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一路順風

  第190章 一路順風

  長夜未盡,黎明之前。【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白粟鎮已經徹底安靜下來,只有極遠處的酒家飯館內,能聽到些許軍卒的吆喝聲。

  客棧二樓的房間裡,夜驚堂在床鋪上盤坐,運轉著玉骨龍象圖的法門淬鍊筋骨,耳朵則注意著周邊的風吹草動。

  在靜默不知多久後,飛鳥掠過的聲音自客棧的窗外響起,繼而爪爪踹窗的輕響。

  噠噠噠~~

  夜驚堂睜開眼眸,提著長刀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戶,一個白球球就鑽了進來,落在床鋪上就直挺挺往後倒去,變成了爪爪朝天的模樣:

  「嘰……」

  夜驚堂知道鳥鳥飛了一晚上很辛苦,來到床邊坐下,把鳥鳥捧起來蹲在腿上順毛:

  「找到地方沒有?」

  「嘰嘰……」

  鳥鳥能分辨東南西北和大概距離,夜驚堂得知白司命去了西北方兩百多里的地方,便拿出輿圖按照方位尋找,可見是鄔州河源郡附近,棲凰山莊的勢力範圍。

  棲凰山莊勢力不大,河源郡又地處交通要道,鄔王藏在其中的可能性基本沒有。

  白司命並未受傷,跑去哪裡很可能是臨時落腳辦事兒,想讓線索不斷,肯定得早點過去……

  但璇璣真人還沒醒……

  念及此處,夜驚堂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眼無聲無息的隔壁,把鳥鳥放在枕頭上,起身走出了門。

  小客棧里並無外人,二樓過道里黑燈瞎火。

  夜驚堂在房門上側耳傾聽,裡面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沒法確定情況,便打開了房門。

  不算寬大的房間裡,燈台里的紅燭早已燃盡,留下了一灘燭淚。

  已經被收進白色劍鞘里的合歡劍,平放在妝檯上,旁邊還擺著荷包、小葫蘆等隨身物件。

  幔帳之間,看不出年紀的璇璣真人,身著雪白長裙,安靜平躺在枕頭上,胸口蓋著薄被,臉上潮紅消退,神色安寧,雙手交迭在腰間睡姿端正。

  璇璣真人相貌儀態明明都很文靜柔雅,姿容也稱得上一顧傾城,但臉上自然而然流露的淡然神情,總給人一種『我什麼都不在乎,所以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感覺,讓人一看就感覺不怎麼好惹……

  夜驚堂知道是德高望重的當朝帝師、道門高人,說是正道領袖也不為過,自然不會以貌取人,憑感覺去定性對方的性格。

  仔細打量一眼,見女人沒動靜,夜驚堂緩步來到床榻跟前,想號脈查看身體情況。

  結果右手伸出去,還沒碰到手腕,就發現一雙黑亮的眸子,在眼前無聲睜開,望向了他。

  「……」

  四目相對,房間裡安靜了一瞬。

  璇璣真人睡夢中被驚醒,眼底產生了一瞬迷茫,而後失去意識前的經歷就湧入腦海:

  昨天中了北梁盜聖的血凝散,威力確實挺大,正在逼毒時這俊捕快闖了過來,導致她不得不走為上策……

  他追,她逃,結果沒逃掉,暴力提速顯擺一下,還把血凝散給弄毒發了……

  覺得這捕快沒危險,就先壓製毒性,結果這小子摸過來,竟然給她屁股來了一針……

  念及此處,璇璣真人桃花眸微微一眯,流露出一抹危險神色。

  ?!

  夜驚堂暗道不妙,正想收手退開,就發現璇璣真人交迭在腰間的左手閃電般彈出,扣住了他右手腕。

  夜驚堂可是知曉對方的厲害,被驚醒要是反應過激,他胳臂可能就斷了,當下直接手隨力走,想要反抓住對方手腕。

  璇璣真人見這膽大包天的年輕捕快,竟然敢和她拼手上功夫,眸子裡閃過一絲好笑,身形當即彈起,左手同時猛拉,想要以出神入化的身手,讓這年輕捕快明白什麼叫天高地厚。

  璇璣真人設想的場景,估摸是——白衣如雪的她從床鋪上彈起,同時把夜驚堂拉向床鋪,從夜驚堂上方躍過的瞬間,用薄被把夜驚堂纏成毛毛蟲,摔在床鋪上。

  她則飄逸落地,行雲流水的拿起妝檯上的酒葫蘆喝酒,留給夜驚堂一個難以望其項背的瀟灑背影。

  這想法是不錯,但璇璣真人一動,就發現血凝散後勁兒挺足,身體沒有完全恢復,氣血流通不暢,導致彈起的力道,稍微小了那麼一丟丟。

  而夜驚堂提氣的速度遠比同水平武夫快,以至於反應竟然跟的上她,她用力一拉,夜驚堂同時腳扎大地,試圖穩住身形。

  而後的結果,就是璇璣真人沒彈起來,夜驚堂也沒站住,直接就來了個雙向奔赴。

  夜驚堂在璇璣真人恐怖的爆發力下被拉了個趔趄,直接往床鋪栽去,本以為璇璣真人是要把他按在床鋪上,起初還沒想抵抗,只是準備來句:

  「女俠且慢!」

  但馬上他就發現,面前這白衣女人不是這麼想的,用力一拉後,身形竟然直接橫著朝他撞來,高度完全不足以越過頭頂。

  架勢看起來,和準備一西瓜撞死他似得。

  (⊙_⊙)?!

  嘭~

  寂靜房間裡傳出一聲身體碰撞的悶響,而後陷入死寂。

  夜驚堂被拉倒床鋪跟前,又被撞的退出去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形,雙臂抬起,接住了不知道在幹啥的白衣美人。

  璇璣真人撞在夜驚堂身上又落下,後背被右臂托住,腿彎被左臂托住,以標準的公主抱姿勢,落在夜驚堂懷裡,本來亦正亦邪的恬淡眼眸,微不可覺的抽了下。

  !

  但璇璣真人心理素質極強,硬是面不改色,淡然望著夜驚堂,一副『她本就這麼打算』的架勢,來掩飾小失誤。

  夜驚堂瞧見這見面投懷送抱的架勢,硬被搞懵了,本來脫口而出的『女俠且慢』,此刻也變成了:

  「姑娘請自重!那什麼……昨天救你是正常的執行公務,你想感謝理所當然,但……我不是隨便的人,你……」

  說著迅速把璇璣真人放回了床鋪上。

  璇璣真人不好說自己力不從心失手了,便也沒解釋,在床榻上用手兒撐著側臉,做出似笑非笑的模樣:

  「趁著女子暈厥,用暗器偷襲女人下三路,也好意思說自己不隨便?」

  「……」

  夜驚堂實在難以想像這妖里妖氣的白衣女子,竟然是大魏當朝帝師,笨笨的親師父。

  若不是知道身份,說這是以禍害江湖俠客為樂的魔教妖女,他恐怕不會有半點懷疑。

  「我亮了腰牌例行巡查,姑娘不稟明身份還拒捕,我不確定底細的情況下,用金針制服是按流程辦事兒……」

  璇璣真人微微眯眼:「公子莫非覺得我是個很講道理的女人?依法辦事有理有據,就不會找伱麻煩?」

  夜驚堂從這三言兩語來看,覺得這姑娘怕確實是不怎麼講道理,他嚴肅道:

  「我自認問心無愧,姑娘若心存芥蒂,我也沒辦法。還有你的傷,是我請鎮上的女醫師幫忙醫治,我一直待在隔壁房間,如果不是姑娘方才主動跳懷裡,我不會有任何冒犯之處……」

  璇璣真人仔細觀察夜驚堂神色,感覺沒說假話,便盈盈起身套上了梅花繡鞋,把妝檯上的小酒葫蘆拿來,湊到紅唇邊抿了口。

  咕嚕~

  烈酒入喉,昨日的更多記憶也湧入腦海。

  年輕捕快給她來了一針後,摸到跟前,她見對方眼底只有秉公辦事的專注謹慎,沒有惡意,便沒有再緊繃心弦……

  雖然放下警惕,但習武多年的本能還在,無論是受重傷昏厥,還是喝大了爛醉如泥,感覺到危險,直覺就會把她驚醒;就比如剛才年輕捕快靠近摸她手腕,她當時就醒了過來……

  朦朦朧朧好像記得,有人拍她的臉,還有女人的說話聲,而後又脫掉了衣裳,揉臀兒拔針……

  她身體都感覺到了,卻沒有驚醒,只能說潛意識裡判斷自己處於很安全的環境中,不需要強行驚醒來抵抗……

  璇璣真人狀態猶如宿醉過後,隱約記得些東西,但又記不太清,覺得沒出大問題後,也就沒有再回想,把酒葫蘆放下,微微抬手:

  「沙洲的烈女愁,要不要來一口?」

  夜驚堂老家在梁州,距離沙洲比較近,聽說過此酒的大名——此酒原名『焚心刀』,入口柔但後勁極大,再貞烈的女子,一杯下去都得躺下任君摘采,男人亦是如此,所以又了『烈女愁』『仙人跪』的外號。

  因為價格驚人產量又稀少,夜驚堂確實沒喝過,但他完全猜不到璇璣真人下一步會作甚,哪裡能接這酒。

  「公務在身,不便飲酒。外面剛傳穿穿回來消息,姑娘若是傷好了的話……」

  璇璣真人把酒葫蘆掛在腰間,來到椅子上坐下,坐姿相當文靜,抬手慢條斯理倒茶:

  「幫我拔了金針,可是看出了我的身份?」

  夜驚堂點了點頭,在對面坐下:

  「在下夜驚堂。久仰真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璇璣真人微微抬指,打斷了客套話:

  「夜公子叫我水兒姑娘就好,真人、道長什麼的,太老氣了。」

  夜驚堂想了想詢問道:「水兒姑娘的武藝,世間鮮有敵手,但昨天卻……我斗膽問一句,姑娘昨天是被誰打暈的?我在查鄔王的下落,不清楚鄔王手下到底有多少厲害人物……」

  「……」

  璇璣真人覺得自己的無敵形象,在面前這年輕捕快心裡已經崩乾淨了。

  她奉秘旨在外搜尋鳴龍圖,對北梁盜聖窮追不捨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但不解釋清楚,夜驚堂負責追查鄔王下落,面對一個能把她撂倒的強橫人物,恐怕不敢再進鄔山。

  璇璣真人稍作斟酌,隨口解釋:

  「我下山雲遊,途徑此地,遇到一條三百年道行的黑蛇,有走蛟化龍之像,為防禍及山下百姓,提劍斬了,中了點蛇毒。」

  ?

  夜驚堂感覺這婆娘怕是喝大了,他皺眉道:

  「此事關乎朝廷官差的安危,姑娘這般解釋,怕是……」

  「公子放心即可,此事與鄔王沒關係。我在鄔州出現的事兒,還望公子守口如瓶,不要傳出去,不然……」

  璇璣真人說到此處,瞄了眼自己的腰下:

  「我這人很記仇,新仇舊恨一起算,公子下半輩子恐怕都會後悔遇見我。」

  夜驚堂說實話不太想再見璇璣真人第二次,對此拱手道:

  「姑娘放心,我必然守口如瓶。」

  璇璣真人喝了兩口小酒,臉頰上就掛上了一抹酡紅,連續當面失手好幾次,可能是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她也不再久留,便站起身來,把夜驚堂的斗笠拿走扣在了頭上:

  「日出酒醒人將去,雖隔千山同雲雨。相逢是緣,江湖再見。」

  夜驚堂見璇璣真人文縐縐來這麼一句,站起身來右手輕抬,稍作醞釀:

  「一路順風。」

  「?」

  璇璣真人瞧夜驚堂這架勢,還以為要給她表演個文武雙全,聽見這話頓時無語,拿起合歡劍,身形微動,便如同隨風柳葉,無聲無息飄出了窗戶,速度極快卻又無聲無息,姿態可謂縹緲若仙。

  夜驚堂璇璣真人的超凡身法,眼底也閃過一抹讚嘆,正欲轉身之時,忽然聽見外面又傳來一聲:

  嘩啦——

  房頂被踩塌的聲音。

  ??

  夜驚堂迅速轉身來到窗口打量,卻見不遠處的房舍上,被踩踏一個破洞,瓦片正在往下掉。

  而一道仙氣飄飄的白衣背影,在建築群上方起起落落、漸行漸遠,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夜驚堂張了張嘴,本想評價兩句,想想還是算了,心中只覺八魁前三就這的話,那他去打軒轅朝,似乎也不是沒把握……

  ——

  片刻後,街尾的客棧外。

  東方亮起魚肚白,時間估摸才早上五點多,街上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

  夜驚堂牽著馬來到客棧外,見這家客棧里的人也躲兵禍跑乾淨了,就自行把馬拴在了馬廄,而後抱著睡成豬仔的鳥鳥,躍上了二樓的窗口。

  寬大房間裡沒有燈火,長槍靠在牆邊的架子床跟前。

  為了方便觀察,幔帳並未放下,兩個女子在床榻間合衣而眠。

  凝兒戰鬥力略低於三娘,睡在里側,昨晚先行守夜,此時雙手迭在腰間睡熟了,眼珠微動,看起來還在做夢,冷艷臉頰甚至有點緊張之感,估計不是夢到被平天教主逮住紅杏出牆,就是被璇璣真人逮住移情別戀了。

  三娘在放哨,側躺在外側,無趣的把玩著手上一根花鳥簪。

  發現他從窗口摸進來,三娘就迅速把簪子收進袖子,如杏雙眸眨了眨,做了個『噓~』的嘴型,示意凝兒剛睡下。

  駱凝警覺性並不低,屋裡有動靜,就睜開了眼眸,繼而微微撐起上半身:

  「她走了?沒出事兒吧?」

  夜驚堂把鳥鳥放在翻過來的斗笠裡面:

  「沒出事兒,就是璇璣真人比我想像的要……嗯……要接地氣,一點高人架子都沒有,令人耳目一新。」

  駱凝暗暗鬆了口氣,重新靠在枕頭上,桃花美眸帶著三分睏倦:

  「她向來隨性,和半仙兒似得,凡人看不懂。你可別小瞧他,離魂針外加一堆不知名劇毒,都能安然無恙這麼快醒過來,功力可謂深不可測,比三娘厲害幾十倍。」

  裴湘君正想接話,聞言又回過頭:

  「璇璣真人厲害又不是你厲害,你嘚瑟個什麼?」

  駱凝淡淡哼了一聲:「混江湖靠的是人脈,只會莽的永遠是打手,成不了一方梟雄。」

  夜驚堂來到床邊坐下,制止兩人吵嘴,輕聲道:

  「剛才鳥鳥回來,說白司命逃去了河源郡。你們睡的怎麼樣?」

  裴湘君聽見這話,就知道夜驚堂想馬不停蹄趕過去,蹙眉道:

  「河源郡離這兒兩百多里,大半天的路程,你又不是鐵人,從昨天早上到現在沒合眼,現在追過去了又能做什麼?暈頭轉向和白司命打架?」

  駱凝也點頭:「現在就算跑過去,也已經中午了,白司命該跑早就跑了。你先休息好養精蓄銳,哪有不眠不休辦事兒的,就算人受得了,馬和鳥鳥也受不了這麼折騰。」

  夜驚堂近十二個時辰沒睡覺,抗是抗得住,但不可能不疲倦,眼見兩個姑娘也沒睡好,想想也不堅持了,轉身道:

  「也罷,我睡一會兒,中午咱們出發,早點趕過去。」

  裴湘君見此,翻身坐起套上了繡鞋,把夜驚堂拉住,摁在了床鋪上:

  「你就在這兒睡,讓她給你調理一下。你是不知道,方才她睡覺半點不老實,把我當成你,手到處亂摸。」

  駱凝眉頭一皺:「你別胡說,我什麼時候摸你了?」

  「你睡著了你自然不知道,不光動手動腳,還呵氣如蘭夾腿,咦~……」

  裴湘君奚落兩句後,快步跑出了門,把鳥鳥都端走了。

  夜驚堂眼神古怪,在旁邊坐下,詢問道:

  「凝兒,你剛才做夢了?」

  駱凝確實做夢了,夢的是被璇璣真人逮住了,差點把她嚇死,怎麼可能夾腿。

  「你別聽她瞎說,我睡覺向來一動不動,你又不是不知道。」

  夜驚堂搖頭笑了下,也沒多問,靠在枕頭上閉上了眼睛。

  ?

  駱凝還以為小賊要動手動腳,摸摸饅頭檢查什麼的,都準備偏過頭去做出被強迫的模樣了,發現夜驚堂老實睡覺了,眼底難免意外。

  駱凝嘴唇動了動,也沒多說,拉著夜驚堂的手,放在了鼓囊囊的良心上。

  「……?」

  夜驚堂本來想正兒八經一下,但時間好像比較倉促,想想還是翻過了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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