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刑獄

  第405章 刑獄

  日落西山,天色逐漸轉暗。

  藥坊的小院裡,東方離人身著黑色勁裝,手裡拿著鳴龍槍,昂首挺胸保持著霸王槍的槍架子。

  夜驚堂則站在背後,右手扶著大笨笨的腰腹,左手把胳膊往上抬了些:

  「都小半年了,怎麼還站不穩?」

  「你動手動腳,本王怎麼站穩?」

  「習武之人要心如死水,我摸一下殿下就穩不住心念,以後真遇上強敵,還不得未出手先慌神?來,胸挺起來,站直……」

  「你再摸?!」

  ……

  鳥鳥吃完了駝峰肉,還沒從心滿意足緩過來,蹲在旁邊的躺椅上搖搖晃晃,也不知道在哼唧個啥。

  而門窗緊閉的房屋裡,能聽到『嘩啦啦~』的水花聲。

  梵青禾因為是第一次煉天琅珠,表現的再淡然,心底也免不了緊張,先是認認真真焚香沐浴,而後又拿出香火,面向北方祭拜天神,儀式感十足。

  等到梵青禾忙活完準備工作後,夜驚堂才鬆開笨笨,從房間裡取出錦緞包裹的玉匣,來到了丹房之中,看向已經冒出寥寥霧氣的藥爐:

  「現在把雪湖花倒進去就行了?」

  「方子上是這麼寫的,不過……」

  梵青禾把玉匣接過來,打開蓋子,看著滿滿一盒陰乾的白色花瓣,遲疑道:

  「這可是半斤雪湖花,通常來講,三錢雪湖花入藥,就能讓氣脈受損的武夫恢復,這點加起來能救好幾十人,真就這麼用了?」

  東方離人站在旁邊,摁著想要探頭嘗一口的鳥鳥:

  「以後找到了夜遲部給嬰兒泡藥浴的方子,天琅珠還得給你兒子閨女用,伱不會煉怎麼行?你放心下手即可。」

  ?

  梵青禾眨了眨眼睛,倒是沒想到這一茬。

  夜驚堂搖頭一笑,來到藥爐跟前:

  「殿下說的也是。你不敢下手的話,要不我來倒?炸爐了算我的。」

  梵青禾確實怕炸爐,但更不放心夜驚堂的手藝,當下還是來到跟前,用肩膀把夜驚堂擠開:

  「你又不通醫藥,能幫上什麼忙?站旁邊等著就行了。」

  夜驚堂見此也沒礙事,退到笨笨跟前,認真看著。

  呼~

  梵青禾把窯爐揭開,熬了一天的藥爐中,就冒出一陣白色水霧,能看到內部的褐色藥液。

  藥爐的蓋子也是特製而成,上面懸著一根金針,用以凝珠。

  梵青禾仔細觀察幾眼,確定藥液顏色味道都沒什麼問題後,便把玉匣中的雪湖花,緩緩倒入藥爐中。

  沙沙沙~

  東方離人瞧見此景,下意識往後退出半步,看模樣是想躲在男朋友背後,免得爐子炸了。

  夜驚堂有些好笑,解釋道:「炸爐是煉丹的說法,這玩意炸不了,頂多倒進去沒反應……」

  「噓~」

  梵青禾把這麼多雪湖花下鍋,正處於心弦緊繃的狀態,怕夜驚堂言出法隨,輕輕噓了聲,而後便用勺子把藥材攪勻,蓋上了蓋子。

  東方離人眨了眨眸子:

  「這就完了?」

  夜驚堂以前在鄔山的時候,見過張景林煉天琅珠,也算有點經驗,對此道:

  「完了,大概等一刻鐘,就能凝珠。」

  「然後你把天琅珠吃下去?」

  「也不用吃,弄碎讓藥液沾在皮膚上,會自行被身體吸收……」

  夜驚堂和笨笨解釋不過幾句,耳根忽然動了動,轉眼看向外面的集市。

  梵青禾本來目不轉睛注意著藥爐,瞧見此景,也往北城看了一眼:

  「北邊是不是有動靜?」

  夜驚堂沒聽到異常聲響,但腳底能通過地面的細微震動,感覺到十餘里開外的北方,似乎有大隊人馬奔行。

  夜驚堂見此,轉身打開房門,飛身落在了房頂上,朝北方打量,可見高出整個城池建築一截的王宮外,有大量身著銀白鐵鎧的騎軍,朝著東城門移動,目測不下兩千人,最前方高舉著明黃王旗。

  東方離人跟著落在身邊,取出千里鏡看了眼:

  「是左賢王麾下親軍,看方向是去天琅湖……」

  夜驚堂摸不准情況,當下又來到了藥坊外圍,看向下方的集市。

  北城有軍隊調動,城中的居民自然有了反應,不過片刻後,嘈雜集市便響起議論聲:

  「王府那邊怎麼回事?」

  「好像是剛才有隊斥候出城,被江湖賊子砍了腦袋,丟在了城門外面,軍營那邊都快譁變了,王爺剛已經提著槍出了城……」

  「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

  東方離人聽見這言論,眼底也驚了下,轉頭道:

  「這群江湖人失心瘋不成?這種事都敢做,真當左賢王是受氣包,不敢把整個天琅湖屠乾淨?」

  夜驚堂眉頭緊鎖,聯想到王府管家的口供,覺得此事沒這麼簡單:

  「整個西疆除了我,沒人敢把斥候腦袋往左賢王門口丟。有可能是借剿匪之名掩人耳目,想往湖東跑,我去刑獄看看情況。」

  ……

  ——

  轟隆隆~

  落日餘暉之下,千匹戰馬自王都內魚貫而出,飛馳向城外的無盡冰原。

  隊伍最前方是一匹渾身披掛鎧甲、勢如走地龍蟒般的烈馬。

  左賢王李鐧以金甲遮面,坐在馬背上,手持丈余長槊,滿頭白髮隨風飄動,雖看不到神情也無言語,但旁觀之人距離甚遠,便能感覺到那股足以焚天煮海的滔天殺氣!

  雖然殺氣很足,但左賢王能統治西疆二十年,顯然不是一怒之下便不管不顧的莽夫,此時面甲下並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只是來回掃視原野,注意著一切風吹草動。

  家臣邢守春走在左賢王身後,此時也披掛上了鎧甲,前行間低語道:

  「雪湖花全交由死忠之士,混在隊伍中隨行。朝廷已經派人過來接應,只要能抵達湖東,把雪湖花交到欽差手中,此事就和我等沒了關係,丟不丟是朝廷的事兒……」

  左賢王當機立斷,以刑獄為餌吸引江湖群賊注意,自己帶隊把雪湖花送往湖東,算是兵行險招。。

  但此時真出了城,看到風平浪靜的天琅湖,又發現形勢也談不上多險峻。

  畢竟他親自壓陣,帶兩千精銳往湖東飛馳,剛剛露頭,城外的烏合之眾便一鬨而散,方圓百里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而整個西疆當前敢和他碰一碰的,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夜驚堂一人。

  左賢王知道夜驚堂天賦絕倫,一別半年,當前有可能已經和他比肩。

  但即便如此,夜驚堂來了,也頂多和他捉對廝殺,背後兩千兵馬一鬨而散,夜驚堂拿什麼攔?

  當前唯一的風險,就只有夜驚堂被滅族之仇蒙蔽雙眼,連雪湖花都不要了,把他追殺到死。

  但他不敵夜驚堂尚有可能,捉對廝殺,怎麼可能連跑都跑不掉。

  為此在斟酌片刻後,左賢王心思漸漸放了下來,轉而操心起城裡的情況。

  幾天下來,雪湖花已經陰乾封裝了六七成,下午收到朝廷派人接應的密報,左賢王不敢再拖下去,連夜便出了城,尚有三成雪湖花留在刑獄。

  這些雪湖花全部陰乾還得三五天,沒法提前封裝,但若是有人強闖裝上幾口袋,再迅速逃遁找地方攤開涼著,也不是不能拿走,頂多悶壞一部分。

  雖然穿闖入的難度很大,搶到手後能在西海都護府找到地方涼干,還不被發現的難度更大,但終究存在可能。

  左賢王飛馳出一截後,回頭看向已經逐漸從地平線消失的巍峨城池:

  「傳令刑獄,讓他們竭力守住刑獄,若有閃失,便挖地三尺搜索周邊,別讓賊子找到晾曬之地。」

  邢守春當下他還是領命,回頭吩咐起了隨行親兵……

  ——

  天色剛黑下來,城內就響起了鼓聲,開始宵禁。

  街道上的販夫走卒,迅速回到了房舍之間,大隊兵馬也開始在街巷間穿行,整個城池寂靜下來,只剩下鎧甲馬蹄發出的脆響。

  踏踏踏……

  左賢王府附近的刑獄,白梟營精銳各持兵刃,在內外嚴防死守,還有無數武夫散步在外圍房舍間充當明哨暗哨,把整個刑獄防衛的固若金湯。

  但如此嚴密的防護,威懾的也只是尋常盜匪,對於江湖上的頂尖高手來說,左賢王在,刑獄就是神鬼難入的生靈禁地。

  而左賢王不在,那這裡就是個尋常監獄,人多人少無非進入難度大小的區別。

  在左賢王離城的消息傳開後不久,刑獄周邊就已經出現龍蛇混雜的局面,甚至偶爾能看到房舍上有人影出沒。

  負責鎮守的白梟營高手,怕被調虎離山也不敢追,只是死死捍衛城牆周邊,提防江湖賊子強攻。

  而距離刑獄兩里開外,一棟已經關門的布莊上方,夜驚堂身著黑袍頭戴斗笠,趴在了屋脊後,用千里鏡觀察著刑獄的形勢。

  東方離人也摸到了跟前,和夜驚堂並排趴著,低聲道:

  「那邊什麼情況?」

  夜驚堂放下望遠鏡:

  「防衛過於嚴密,不像是虛張聲勢,裡面肯定還存放的有雪湖花。」

  「意思是左賢王真拋下老家不管,出城剿匪去了?」

  「也不太可能,我估計是左賢王帶走了一部分,餘下沒陰乾的,留在這裡當誘餌。」

  東方離人若有所思點頭,想了想又問道:

  「那現在怎麼辦?去追左賢王?」

  夜驚堂環視周邊,輕聲道:

  「周邊潛伏的高手不少,我要是去對付左賢王,就等於給他人做嫁衣,把這裡雪湖花全數拱手相讓了。

  「芝麻西瓜都不能丟,我先進去把刑獄的雪湖花搶出來,送你們出城甩掉追兵,然後再去追左賢王,他帶著兩千騎兵,跑不了太快。」

  東方離人見夜驚堂想全都要,心底有點遲疑:

  「搶刑獄你十拿九穩,但追左賢王風險過大。如果刑獄裡面留的比較多的話,咱們把這搶了就收手也行……」

  「看情況,打不過左賢王我自然會跑,凡事總得爭取一下……」

  兩人趴在屋頂上,正商談之間,背後傳來了扇翅膀的聲音。

  夜驚堂回頭看去,可見鳥鳥悄悄摸摸飛了過來,後面還跟著道黑影。

  梵青禾剛才也發現了異動,但在煉藥沒法脫身,此時才跟著鳥鳥,落在了布莊的屋脊上,和東方離人一左一右趴在夜驚堂跟前,取出一個純金盒子:

  「那~」

  夜驚堂轉頭看去,雖然梵青禾蒙著臉,睫毛修長的雙眸看似無波無瀾,但眼底深處,明顯還是能瞧見幾分嘚瑟,似乎在說——嘿嘿,姨厲害吧?快誇我快誇我……

  夜驚堂眼底顯出訝色,把盒子接過來:

  「梵姑娘這麼厲害,一次就成了?」

  梵青禾剛才見真成了,其實激動的原地亂蹦捶奶奶,恨不得抱著夜驚堂和女王爺親兩口。

  不過此時到了跟前,梵青禾還是把激動心思壓住了,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樣,輕哼道:

  「我的造詣你還不放心?若無十拿九穩的把握,哪裡敢說炸爐了賠雪湖花的大話。」

  東方離人下午看到梵青禾燒香拜佛的模樣,可不覺得梵青禾十拿九穩,但一次成功,沒浪費藥材,她自然也不好壞梵青禾興致,也讚許道:

  「梵姑娘醫藥造詣當真深不可測,等王神醫退居幕後了,大魏第一神醫的名號,肯定非梵姑娘莫屬。」

  梵青禾把研究醫藥視為愛好,對這話肯定受用,眉眼彎彎笑的和鳥鳥一樣,還往夜驚堂身邊趴了點:

  「你以前見過天琅珠,打開看看有沒有問題。」

  夜驚堂見此,先把刑獄的事情放一邊,打開金盒,可見裡面趟著顆顏色暖白的珠子,因為剛出爐,還能感覺到幾分溫熱。

  「這天琅珠看起來和張景林煉的沒區別,應該沒問題。」

  「有問題就沒法凝珠,肯定一模一樣。」

  梵青禾拿過千里鏡,往刑獄看了看:

  「現在怎麼辦,你現在用,還是等事情完了再用?」

  夜驚堂用了天琅珠,可能會比較暴躁,很想找個人干一下,無論男女,下手還比較重。

  但如果不用,他功力可能沒法和左賢王抗衡,很難再去追擊,為此還是道:

  「煉都煉了,肯定要提前用。不過這藥後勁兒比較大,我用了後身體很燥,打完了要是藥勁兒沒散,恐怕得請你們幫我……嗯……」

  「?」

  梵青禾表情一僵,微微後仰捂住胸口,眼底有些羞惱:

  「昨天不是教她了嗎?怎麼還把我帶上?」

  東方離人理直氣壯道:「若是藥勁兒太猛,本王一個人哪裡招架得住?」

  夜驚堂只是開玩笑罷了,又抬手打圓場道:

  「只是事前做預案罷了,又不是非得那什麼。萬一我和左賢王打到力竭,把藥勁兒散了,指不定還得躺半個月,讓你們幫忙餵飯。」

  東方離人可不喜歡聽這些不吉利的,嚴肅道:

  「好啦,先別說這些了,當前該怎麼辦?」

  「裡面的雪湖花應該沒完全陰乾,搶出來就得找地方放,不然可能悶壞……」

  「這個交給我即可,搶出來甩掉追兵,我就和城裡族人一起,想辦法把雪湖花帶回冬冥山。追左賢王恐怕得你一個人去,我和靖王跟著只會拖後腿……」

  「行,我知道分寸,要是有難度,就即刻折返和你們匯合,鳥鳥負責來回傳訊。」

  「嘰!」

  ……

  ——

  另一側,白梟營駐地。

  踏踏踏~

  軍卒行走間發出的步履輕響,時而在窗外迴蕩,昏黃燈光,照亮了茶案上的華美禮盒。

  華青芷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戒備森嚴的刑獄城牆,眼底帶著三分無趣,而背後則傳來爹爹不厭其煩的客套聲:

  「唉,陳大將軍現在是刑獄一把手,幫忙行個方便,不過是舉手之勞……」

  後方茶案旁,華俊臣在椅子上就坐,而對面則是五十餘歲的男子,肩寬背闊留著臉絡腮鬍,相貌較為粗野,乃都護府守備營的校尉陳岩鷹。

  雖然七品武官職位挺低,但陳岩鷹並非小雜魚,二十年前曾是湖東道的大將,官拜忠武將軍,和親自陷陣的左賢王並肩作戰過。

  要是順利打完仗,等到北梁吞併西疆,陳岩鷹憑藉開疆擴土之功,封個實權侯爺完全沒問題。

  但因為戰時失職,犯了大過,仗打到一半,陳岩鷹就被當時擔任主帥的國師卸了甲,還要軍法處置斬首示眾。

  好在左賢王看他武藝不俗,又立下不少軍功,出面把他保了下來,招入了麾下。

  因為國師位高權重,左賢王也不好事後重用他,只能在西疆當個小武官,這一當就是二十年。

  本來陳岩鷹負責的是城防,刑獄這地方該白梟營守,但三大統領全部殉職,左賢王手底下沒多少高手可用了,這才把他拉來,充當刑獄的定海神針。

  陳岩鷹將門出生自幼習武,當年也算悍將,在西疆戰場上,接了天琅王幾槍都沒被打死,這二十年被貶為閒職後,每天除開練武也無事可做,武藝絕對不低。

  而且軍伍中人,可沒有單挑的說法,手下兩千號武卒,還有城牆勁弩等守備設施,誰來都是兩千打一,守住刑獄的可能性並不低。

  為此哪怕外面形勢危機,陳岩鷹也沒多少緊迫感,此時端著茶杯,慢條斯理和華俊臣商議著花株的事兒:

  「雪湖花花株,可是大禁之物,凡要取用,皆需通報王爺,得王爺許可才能動用。再者,李管家也打過招呼,讓白梟營嚴查野株倒賣之事,華先生找到我這裡,說實話陳某真難辦……」

  華俊臣再度跑過來找人,便是因為在城內黑市收雪湖花,發現被左賢王府打過了招呼,市面上無論黑道白道,都沒人敢賣這玩意。

  華俊臣知道是管家李賢胃口太大,暗中做了手腳,再去王府拜會,指不定會被宰多恨,當下才跳過王府,直接找到了當前的刑獄看守。

  眼見陳岩鷹說難辦,不是沒法辦,華俊臣心中暗喜,湊近些許:

  「陳將軍是敞亮人,華某說話也不拐彎抹角。現在刑獄外面有多少飛賊盯著,陳將軍比華某清楚,今夜必起亂子。常言賊不走空,這江湖群賊來一趟,刑獄裡丟幾株雪湖花很正常,王爺事後也沒法細查。

  「當年的過失,責任不在陳將軍,只是國師要殺個人整頓軍紀,恰好被陳將軍撞上了;陳將軍是昔日大將,如今只能在這小小守備營,帶幾百散兵,在華某看來著實屈才。

  「華某雖然未入官場,但家父和當朝太尉可是同榜進士,至今仍有書信來往。我只要回去和家父美言幾句,請一封調令,這麼多年過去,朝廷想來也不會再追究,就算不能封侯拜相,官復原職還是十拿九穩……」

  陳岩鷹肯和華俊臣聊,就是因為他已經閒賦二十年,朝廷估計都把他忘了,再不找關係和朝廷說兩句,他就成老頭子了。

  聽見華俊臣拋出這條件,陳岩鷹明顯有點意動,想了想道:

  「王爺不讓陳某官復原職,是不想和國師府扯那些陳年舊事。若是戰時,不用王爺求情,朝廷也會特事特辦,重新啟用陳某……」

  華俊臣微微擺手道:「兩國當前關係融洽,若這次雪湖花之事未起戰火,往後十年都不一定打的起來。陳將軍有幾個十年可以等?

  「現在是大好機會,只要陳將軍行個方便,華某便能上書給陳將軍鳴冤。只要國師不揪著陳年舊事不放,以陳將軍往日功績,說不定聖上還會補上往日封賞,封侯也說不準……」

  「唉,功是功過是過,能官復原職,陳某已經燒高香了,哪裡敢提封侯的事兒……」

  陳岩鷹絮叨片刻後,顯然還是被華俊臣說動了,畢竟華家確實有這個人脈。他輕嘆一聲起身道:

  「華老太師名望遠傳南北,想來不會騙我這一介武夫……」

  「陳將軍放心,華府若連這點信義都沒有,豈能有如今的名望?再者陳將軍本就是能征善戰之輩,就算沒有雪湖花的事兒,家父上書一封為陳將軍鳴冤,也是分內之事……」

  陳岩鷹微微抬手,沒有再聊這些客套話,帶著華俊臣離開白梟營的班房,來到了刑獄外。

  刑獄已經戒嚴,禁止任何人出入,但陳岩鷹這一把手顯然不在此列,來到刑獄側面的小門後,就讓親信打開了門,帶著華青芷父女進入其中。

  華青芷見爹爹到處求人,真把雪湖花的事情搞定了,心裡自然感動。

  但想到幾個月後活蹦亂跳,家裡就得安排相親,嫁給某個太子世子,她眼底又有點複雜,被綠珠推著走過陰暗過道,左右打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綠珠進入陰森森的大獄,明顯有點害怕,縮著脖子走在背後,看向昏暗無光的牢房,低聲道:

  「小姐,你別害怕,待會就出去了……」

  「嗯??」

  ……

  陳岩鷹走在前面,聽見後方小聲閒談,回頭笑道:

  「別看此地環境不好,現如今可以說是天下間最安全的地方。外面兩千人馬,還有陳某坐鎮,哪有孤魂野鬼敢放肆,就算閻王想勾生死簿,也只能等人出去再說……」

  華青芷只是姑娘家,不好接話,而走在前面的華俊臣,可能是心情好,則拍了拍腰間的佩劍,大放厥詞道:

  「陳將軍為小女行了方便,真有賊子此時來犯,哪需要陳將軍動手,華某一人一劍足以據之……」

  說到這裡,華俊臣又想起了那個誰,豪氣話語弱了幾分。

  陳岩贏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自然明白華俊臣想到了誰,面無懼色道:

  「說實話,陳某還見過夜驚堂一面,也就兩隻胳膊兩條腿,沒江湖上傳的那麼玄乎。」

  「哦?」

  華俊臣聽見這話,眼底是真露出幾分驚訝。

  他仔細打量了陳岩鷹幾眼,顯然疑惑陳岩鷹見過那閻王爺,是怎麼活著回來的。

  陳岩鷹也沒過多解釋,很快來到了刑獄深處的一間牢房裡。

  牢房中整整齊齊放著七八個花盆,還有些許已經枯萎的花苗,擺在旁邊的案台上。

  陳岩鷹把門打開,示意案台上擺放的枯枝:

  「江湖人不通藥理,在外面找到花株,直接連根拔了送來領賞,剛出土就死了。

  「雖然養不活了,但這些東西已經記錄在冊,按理要送去燕京保存,無故丟了可不是小事。

  「為此得等有賊子興風作浪,闖入刑獄之後,華先生才能帶走,現在可以先選品相。」

  華俊臣當年想讓女兒習武,差點害了女兒一輩子,心中哪裡會沒有半點愧疚。

  此時瞧見良藥擺在了面前,華俊臣明顯有些激動,來回打量幾眼,又轉頭看向閨女:

  「王神醫可說過,要什麼樣的花株?」

  華青芷只聽王神醫說要挖活株入藥,這些剛出土不久,還沒完全枯死的雪湖花顯然算數,她坐著輪椅來到跟前打量:

  「應該都可以,挑十株小的就行了。」

  陳岩鷹倒是頗為豪氣,開口道:

  「既然答應幫忙,陳某就不會摳摳搜搜,這些東西丟了,全記江湖賊子頭上,你們挑好的拿即可。不過花盆就算了,這東西正常不會有人會想著搬走。」

  華俊臣見此,從綠珠手中接過錦緞,尋找年份看起來比較足的,依次包好。

  但十株雪湖花尚未打包完,陳岩鷹就轉眼望向了外面,夜色中也傳來些許喧譁聲:

  「什麼人?!」

  「有賊子沖關……」

  鐺鐺鐺——

  華俊臣眉頭一皺,當即解下了腰間佩劍提在手中,看了看陳岩鷹。

  陳岩鷹倒是神色如常,轉身走向外面:

  「賊子這不就來了嘛,華先生先物色,我去去就來。」

  ……

  ————

  點個名,收割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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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