出來,紛紛看來,但見其面孔陌生,並無人上來搭話。
走出土樓,向苼斂去氣息,閃身掠向城門附近。
她藏入一棟倒塌的房屋,透過縫隙,果然看到城門前有三名風月門弟子在巡邏。
她眼中冷光一閃,暫且退去。
……
入夜,月黑風高。
向苼斂息接近城門,步履無聲,仿若幽靈。
「師兄,咱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宗啊?」
一名年輕女子守在陣法前,埋怨道:「守在此處大半月有餘,除卻起初兩日有幾個不長眼的過來找死,這幾日安靜得就跟鬼城似的,那血雲子怕不是早就出城了。」
女子吵吵嚷嚷,被喚作師兄的男子逐漸不耐煩,呵斥道:「萬師兄設下大陣封鎖懸望城,為的就是守株待兔,這才過去多久,你就不耐煩了?你敢不聽萬師兄的話?」
「師妹不敢,可是……」
女子話到一半,驀地雙目圓瞪,聲音戛然而止。
「可是什麼可是?」
男子還想再訓斥,抬頭卻見師妹忽然倒下,抽搐著口角溢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男子頓時大驚,抓住飛劍就要出手。
「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淡漠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令得男子一個激靈,動作停在半空,死死盯住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了,這裡是懸望城,只要動手,就一定會死。
可……此人怎麼敢出手?
「我來此,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向苼緩緩接近,顯露出面容,她看了一眼男子旁邊喝得酩酊大醉的青年,微微一笑,「你若不答,還有他。」
男子看出向苼修為只有練氣九層,卻絲毫不敢小覷,連忙堆出一張笑臉,出聲安撫,「閣下稍安勿躁,有什麼問題你儘管說來,我回答你就是了。」
向苼目光一閃,「我曾聽人說,呂國被滅,就有你們風月門參與在內,當初所有在場之人,你逐個說來,一個也不許落下。」
男子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