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覆回頭看了幾次,確定袁長老並未跟來後,向苼立刻調整方向,回到功德殿外的草叢撿回黑衣穿上,沒入草叢消失不見。
無人暗中看守的大陣死角她知道好幾個,自然不會按照袁長老的指引走,否則此人一旦察覺不對追上來,豈非功虧一簣。
趕路途中,向苼回想數遍在袁長老面前的表現,確定沒有太大破綻,心中稍稍安定,腳下步子卻是越來越快。
漫長的兩刻鐘後,向苼終於穿過大片的灌木叢,咚地一聲,一頭撞在大陣光壁上。
顧不得頭昏腦漲,她飛速拿出令牌印在光壁上,立刻就有一道門戶光暈擴散開來。
終於!
看著出路就在面前,向苼長舒了口氣,繃緊的心神總算放鬆下來。
可還來不及欣喜,她忽覺背後生風,身形下意識一矮。
下一刻,一抹雪亮的刀光自頭頂掠過,帶去幾縷髮絲,飄然落地。
向苼雙眼驟然收縮,猛地側身滾到一邊。
凌厲的刀風貼著身側划過,狠狠斬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險之又險地擦過刀面,向苼只覺被擦過的半邊身子都麻了。
她狼狽地爬起來,看著面前的執刀人,只覺得呼吸艱難,心臟狂跳,思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眼前之人刀法厲害,她絕對不是對手,可修為也不高,絕不可能有下山令牌。
只要能拖延一兩秒,她逃到大陣外面,就能有一線生機!
念頭閃過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執刀人再次砍來,刀光如雪,迅猛無情。
「等等!你不能殺我!」
她竭力高喊,可執刀人手中的刀只是微微一頓,便再次砍下,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此舉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向苼來不及多想,掏出一沓符篆捏碎,「要死一起死!」
執刀人見到符篆大驚,立馬收刀迴避,招式一偏軟軟砍在向苼肩頭,留下一條淺長的血痕。
這一刻,兩人齊齊愣住。
傷口劇痛,向苼首先回過神來,立刻明白了什麼,二話不說抓走下山令牌,鑽出狗洞大小的陣法門戶拔腿狂奔。
什麼護身符篆,連尋常刀劍都擋不住,她被袁長老騙了!
慌不擇路地跑了一陣,體力消耗過甚,向苼逐漸跑不動,卻沒敢停下,摸黑尋覓一陣,幸運地找到一棵樹洞縮進去躲起來,一動也不動。
竭力控制喘息聲,向苼靜靜傾聽,只聽到極遠處有幾聲狼叫,並未有任何腳步聲和人聲。
稍稍鬆了口氣,向苼小心撕下一塊裙擺,勉強包住肩上的傷口,阻止血味擴散。
夜還漫長,樹洞相對安全,向苼卻絲毫不敢睡,一直繃著精神注意外面動靜,到後半夜終是撐不住了,迷迷糊糊睡過去。
時間流逝,天邊逐漸泛白。
向苼睡得極淺,一點亮光照進來就驚醒了她。
緩了半天神,她才從樹洞裡爬出來,起身拍了拍滿身的泥土,這才發現衣服早就在昨天逃跑時被樹枝劃得破破爛爛,身上更是傷痕累累。
「難怪昨天布條撕起來那麼輕鬆……」
嘀咕一聲,向苼循著山中小路離開。
她得儘快逃出熾焰宗勢力範圍,執刀人或許出不了宗門,可執刀人背後的人和袁長老若是鐵了心想要殺她,下山不是難事。
摸索不久,向苼就找到下山的路,甚至遠遠看到山下熱鬧的村落,不由地加快腳步。
可剛剛轉過一道彎,向苼雙腳就釘在了原地。
只見面前攔路的灰衣老者,左肩斷口血淋淋,手臂已然不知去向,右手的長刀,赫然就是昨夜的那把。
向苼臉色蒼白,緩緩後退。
昨天她開的陣法門戶很小,她鑽出去後門戶回縮,變得更小,執刀人體型比她還大,她有九成把握將之困在陣里。
可此人是瘋了嗎?居然拼著重傷斷臂,也要追出來?!
「如果不是你,我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灰仆聲音嘶啞,抬頭露出一雙血紅的雙眼,滿是殺機,步步逼近。
向苼很快被逼退到崖邊,退無可退。
後退是死,前進也是死。
向苼嘴唇咬出一片鮮血,滿心的不甘幾乎要將她淹沒。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怎麼能輕易死在這裡?
她不甘心!
不等她想到辦法,灰仆忽然大喊一聲,滿臉瘋狂地舉刀砍來,速度竟比昨夜還要快一分。
生死之間,容不得多想,向苼乾脆不閃不避,屏緊呼吸。待得刀面臨身,她忽然側身翻滾,狼狽摔在地上。
灰仆大驚,渾濁的雙眼被嚇得清醒幾分,眼看身在半空,神色絕望之餘更為猙獰,一把抓住向苼後襟,狠狠一扯,將她也扯落山崖。
凜冽的山間罡風吹得睜不開眼,向苼滿臉苦澀。
這就結束了?
這次再死,怕就是真的死了。
「我怕是……永遠也見不到你了。」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墜入山崖,掀起一片塵土,最終塵埃落定。
……
不知過了多久,向苼渾渾噩噩地醒來,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狹窄的天空。
懵了片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崖底。
自己居然還活著?!
她掙扎地坐起來,看到身下面目全非的屍體,頓時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可即便執刀人當了肉墊,她此刻也極不好受,全身上下都在一陣陣地疼痛,疼得她直冒冷汗,也不知到底是骨頭斷了,還是內臟出血。
歇了片刻,她咬牙站起來,只覺得天旋地轉,連忙扶住石壁慢慢走動。
崖底是一個極窄的山谷,來去只有一條道,向苼沿著一個方向走了不多時,視野豁然開朗,來到一處漆黑的天然洞穴中,唯獨洞穴中間有一處光芒閃爍,不知是什麼。
向苼靠近了看,才發現是一處泉水,她早就渴得不行,上去跪在泉眼前悶頭就喝。
泉水冰涼,甜滋滋的,喝進肚子裡竟泛起一股溫暖之意,極為舒服,肩頭更是傳來一陣麻癢之感。
她連忙掀開破碎的衣服一看,發現肩上的傷口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
這水不僅能裹腹,還能療傷。
向苼大為驚喜,立刻又喝了好幾大口,直到再也喝不下了,才靠著石壁躺下。
昏暗的洞穴伸手不見五指,向苼靜靜躺著,心中卻是分外安寧,是自穿越過來後,從未有過的安寧。
不管日後如何,至少她成功活了下來,她還能繼續修煉,繼續求道。
還能,繼續去找他……
泉水「滴答」、「滴答」地響著,似有安神之效,向苼眼皮漸漸睜不開,帶著倦意沉沉睡去。
就在她睡著之後,泉眼驀然綻出一片光,一股吸力憑空出現,將向苼整個籠罩,吸入泉眼中消失不見。
砰!
從空中掉落摔在地上,向苼直接被摔醒,一臉茫然地爬起來。
入眼所見,是一間燈火通明的石室。
室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石質長桌,桌前鋪了一面蒲團,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自己是怎麼跑這裡來的?
石室沒有門,怎麼出去?
自從進熾焰宗後,她這倒霉勁好像就沒停過。
微微嘆了口氣,向苼摸著周圍石壁敲了敲,一大片禁制紋路浮現而出,頓時嚇得她連連後退,不敢再敲。
轉身走到蒲團前,向苼看著空蕩蕩的石桌,猶豫了一下,坐在蒲團上。
剛一坐下,面前石桌便傳來機括轉動之音,中間打開一個缺口,一方玉盒緩緩升起。
向苼略一凝眉,拿下玉盒打開,裡面只有一紙信封。
談不上失望,向苼打開信紙目光一掃,上面只有短短兩行字。
「此密室留有一寶,贈有緣人。
你若能尋到,便是你的。若尋不到,自會困死在此處,無需多言。」
考驗麼……
若有所思地放下信紙,向苼重新檢查一遍玉盒,並未發現任何特異之處。
屋子裡的擺設少得可憐,向苼沒在蒲團和石桌上發現其他機關,只能用笨辦法,對著屋子裡的石磚一塊一塊敲過去。
左右信上讓她找寶貝,總不至於讓她被牆上的禁制震死。
然而敲過所有石磚,向苼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重新在蒲團坐下來,向苼皺著眉頭打量石室。
幸虧進來之前她喝了足夠多的泉水,雖然時間過去很久,她也沒感覺到餓,身上的傷勢更是好了大半,不再影響行動。
可如果一直找不到寶貝被困在這裡,她遲早會餓死。
到底要怎麼找?
那位前輩設下考驗,無非是不想讓寶物落在蠢輩手中,可室內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會不會,這就是一場邪修設下的惡作劇,狠狠捉弄她一番,再讓她在絕望中死去?
向苼思考著,無意識地敲著牆壁,看著石壁上禁制紋路反覆顯現,忽然目光一凝,站了起來。
每次出現的禁制紋路,似乎不一樣。
她再次嘗試重複敲擊,卻發現出來的紋路是一樣的。
剛剛是自己看錯了?
看著光禿禿的一面牆,向苼沉思片刻,走到左邊第一排磚前輕輕敲擊。
紋路顯現而出,不多時,隱沒下去。
向苼再走到第二排石磚前敲下,紋路再次顯現。
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