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好餓……
昏睡中的向苼忍不住皺眉,下意識按住肚子。
她怎麼會餓?
……上次吃東西,還是兩年前住院之前的事,之後病入膏肓,都是通過胃管維持生命體徵。
可胃部的灼燒絞痛感實在強烈,以至於她很快從混亂中甦醒。
驟然睜開雙眼,她坐起身,茫然四顧。
這是一間光線極為陰暗的房間,連一扇窗都沒有。屋內陳設不過一桌一凳,桌上碗邊的筷子長了一圈綠霉,碗裡乾乾淨淨,一滴水都沒有。
向苼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轉動眼眸繼續打量。
怎麼看,這裡都不像是天海市第一醫院的病房。
自己終於死了?可這裡似乎也不是陰曹地府。
驀地,一股陌生記憶從腦海中湧出來,一幕幕畫面倏然掠過。
向苼,東洲北部七品修真家族向家的庶女,族中排行第七十二,靈根……雜品。
修真界?!
向苼驚得睫毛微微顫動。
會是夢中那個修真界嗎?
夢境成為了現實?
那他的存在會不會也是真的?
思緒亂了一陣,向苼很快又被強烈的飢餓感拉扯回現實。
摸了摸乾癟的肚子,向苼起身下床。她拿凳子當拐杖走到房門前,湊近門縫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門外上了鎖。
向苼稍稍擰眉。
記憶中的向家是修真家族,稱霸一方,坐擁向城。向家家主喜好女色,子嗣眾多,從原主在後代中排行第七十二,就可見一斑。
原主的母家不過是凡人富商,母親也早早去世,又沒有修真資質,在向家並不得寵。
她遍尋原主十五年來的記憶,這小孩兒不是在被欺負,就是在被欺負的路上,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不存在與人結仇的可能性。
是誰想要她死,動機又是什麼?
向苼正欲繼續在記憶中翻找可疑人物,胃部忽然一陣絞痛襲來,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頓時什麼想法也沒了。
雖然她時常在夢中聽他說,修真界不是個好地方,可自己未免也太倒霉了,不會死後剛穿越過來,就又被餓死了吧?
「……這裡,琴姑娘……奴婢沒說錯吧?」
斷斷續續的聲音忽然傳來,向苼心中一驚,立刻拋棄那些莫須有的想法,趴在門邊仔細傾聽。
「房門落了鎖,小姐早就離開家族,不知去向。」
「我不信,將門打開來看看。」
「琴姑娘,此處畢竟是苼小姐的房間,這……不妥吧?」
砰——
緊跟著「哐當」一聲,是門扉被踢開的聲音,而且聲音不遠,就在隔壁。
「哎!琴姑娘你這是壞了規矩,這讓我們做下人的如何交代啊!」
丫鬟望春滿臉惱怒道,琴機絲毫不以為意,只冷眼掃過著屋內家具陳設。
驀地,她走到桌前,指尖抹過一點灰塵,捻了捻,眸眼當即眯起,「你說苼小姐離去多時,怎麼這桌上的灰塵如此之薄?好似走了不到一月。」
望春心裡咯噔一聲,表面卻不露聲色,「琴姑娘,小姐走得匆忙,並未鎖門,奴婢打掃一段時間後發現小姐遲遲不歸,就將房門落鎖,之前是忘了說,還請琴姑娘怪罪。」
這解釋的確合理,琴機不好反駁,沉默片刻,微嘆:「罷了,也算是她沒那個福分。」
她轉身正欲離開,忽然只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從隔壁傳來。
望春臉色微變。
鬧鬼了?!
她早上才進去檢查過,人都死好幾天了,只是因為琴機過來沒機會收拾屍體,怎麼還能鬧出動靜來?
「哪兒來的聲響?」
琴機臉色微皺,循聲欲去,望春見狀立刻上前攔住說道:「琴姑娘!隔壁是下人出恭用的,恐怕是老鼠打碎了什麼東西,您還是不要進去,恐污了您的眼。」
琴機聞言非但沒有停下,反而以更快速度向隔壁房間趕去,望春怎麼攔都攔不住。
「琴姑娘……琴姑娘!」
聽到聲音在快速接近,向苼微微勾唇,撿起一塊碎瓷片,從門底縫隙丟出去。
剛剛來到的琴機正好看到這一幕,頓時臉色微變,三兩步趕到門前,二話不說拔劍劈開門鎖,拉開房門。
「苼小姐?!」
琴機看著門口地上面黃肌瘦披頭散髮的少女,一時間震驚地不能自已,「苼小姐,是你嗎?」
少女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勞煩你,幫我將望春抓回來。」
琴機聞言一驚,轉頭就看到已經逃出一段距離的望春,當即冷哼一聲,閃身出手一把掐住她的後頸,狠狠向門前一甩。
「啊!」
望春慘叫一聲,以臉著地,青石板上擦出一片血痕。
她此刻卻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立馬爬起來跪好,不停地磕頭:「小…小姐,我再也不敢了!饒命!求您饒命!」
血淋淋的臉,看得向苼眉心直跳。
她緩緩吸了口氣,慢吞吞地說道:「你讓我饒你一命,我也很想放你一條生路,可若是這麼做了……我的這條命,誰來還?」
望春神色大恐,「小姐……小姐您聽我說,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是受……」
「琴姑娘!」
向苼忽然抬高聲音壓過望春,眸眼微抬,「還未請教?」
琴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向苼在問什麼,連忙恭聲應道:「回苼小姐,奴婢是鴻羽公子的人。」
向鴻羽……向苼很快想起這個名字的主人。
「七十一哥哥麼?」
向苼面露感慨,「哥哥是靈根中品,入熾焰宗即為外門弟子,如今怕已經是內門弟子,身份尊貴,難得他還記得兒時的兄妹情分,派人回來看我。」
「苼小姐,這話您可就說錯了。」
琴機笑道:「您幼時幫襯公子的情分,公子可沒忘記。如今公子通過外門大比,成為內門弟子,可從家中選一名隨侍帶入內門,他立刻就想到了您呢。」
「什麼?」
向苼忍不住驚呼,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可她心中卻沒有絲毫波動,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記憶中原主和向鴻羽幼時的確關係不錯,但要說到幫襯的情分,向苼卻沒回憶起來,原主大概並未放在心上。
作為向家子弟,她很熟悉熾焰宗的門規。向鴻羽從數千外門弟子中脫穎而出,晉升內門弟子,地位抬高一層。
隨侍在熾焰宗的地位等同於奴役弟子,可跟隨在內門弟子身邊,誰又敢真正將他們當做奴役?
更何況,內門弟子的修煉資源豐厚,隨便賞賜一點,便是凡人散修無法想像的珍貴,家族上下誰不覬覦?
選中她作隨侍的消息傳回家族,對她而言就是一道催命符,她不死誰死?
如此一來,幕後之人也就不難猜了。
向苼微微嘆了口氣,「琴姑娘,勞煩你再幫我一個忙。」
琴機神色一正,「您說。」
向苼抬手指向望春,嘴唇微抿:「殺了她。」
跪在地上的望春猛地抬起頭,驚恐地看著向苼,尖叫出聲:「你不是小姐!」
一向膽小得連雞都不敢殺的小姐,怎麼會說出如此恐怖之言?
一個死了好幾天的人,怎麼會忽然活過來,還和琴機有說有笑,她印象中的向苼何時那般從容過?
她不明白向苼為什麼不讓她當著琴機的面說出幕後主使,可這般隱忍的智慧,不應該出現在她這個愚蠢的主子身上。
想到這裡,望春忽然福至心靈,瞪大雙眼,「你一定是鬼……」
「鬼」字還沒出口,一扇板凳就狠狠掄了過來,一下子將她拍得昏死過去。
「哐當」一聲,板凳砸落在地。
琴機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